第81章 朝辯（二）
雖說這朝堂上文官武將百餘人，卻只看到這幾人的演說，已然形成了兩派對壘的局面，汝南王和衛瓘為一邊，孟觀和楚王為一派，更多的朝臣卻在那裡低垂著眼帘，默不作聲。
惠帝被僵在那裡，全然沒有了主意，看著那些大臣們都在那裡站著不動，越發的生起氣來，「你們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朕算是白養你們了，吃著皇糧，遇事卻沒有半點主意。」惠帝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在朝堂之上尋求個幫手，進而幫助楚王說話，否則的話，退朝之後，如何向那南風交差。
卻見一人走了出來，此人正是羊篇，緩緩地說道，「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禁軍統帥，關乎皇權至尊，需有德才兼備之人做其事，行其職。」
羊篇話音剛落，群臣之中出現了贊同之聲，羊篇的話確實說道了點子上，統領禁軍的關鍵是要找一「賢人」，而非一「閑人」。
不過這話倒是讓楚王十分不滿，「難道羊大人認為我不具備這賢能？」
楚王這話說得直白，不過群臣心裡倒是明鏡，誅殺楊駿一事來得突然，楚王行事暴虐，眾人已然頗有微詞。
羊篇上前一步，表情依舊不卑不亢，「邊境紛擾，北方蠻夷屢屢入侵，先帝之所以將諸王之於封國之地，就是為了守疆護土，各方將領各司其責、各盡其職，實為先帝所願，邊境戰事，關乎王朝基業，實為當務之急。」
羊篇說完了這番話，大臣們紛紛點頭，自從漢朝以來，就有胡人不斷向中原遷徙，勢力不斷壯大。目前涇水、渭水流域，胡人已成長居之勢。這楚王爺與其在這裡爭兵奪權，還不如去邊境守疆護土。
「臣附議！」「臣附議！」「臣附議！」
又有三五個大臣走上前來，依次說明了自己的見解，顯然都是站在了汝南王和衛瓘一邊，眼見著惠帝的腦門上已經滲出了汗珠，雖說這惠帝生性愚鈍，但也看出了群臣一邊倒的架勢，他現在考慮的是，如何向那賈南風交差。
楚王也在一旁急得跳腳，他眼巴巴地看著惠帝，希望這皇上能夠做出對自己有力的決斷，不過這惠帝似乎——
「咳咳！」眼見這絕大多少大臣已經跪地附議，惠帝只得說道，「禁軍之權一事，朕尚未想好何事人選，此事以後再議！」
說罷之後，示意太監趕緊退朝。
朝辯結束之後，羊篇正往外走，卻見那衛瓘追了上來，拱手作揖，「羊篇大人在朝堂上仗義執言，衛某不勝感激！」
羊篇作揖回禮，「衛大人不必謝我，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說罷之後，轉身離去。
——
景陽宮。
太后楊芷躺在卧榻之上，已然凍得渾身發抖。
元宵節那天，父親出事之後，自己便被這賈後禁足，算起來，已經一月有餘。
暖爐中的木炭熄滅了許久，景陽宮內已經無上好的木炭可用，楊芷面前，擺放著半碗清涼的白米粥，米粒兒清晰可見。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飽滿豐盈的臉龐已經無了半點血色，芊芊玉手已然暴露出來了一根根青筋，鬢角之間已經愁出了白髮。
「楊家究竟還剩下了誰？」這是一個多月以來，唯一支撐著楊芷能夠活下去的一點惦念，可是卻沒有人告訴自己答案。
楊芷目光獃滯地望著屋頂，那飛檐上的彩鳳，羽翼金光，似欲騰空飛去。她嘆一口氣，自己卻好似這彩鳳一般，帶著金光霞帔，卻永遠飛不出這屋檐。
一月有餘，除了送飯送水的太監宮女，楊芷未見任何一人。
「襄兒，到底在哪裡？」
楊芷正在惆悵之時，卻聽聞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太後進來可好？」
雖說是多日無人拜訪，這卻是楊芷最為不想聽到的聲音，因為楊芷知道，這是賈南風。
憔悴多時的臉上已然露不出任何笑容，在加上本來的厭惡，楊芷已經不願意再與這賈南風多費唇舌，索性把頭扭在了一邊。
「喲，太后這是身體不是？」
「皇后如此忙碌，怎會得空來這裡？」楊芷依舊未起身。
「忙與不忙，總要來看看太后，這是禮數。」
這賈南風不說這話便罷，說過這話之後，這楊芷的怒氣又填了幾分，自己的父親已然死在南風手裡，這婦人居然還在這裡講著什麼禮數。
「你有話便直說，如若沒有什麼事情，就不要在這裡打擾。」楊芷說罷之後，扭過頭去，不想再做理會。
這殺父仇人就在面前，自己卻手無縛雞之力，雖說是貴為太后，卻無法為父報仇，這一點上，居然比不上庶人半分。
賈南風上前一步，又露出之前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夫人（楊芷母親龐氏）近來茶飯不思，已是瘦了許多，若是再這樣下去，可是性命堪憂啊！」
楊芷看到這賈南風提及母親，眼淚霎時滑落了下來，南風的意思十分清楚，「母親沒死！」
之前還這般尊貴的表情，馬上變得低氣起來，「母親她怎麼樣了？皇后能否帶我去見她？」
「太后不必過於焦慮，有南風照顧，夫人一切安好！」說罷之後，又刻意地笑了一下，這笑容讓楊芷毛孔悚然，她清晰地記得，元宵節那日，就是這樣的笑容，讓自己在毫不知情地狀態下失去了父親。
楊芷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全然不再顧忌這太后的身價，「此前父親行事焦躁，對皇上皇后多有得罪，無論怎樣，那也是朝廷之事，還望皇后高抬貴手，放過母親一命，楊芷感激涕零。」
「呦——」那賈南風抻長了嗓音，「太后這是作何？可是折煞南風了，就算是太后不做囑咐，南風定會好生照顧！」說罷之後，伸出一隻手，想要扶起那楊芷。
「不過，雖說是南風有心包庇，可若是讓他人抓住了把柄，南風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怕是有心無力啊！」
那楊芷淚眼婆娑地望著賈南風，不知道到這皇后所指何事，卻見這南風緩緩拿出一物，這一看不要緊，直接讓這楊芷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