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獨白:我和他
清晨微弱的光芒從房門的縫隙照到我的臉上,我直視著那道光獃獃的愣住了,很久之後才清醒了過來。坐在床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昨夜裡胃疼又犯了,依舊疼的死去活來。
習慣了以後就不會覺得疼了吧,我自己安慰自己道。
生物鐘很準時的在六點半這個時間讓我醒來,我關掉手機上的鬧鐘,習慣性的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起床了嗎?」
「en」
他比我好很多,每次都很準時,而我每次都有拖延症,都是他在等我。
起來洗漱完之後,對著鏡子照了一下,發現晚上哭著睡覺第二天真的會臉腫。兩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顯得沒精神,負能量滿滿的。我努力的想要讓自己變得陽光一點,剛提了一口氣,卻依舊泄掉了。
吃完一點白粥之後,我便下去了,他就站在路口的中央等我,身影顯得很消瘦。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跟他打招呼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轉校生,校運會的時候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操場轉悠,身影顯得很很落寞和消瘦。不過這種情況在現在看來是跟他反了過來了吧。
「嘿,你好啊大兄弟!」
這是我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時隔很多年之後,我問起他還能否記得當初我怎麼認識他的,他說早已不記得了。我這個人很小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總能記得很久,而一些大事或者瑣事總是記不住。
「走吧……」
「嗯。」
自從和他畢業之後分開了,我們之間似乎多了一層看不見的隔閡與薄膜,說話也變得如此冷淡了。
我和他關係最好的那一年是在初三的那一年,雖然分班了。在繁重的學習壓力下,我和他依舊玩得很好,每晚晚自習到八點半他總能跟我一起回家。
「哈哈哈,和你說今天xxxx」我每天放學都眉飛色舞的說著一天發生的事情。他如同一個忠誠的聽眾一般,在一旁默默的聽著我所訴說的故事。
每次都會給予幫助,即使是後來我感情上面遇到的很嚴重的問題,他也陪我走過了那段時光。有一天我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每天都過得很重複?就像是編寫好的代碼一樣?每一天每一周每個月每一年都是一個輪迴?」
「是啊就如同你每晚都跟我啰嗦一大堆一樣……」他這樣說道。
初三下半學期之後,學習壓力更加的繁重了,每天都是高強度的體育訓練,體育課結束又是文化課考試。每天中午吃不好,晚上吃不飽,三餐都是麵包加牛奶和泡麵,那個時候,學校小店的所有泡麵每個不同的味道我都嘗過一遍。
說實話現在的胃病我覺得可能是那個時候累積的。
我和他之間的聯繫也越來越少了,到後面每天放學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回家,學校到家坐車十分鐘左右,走路要二十多分鐘。
每晚我都留到九點多,看著教室裡面的人越來越少,我才選擇離開,二十分鐘的路程我總喜歡慢慢的走半個鐘左右。因為只有走路的時候我才喜歡想事情,想一些天馬行空的事情,少了他傾聽我的訴說之後,我便喜歡把事情壓在心裡不說出來。
在我腦海里,一件事情就是一個世界一樣,我可以隨便的改變它,就像是上帝一樣,改變本來做不到的事情。
每晚我都會經過學校旁邊的一個文博宮,裡面時常燈火通明,一條街都是復古靜寂,穿過去就像是穿越了一個世界一樣。
後來走久了我也就習慣一個人放學獨自走夜路回家的日子了。如果要我說出整個初中最喜歡什麼時候的感覺,我只能說……每晚獨自一人走夜路的時候,可以忘掉作業忘掉一天發生的事情,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想著自己內心構造的世界就好了。
百日誓師前,我和他站在學校走廊中央說道「你說……我們既然過的都是一個輪迴,現在站在這裡說這句話,中考那天還會在這裡說同樣的話嗎?」
答案……確實如此……
中考那天,我和他又站在了百日之前站的地方,當時真的有種莊周夢蝶碟夢莊周的感覺……不是感嘆時間的快慢,而是感覺這一切都顯得不太真實,彷彿昨日才說完這句話,今天站在那裡又重複說了一次……
中考是一段很重要的分水嶺,這道分水嶺把曾經的一切都割開了,無論是友情還是別的……
和他分開了……
他過的更加的好了,而我連我讀哪裡都不敢跟他講,我怕他會嘲笑。當有一天……朋友之間不存在純粹的友情,只有兩種情況,第一就是變成了愛情,第二……就是有了階級!
「幹嘛?不說話了……」他笑著問道。
「啊……額,想了一些事情,發獃了……」我露出無奈的笑容說道。
「你上個星期怎麼沒來找我打球?」我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含糊過去了。
「我……明天生日。」我說道。「明天??」他有些吃驚道。「是啊,你明天有時間嗎?」我問道。
「啊?我以為你是下周生日,明天可能沒時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沒事,我習慣了,這只是形式而已,下周請你去玩,補回來。」我笑著說道。
其實人類的適應性很強,有些事情習慣了,就會好很多了,「哎,明天生日卻找不到一個人來陪我,哈哈哈哈,我真是玻璃心。」我苦笑道。
他沒有接我生日的話題,而是說道「是啊,你是個玻璃心,但是你能改變嗎?」
這句話的含義,恐怕只有我和他才能明白什麼意思,我們又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
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今天可真不是個好天氣啊……」他感慨了一下說道。「是啊,都怪我還拉你出來打球。」我摸摸鼻子說道。
「你也知道?我以為你還是以為你做的什麼事情都是對的呢。」他隨口說道。
這句話直擊我心頭,讓我想起了一個女生……
曾經的我有很多想法,很多無聊的想法,很多瘋狂的想法,她曾經一直陪著我,無論什麼時候都頂我,除了他之外的最好的異性朋友,如今我們曾經的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我即使現在明白我錯了,可是已經晚了。
她曾經和我姐說過我「他太認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一意孤行!」
我很傻很天真,甚至我覺得自己十分的噁心,以前我以為能夠任何事情像我腦海里排好的劇情那樣完完整整的進行下去,可是過程和結局總是達不到我的意料之中。如同高中的小品,如同我組織的一些可笑的活動。
想清楚之後,我就覺得很幼稚了,我走過的這些總是沒有去享受那個過程,追名逐利、愛出風頭。直到他們和她都遠離了我……
可笑的是,我一直都認為是她的錯,她對不起我。但我腦海里出現了一句話「有一天如果你看見我瘋了,其實是你瘋了!」,這句話在《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這本書裡面。
雨開始下大了……
我和他依舊在投球,「走吧……今天打不了球了,雨太大了。」他說道。
我任由雨水潑灑在臉上,自認為很瀟洒的說道「雨境中打球,你不覺得很浪漫嗎?」,「你傻比吧,你本來就身體不好,等等別死在這裡。快走吧。」他一臉無語的看著我說道。
老天像是故意捉弄我們一樣,讓天氣下起了大雨,涼風拂過球場,我頓時覺得昨夜裡的悲傷都一掃而光。
「今天又沒打到球……」我有些不甘心的說道。
「你能怎麼樣?讓老天不下雨嗎?既然都這樣不如坦然面對,不要想太多,越想心裡越不爽的。」他安慰道。
我這個人對一些事情特別的不甘心,就算是一個人罵了我,我也能翻來覆去的想一個晚上,超級玻璃心……,想太多是我的同病……
「走慢點……想和你聊一會。」我們躲在一個小店門口說道。
「聊什麼?」他問道。
我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像初中那樣敞開心胸的聊天了,而且以前的我特別任性,他後面有段時間沒有陪我,是因為他有了女朋友了,那天剛好我心情特別差,想讓他陪我,結果他義無反顧的拒絕了和女朋友一起回家,立刻來陪我……他說那個時候很想打死我……天天給他帶來那麼多麻煩。我很愧疚,他寧可放棄女友都願意來陪我。
我覺得當時的我實在是欠揍,我一個電燈泡還給他帶來那麼大的麻煩,他最後也分手了,說是兩個人不合適,我又在想是不是那一次事情,更加的愧疚難受了。
「你看完天左瘋右那本書了吧?」我問道。
「看完了,上周就看完了。」他看著朦朧的天空回答道。
「給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個章節?」我問道。
「應該是……瑪雅人的那篇吧。」他想了一會說道。
「啊……那麼沒深意啊?」我有點失望的說道。
「最令我深刻的是剎那這篇章節,他說人死前的那瞬間,會經歷人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經歷,那麼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間或者說回憶是否也是死前最後的經歷呢?」我一些迷茫的問他道。
「別想太多,那些神經病說的東西你要是真信了,那麼你也是神經病。」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說道。
「可能吧……」我嘀咕一聲道。我一直都認為我的精神病根本就沒有根治,或者說現在的我就是個神經病,只是我更加的會偽裝成正常人而已,一個披著正常人的表皮,內在確實一個瘋子一樣的神經病……
雨開始下小了,我和他離開了小店門口。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來的,我希望所有人能夠一直騙我下去。」我突然間沒頭沒尾的冒出了這一句。
「你又犯中二病了?」他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些事情,本來可以一直騙我下去,為什麼偏偏要現在說出來??為什麼不繼續騙我下去?」
這一句話吼的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乾脆不回答我了。
我其實很受不了打擊的一個人,特別是心事一堆的時候,又一個重磅炸彈直炸我心頭的時候,特別難受。我會像個瘋子一樣,一晚上睡不著覺。
我討厭那些背地裡談論我的人,但是我沒辦法制止它們。無論好話壞話只要我不知道就行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聽!討厭這個世界也是一念之間,討厭這一切也是一念之間。
一路上兩人再次沉默……
「好很多了嗎?」他打破沉默說道。
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不想讓他再為我煩惱了,我只能點了點頭。
「算了不談這些煩心的事情了,他們愛怎麼樣怎麼樣,感情之類的問題我想……我不到人生巔峰的時候,我是不會再去觸碰了。」我憂鬱的說道。
「你現在還有心思弄這些?你們學校……你們學校注重學習嗎?」他問道。
我一開始沒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注重啊,學校不注重學習注重什麼?」我回答道。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學校……」他突然很嚴肅的盯著我問道。
那一刻他彷彿想要在我眼神中看出什麼,我不知道他看出來沒。反正我看出來他的了……,那是一種帶有憐憫和高傲的眼神。
是嘛?現在連你也開始這樣了?憐憫、可憐、嘲諷。
「……你知道嗎?我認識了一個比我們大很多歲的一位師兄,他跟我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我躲開他的眼神繼續說道。我知道這樣也掩飾不了什麼,更加的暴露了什麼。
他回過頭玩著手裡的籃球,我說道「他曾經跟我說過,一些曾經玩得特別好的同學朋友兄弟,在最後出了社會之後,每個人走向自己不同道路之後,再相聚的時候,每個人都不一樣了……階級、層次,都不一樣了。他們不可能再有純粹的友誼和感情了。因為這個社會……因為這個層次分割開了他們。只有同一層次的人才有資格做朋友,不然高層次的人只會看不起低層次的人,就像是笑自己居然曾經和一位螻蟻做過朋友一樣可笑。」
「所以呢?」他冷冷的問道。
「現在我們之所以是朋友……那是因為我們的階層都是學生……終有一天我們會分開的……終有一天我們走向不同的道路,終有一天我們再相見的時候,不再是普通的朋友了……」我一口氣說出了好幾個終有一天。因為我知道這一天其實不遠了,就像百日誓師那天的一句話,百日之後如同一瞬間一眨眼一樣。
「所以呢?你現在想和我絕交嗎?你怎麼老是負能量帶給別人?」他有些嫌棄的說道。
「對不起……負能量外泄了。」我苦笑的說道。
「我不是想說現在和你絕交,而是想到以後有一天和你見面的時候,我們之間處於什麼關係,處於什麼地位。」我覺得還是說出來好點。
「重要嗎?既然你都覺得會發生這樣了,你現在能怎麼辦?」他說道。
我啞然,是啊,他沒有反駁我,是因為他早就想過這樣的問題,他知道有一天再次相見,我們的身份會變得不一樣,只是他不想挑開不想明說,怕傷害我那脆弱的玻璃心。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只能至於學生是時代的結束。有些問題我總是後知後覺,別人早已經想到的事情,只是不想說出來傷我心罷了。
「謝謝你。」我說了一聲謝謝。他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知道。
雨停了……
我們站在了今早見面的那個路口,如同輪迴一般,再次出現在了這裡。
「再見……」我說道。
他沒有回答我,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一次分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了,一切始於雨初,終於雨停。
我這個充滿了負能量的玻璃心,今晚註定也是一場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