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崔老
眼前是一條幽長的小巷，小巷兩旁擠滿了各色院落，卻人跡罕至。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抬著渾身是血的奚玉瑾小心翼翼地走著。
「這這這，就是這裡。」矮個子低聲叫了一聲。
高個子應聲停了下來，二人將奚玉瑾放在了地上。
矮個子上前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咯吱一聲，木門應聲而開，門后露出了一個稚嫩的臉，那是一個看起來七八歲模樣的男童。
那男童上下打量了那兩人一番，目光又瞟到了被放在地上的奚玉瑾，老成地皺了皺眉頭，將門開大了些，朝內里喊道：「爺爺，有貨上門了。」說完朝里走去。
高矮二人忙把奚玉瑾抬了起來，跟上男童的腳步。
眼前是一個二進的院子，房屋有點年頭了，木頭微微褪色了些，但是一磚一瓦都頗為講究，看得出來也是一個氣派的人家。
這時一個圓滾滾的老頭從正屋裡走了出來，笑眯眯的圓臉上有一雙精明異常的眼睛，發白的頭髮整齊地梳著，面色紅潤，精神豐碩。
那老頭一眼就看到了被高矮二人抬著的奚玉瑾，誇張地叫道：「我的乖乖，這貨不一般哩。」
高矮二人將奚玉瑾放在了院子的地面上，那矮個子滿臉堆笑地說道：「崔老，您快給看看，這人有沒有什麼價值。」
崔老和善地朝矮個子點了點頭，走到了奚玉瑾身旁仔細打量了起來，邊看邊搖頭道：「氣血不足，元氣有虧，次品次品咯。」
那矮個子聞言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崔老繼續說道：「來，讓老夫看看她有沒有用。」
邊說著，崔老從袖口拿出了一面銅鏡，銅鏡不過巴掌大小，毫無裝飾，看起來稀鬆平常。崔老蹲下身，將銅鏡放在了奚玉瑾的額頭上。
矮個子期待地走到催老身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盯著那銅鏡。可是，十幾息過去之後，銅鏡沒有任何變化，催老搖了搖頭，說道：「不中不中，這是老頭子見過最差的一個。」
矮個子眼裡的光芒徹底暗了下來，一臉頹廢。
那崔老又圍著奚玉瑾轉了兩圈，說道：「這樣吧，你二人也是常客，老頭子就收了這貨，給你們三塊下品靈石，怎麼樣？」
那矮個子連忙點了點頭，正要答應，那高個子突然猶猶豫豫地說道：「崔老，您.……您是要把她送到那裡去嗎？」
崔老圓潤的臉上的笑容不變，點了點頭道：「正是，她也只有在那裡才有點價值了。」
「可是.……」那高個子害怕地咽了口口水，「可是她已經傷得很重了。」
崔老好笑地看了那高個子一眼，說道：「怎麼，傻小子，你還要憐香惜玉不成？你們將她帶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個結果了。」
那矮個子在一旁不耐地對高個子說道：「你別為難人家崔老了，他老人家肯收這貨已經很給我們面子了，她註定是活不成的。」
那高個子雖然依舊面有猶豫，但是既然矮個子都那麼說了，他也就不再說話了。
崔老從袖口處掏出了三顆下品靈石，那矮個子接了過來，滿臉欣喜地帶著高個子離開了。
那男童跟著去關了院門，回來后看到他爺爺正蹲在奚玉瑾身旁，一臉專註。
「爺爺？」男童疑惑地叫了一聲。
崔老抬起頭，和藹地朝自己的孫子招了招手，說道：「睿兒，快過來。」
睿兒聽話地跑過去，蹲在了崔老的身邊，看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奚玉瑾，小聲問道：「爺爺，你真的要將她送到那裡去嗎？」
崔老臉上虛假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嚴肅和認真，他指著奚玉瑾裸露在外的手臂對男童認真地說道：「睿兒你看，這姑娘雖然流了這麼多血，但心脈依舊強勁，還有這皮膚，瑩白在外，隱有流光，可見她的肉體是極強的。」
「可是爺爺，這又怎麼樣呢？被送到那裡的話，她是必死無疑的。」睿兒疑惑地看著他的爺爺。
崔老微微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精光乍現，「睿兒，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能放棄，這姑娘必須被送去那裡。」
「可是爺爺.……」睿兒眼露不忍地看著面無血色的奚玉瑾。
「睿兒！」崔老的聲音羽然變得極為嚴厲，臉上閃過一絲戾氣，「睿兒，你忘了爺爺的話，忘了你爹娘是怎麼死的了嗎？」
睿兒聞言身體微微顫抖著，小小的腦袋耷拉著，稚嫩的臉龐流露出了強烈的悲傷。
「睿兒.……」崔老見狀面露心疼，目光柔和下來，輕輕摸了摸睿兒的頭，說道：「睿兒，爺爺也不想做這樣的事，也不是爺爺要逼你狠心，但是你應該知道，受苦的人真的太多了，若是能毀掉這個地方，就能救更多的人，這個姑娘明顯是有煉體之術的。你應該知道，煉體之術在修仙界有多難得，就算這姑娘不能毀了這個地方，她的長輩或許也能找到這裡，只要能毀了這裡，就夠了……」
崔老悠悠地抬起頭，望著遙遠的天際，目光里閃過希冀的光芒。
睿兒的眼神里充滿了悲傷，可是卻不再出言阻止他的爺爺，因為他知道，他爺爺等那一天已經等了半輩子了。
「這位姐姐，對不起，希望你可以活著。」睿兒深深地看了奚玉瑾一眼，狠心移開了目光。
「睿兒，去搖鈴。」崔老說道。
睿兒乖巧地點了點頭，跑進了屋子，不一會，有悅耳的叮咚聲在院子里響了起來，不一會，院子的一個角落突然亮起了一個白色的光芒，一個黑色的人影憑空出現。
那黑色人影一言不發地走到院子中間，陽光下，他的皮膚冒著黑氣，看起來極為嚇人。
崔老面色平靜，似乎對黑色人影的突然出現早已習以為常。他上前朝黑色人影作揖道：「敢為來的是幾號大人？」
那黑色人影面無表情地說道：「十八號。」
崔老的臉上又堆起了常見的笑容，說道：「原來是十八號大人。」他指了指躺在院子中間的奚玉瑾，繼續說道：「大人，這是今天的新貨，是送到那裡去的，麻煩大人了。」
黑色人影機械地轉頭看了奚玉瑾一眼，走上前去一把將奚玉瑾撈起，朝他之前出現的地方走去，而奚玉瑾原先躺著的地方則留下了五顆下品靈石。
「大人慢走。」崔老站在原地作揖道。
那黑色人影毫無反應，直到地上的白光重新亮起，隨後，黑色人影連同奚玉瑾一同消失在了這個院子中。
睿兒這時才走到院子里來，他討厭那些渾身冒著黑氣的人，所以，每次那些人出現的時候他都會躲在屋子裡。
那黑色人影已經消失了，可是崔老依舊保持著作揖的動作一動不動。
「爺爺。」睿兒走到崔老身邊，輕聲喚道。
崔老渾身一震，抬起頭來，這時，睿兒看到他爺爺的精明的雙目里隱隱閃過一道淚光。
「爺爺？！」睿兒上前拉住崔老的手，不安地喊道。
崔老沒有理會睿兒的叫聲，而是將自己的雙手放到眼前，聲音微微顫抖著，說道：「睿兒，這是爺爺送去的第幾個人了？」
睿兒身體一僵，嘴唇囁嚅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崔老無力地抬頭，一行老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睿兒，爺爺造的孽太多了……」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滄桑和悲涼，令人心神巨顫。
「不，爺爺！」睿兒猛地撲進崔老的懷中，抑制不住的傷心令他嚎啕大哭起來，「爺爺，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她！是她！」略顯稚嫩的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怨恨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