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隨著那一句話，多年前的往事如定格的電影畫面一般，一幀幀浮現在溫顏的腦海。她本以為都會不記得，原來早已刻骨銘心，否則又哪來此刻的心亂如麻。
「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認錯人了。」溫顏強行抑制住心頭泛起的波瀾，慌忙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中帶著彷彿是真的認錯人一般的窘迫。
「溫顏。」那人只用兩個字，就將溫顏費盡心思使的伎倆揭穿。
自認識起，那人第一次連名帶姓地稱呼她，少見的失態。
溫顏起身的動作僵住，似是有些掙扎，最終還是坐回到沙發上，只是把頭埋得更低。
那人凝眸看了溫顏半晌后，淡淡說道，「我是蘇槿，你沒有認錯人。」
溫顏在蘇槿的注視下，終於抬起頭，目光只到蘇槿的下巴。
「你一這樣，我還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蘇槿像是想到了過去的事情，嘴角不自覺揚起。
蘇槿突如其來的話讓溫顏有些恍惚，片刻后仍生硬地說道，「很抱歉，我想我約的應該是keane先生，而不是您。剛剛打擾了，現在我想我該走了。」
蘇槿再一次拆穿溫顏：「keane是我在a國用的名字。」
溫顏的起身的動作再次頓住。
蘇槿：「今天的事情，全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玉姨，是我拜託了玉姨好幾次，她才答應幫我約你出來。我能肯定，如果你知道了約你見面的人是我，你一定不會答應赴約。所以，我請玉姨幫我隱瞞，說要約你的人是keane。」
溫顏：「……」說的一點沒錯。
蘇槿：「雖然我很抱歉，但這方法確實奏效了。」
溫顏：「……」
蘇槿看著面前低眉順眼的溫顏，心中不免有些悵然：「沒想到再見你，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溫顏沒有接話，目光依舊只到蘇槿的下巴。
蘇槿語氣誠懇：「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沒有忘記。沒想到要等到今天，才有機會再談起。那封信里，你約我去九荷廣場，我沒有去，是我對你失約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但我還是想當面和你道歉。」
溫顏眼神有一瞬的閃爍，但片刻后又恢復了平靜。
蘇槿：「我想知道，你當年在信里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溫顏見避無可避，抿了抿嘴，漠然地說道：「…沒什麼重要的，真的。」
「是嗎？當年，其實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可惜我那時候…我沒能赴約去見你。小寒，我……」
「不要說了！」溫顏突然抬眸看向蘇槿的眼睛，出聲打斷。
像是沒有料到自己的口氣會如此惡劣，溫顏微怔后又將視線避開蘇槿的，如同哀求般說道：「不用告訴我，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這樣嗎。也罷。」蘇槿把目光從溫顏身上移到了窗外，話到耳邊竟有幾分蒼涼。
溫顏又變回了剛剛那個木著臉的啞巴。
「看來今天拜託玉姨騙你出來見面是我太魯莽了，耽誤了你的時間。」蘇槿眼眸低垂，餘光到底還是把溫顏的神態都看在心裡，他知道，她怨他。
溫顏從蘇槿的話中感受到他沒有外顯的自責和失落，心裡有些酸澀，輕聲道：「請不要這麼說。」
蘇槿在心中反覆品味著溫顏的話，一個『請』字，就將他們劃開了一條楚河漢界。
「誒…」溫顏看著此時顯得格外落寞的蘇槿，心下頓時被攪得更亂，咬了咬牙，心虛地解釋道，「我們已經那麼多年沒見面，現在突然見了面，我一時還消化不了，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了。哪裡會是多此一舉，我一直盼著要你回國呢。」
溫顏說罷，又覺不妥，忙補充道：「二哥和小白也是。」
蘇槿像是被說服了，眉眼間終於又有了笑意，順著溫顏的話，說道：「我還以為你比當年見我的時候還要怕我，對我竟然都要用『請』了。」
溫顏儘力解釋道：「怎麼會，都怪我的職業病。是我沒注意到這些，阿槿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了。」
「不會的。」蘇槿依舊淡淡地笑著，似乎真的沒有發現溫顏刻意的疏遠和刻意的討好。只要是她對他說的，真與假又何妨。
溫顏維持著臉上僵硬的笑容，朝蘇槿點了點頭。
蘇槿彷彿想到了什麼，從口袋中拿出一部手機，按了幾下后，鄭重地說道：「小寒，我這次回國，應該就不會再走了。」
「…啊…嗯，那很好。」溫顏一邊從手邊的小包取出正在震動的手機，一邊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溫顏有些詫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她備註的「阿槿」，赫然就是眼前正凝神望著她的蘇槿。
溫顏有些尷尬地將電話掛斷，隨口扯了句假話：「那人打錯了。」
她一直存著他的電話，顯而易見。
蘇槿始終是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沒有點破溫顏的謊話：「我的電話號碼沒有換，如果還存著那個號碼的話，以後可以直接聯繫我。」
有些局促的關係，溫顏喝了口果汁后，抬手看了一眼手錶。
蘇槿留意到溫顏第三次抬手看錶的動作，便也有意抬手看了眼手錶，說道：「今天也不早了，你一會兒有安排嗎？」
「有的，約了朋友吃晚飯。」溫顏接下來的時間根本沒有任何安排，她此刻只想趕緊離開。
「一會兒我讓司機送你。」蘇槿話語里少有的篤定。
溫顏是搭地鐵來的，自從小時候的那起車禍，她就下意識地抗拒開車。
「呃…那好吧。」溫顏看著蘇槿，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拒絕，隨口便扯了個謊，「送我去司膳齋吧，我在那約了朋友吃晚飯，麻煩你了。」
司膳閣是宋皓晢投資的用來消遣的副業，專供宋皓晢一干人等搜羅世界各地的珍饈佳釀。
一路上，溫顏和蘇槿二人俱是沉默。
很快，到了司膳齋，溫顏下車與蘇槿告別。
目送蘇槿的車駛遠后，溫顏強撐著自己走到宋皓晢在司膳齋預留的專屬包廂。關上門，溫顏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早已崩潰的情緒，用力一拽，鬆開了綁在發梢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