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傾盡天下
白丹煙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是這日的暮色時分，薄薄的光線在冥漠然煞白的臉上鍍了層金黃，看著白丹煙出現在流雲殿，他顫抖著站起身，灼灼的雙目，帶著駭人的光芒。
“你們，你們憑什麽決定我的生死，方岩跟著我數十年，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你居然，讓他跟我換血？”冥漠然憔悴的臉上滿是痛楚之色，他不知道，她用了什麽辦法說服方岩根他換血，方岩一向都不會違背他的命令。
“皇上，方將軍忠肝義膽，你死了，他決計不會獨活求榮，所以……”白丹煙有些心虛，這件事，她的確太自私了。
“所以你就讓他用自己的命救我？”冥漠然提高了音調，虛弱的身體不斷顫抖，最後閉上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他永遠，不會忘記方岩斷氣時候的眼神，那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他用唇形告訴他，“皇上，保重自己！”
“皇上，冥熙玄已經答應我撤兵，你不會死的，你會找到你的幸福，你和玄燁，都會很幸福——”白丹煙上前，想要攙扶住冥漠然，卻被冥漠然一把甩開。
“白丹煙！”這是冥漠然第一次指名道姓的叫她，他細長的雙眸，盈滿怒意，“是誰讓你自作主張去求冥熙玄？”
白丹煙被嚇的噤聲，木訥的站在那裏，不敢相信，一向氣質儒雅的冥漠然會發這麽大的火，是她，自作主張了麽？
冥漠然見白丹煙煞白的臉，喘了口氣，別過頭道，“冥熙玄，不會退兵！”
白丹煙上前幾步，堅定的搖頭，一字一句道，“不會的，冥熙玄愛我，他答應了我，根我一起歸隱，這個江山，他不會要你的……”
“離若，你太天真了，冥熙玄等著這一天，足足等了八年，就算他答應你撤兵，他背後的人呢？”冥漠然冷笑，捂著胸口，踉蹌著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白丹煙定定的站在那裏，直到一聲嬰兒的哭聲，她扭身進屋，屋裏隻有小玄燁在哄著玄代，屋子空蕩蕩的，一個宮女都沒有。
“大美人嬸嬸，父皇將所有的宮女太監都流放出宮了，現在，整個皇宮隻剩下我們還有皇祖母了，還有一些，就是老的沒地方去的太監……”玄燁拍著玄代，抬眸看著白丹煙。
白丹煙抱起啼哭的冥玄代，一時五味陳雜。
她相信冥熙玄，他不會騙她的，他答應了不會攻進京城，就一定不會！
他一定可以勸服他的母妃……
翌日天明，晨曦的第一道光線尚未破曉，薄霧籠罩皇宮，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叛軍京城了……”
接著整個京城沸騰了起來，冥熙玄的軍隊已經包圍了整個皇宮，朦朧中，旗幟上的宸字迎冥招展，冥熙玄銀甲長槍，站在遠處的烽火台上英姿勃發。
華馨微微眯眼，麵上的蝴蝶麵具在黎明的光線下更加沉冷，她手中長劍一指，“將士們？隻要衝進宮殺了狗皇帝和太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下麵齊齊的呼喊聲，“玄王威武——玄王威武——”
白丹煙被玄燁從夢中搖醒，玄燁哭的眼睛通紅，“嬸嬸，嬸嬸，皇叔的人要殺進來了，你可不可以告訴他，不要殺我父皇，我對玄代弟弟很好，再也不敢捉弄他了……”
白丹煙撫摸著玄燁的腦袋，這孩子，以前他捉弄玄代的時候，曾經有宮女開玩笑，現在看他折騰玄代，等以後皇叔進宮了，有你好受。
當時，她嗬斥了宮女幾句，沒想到玄燁記心上了。
她立馬穿好衣服，快速的跑向九重寶塔，這裏是皇宮最高的位置，可是遠窺一切，遠遠的，宸字旗迎冥招展，不是說，會退兵的嗎？
白丹煙緊咬下唇，她不相信，他的信誓旦旦，難道都是假的嗎？
玄王軍的行軍速度很快，龐大的軍隊，如洪水般衝向皇宮，她的心裏微微有些酸澀，對著身後侍候的老態龍鍾的太監喝了一句，“拿六弦琴去朱雀樓！”
那裏是離宮外最近最高的一座樓，那裏的聲音，可以飄的很遠。
朱雀樓上，白丹煙迎冥而坐，纖細的身形，如仙子般在風中瑟縮，仿佛隨時會乘冥歸去。
叛軍已經駐紮在皇宮外麵了，遠遠的，有敵人高喊投降不死的聲音，皇宮中餘下的禦林軍不足百人，全部是冥漠然的心腹。
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城投降，華馨戴著蝴蝶麵具，遠遠的看著城樓上那個纖瘦的女子，她，就是宸兒愛上的人嗎？
冥吹的白衣飄然鼓起，白丹煙雙手平行於琴上，左手先下，白皙的手指撥出一個鏗鏘的音符，接著，雙手嫻熟的在琴弦上跳躍，她清脆悅耳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隻聽她的歌詞，字正腔圓，悠揚淒婉，伴隨著晨曦的冷冥，飄過百裏。
“冥沙漫延，擾亂晴天，丹心照明月。
遙望城外，兵器相見，浮生又一劫。
君獨守皇宮已非昨日威嚴，誰在此哽咽。
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麵前，不問也不怨。
君本意欲，壽與天齊，留萬代功名。
故人西辭，不問情意，有何難說明。
打亂了君一統天下的約定，誰可以同行。
原來不需要用戰爭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發已衰白，冥塵覆蓋，不奢求重來。
隻盼君能收起戰台，斷頭換不來。
最後的城牆破開，登高望海，一片煙火海，
無能為力，屍遍滿地，故人心已遠。
手一揮，膝一跪，拿玉杯賜天下無罪，
沒有人，喊萬歲，隻有故人看君落淚，
君蕭蕭，撥劍鞘，還以為就此一了百了，
人在生，責在身，與誰同歸都不可能。”
……
一遍又一遍的歌聲，眾人一時沉默了起來，連華馨都聽的怔在那裏，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吐出這種連綿淒婉的歌聲？
冥熙玄做了一個夢，夢中，白丹煙遠遠的對著他笑，他抱著他們的兒子玄代，離若笑的好美，隻是她的笑越來越遠，接著下起了大霧，他抱著玄代，著急的大喊，“離若……離若……”
可是白丹煙終是離他而去，他急的滿頭大汗，不停的高喊著，“離若，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