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死算什麽，活著才是最難的事情
上一次闕穀黑玉膏，石機老人都沒有辦法求得，這一次，黑風毒醫，更是不會輕易鬆口咼。
她眼睛通紅的站在那裏，旁邊的石胖，哽咽著哭泣。
石機老人看著石胖道，“胖，你呆在這裏，照顧師兄，為父再去蝶穀走一趟！”
石胖點頭，石機老人站起身，準備離開，冥熙玄卻一把抓住了他。
他不住的搖頭，眸光懇切，“師父，不要再為了我，去求黑風毒醫，我若是想要活命，就不會離開蝶穀！”
白丹煙吃驚的看著他，他淡漠的看著白丹煙道，“小煙你還記得，我們從蝶穀離開的那日，黑風毒醫單獨跟我說了很多話嗎？”
白丹煙點點頭，冥熙玄繼續道，“她跟我說，聖水白泥被毀，這世上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救我，除非……醣”
冥熙玄頓了頓，沒有說話，石胖著急的上前，“除非什麽？”
“除非她用血浴！”冥熙玄緩慢的說道。
“血浴？”石機老人臉色一變，詫異的看著冥熙玄。
冥熙玄點點頭，“沒錯，她肯血浴的代價，就是讓我在蝶穀中陪她三年！”
白丹煙蹙著眉頭，定定的看著冥熙玄，“血浴之後，她會怎麽樣？”
石機老人歎息，“血浴之後，她會死！”
白丹煙不再說話，冥熙玄也不再說話，倒是石胖唧咕了一句，“死就死嘛，反正她是個女魔頭，死了也不可惜，但是我不想我師兄死！”
她孩子氣的上前，抱住了冥熙玄的胳膊，冥熙玄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石機老人則是皺眉，“石胖，平時爹爹是怎麽教你的，人的生命，沒有貴賤之分，更何況黑風毒醫行事雖然毒辣，但是一想不主動行壞！”
石胖還想辯駁幾句，冥熙玄點點頭，“沒錯，黑風毒醫隻是因為自卑，所以行事狠毒了一些，她不是壞人！”
白丹煙上前一步，“師父，既然黑風毒醫可以血浴，那麽我呢？我也幫辰血浴好不好？”
石機老人搖頭，冥熙玄道，“不能，別說你的血和常人的血無異，就算是你能血浴，我也不用你的血！”
石胖回頭看著石機老人，“爹，那我的血呢？”
石機老人搖頭，“你的血也不行，血浴必須藥血，也就是從小喂毒喂藥長大的藥人，才可以血浴！”
白丹煙緊顰黛眉，定定的看著石機老人，“您的意思是？”
“沒錯，黑風是藥人。她從小被上一個黑風毒醫收養，上一個黑風毒醫，也就是她的師傅，打小喂食她毒藥，接著又給她解藥。她就這樣反反複複的受折磨，最後她的血已經產生了抗毒藥性，這樣的血，才能進行藥浴！”石機老人皺眉說道。
冥熙玄點頭，“所有人都猜不出黑風毒醫的年紀和武功修為，其實他們想不到的是，黑風毒醫還很年輕，成名已久的黑風毒醫，其實是她師父，很多壞事，也是她師父所為！”
石機老人歎息，“沒錯，其實黑風那個孩子，原本心地善良，從她不再收徒弟，將藥人延續下去，就能看出，她也是很討厭現在這種生活的！”
白丹煙不再說話，隻是絕望的看著冥熙玄，石機老人則是看著白丹煙道，“小煙，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算過，辰兒命不該絕！”
白丹煙點點頭，蹲下身體，握住了冥熙玄的手。
冥熙玄則是溫和的看著她，“最壞的結果，也就這樣了，不管還有多久好活，起碼我們要開心的走完最後一段時間，對不對？”
他伸手，撫摸白丹煙的臉頰，白丹煙點點頭，石胖鼓著嘴巴，“爹，你快想辦法救救師兄，我不希望師兄死啊，爹爹——”
“閉嘴！”石機老人瞪了石胖一眼，接著無奈的轉身，繼續想著辦法。
血浴，確實可以治好冥熙玄。
也就是拿藥人的血，配合一定比例的解毒藥湯，接著蒸發冥熙玄體內的毒素。
可是一旦黑風毒醫將自己的血放出來給冥熙玄，那麽她自己就沒法活了。
因為血浴需要的血，是一個成人所有的血量。
他眯著眼睛站在那裏，捋著胡須，想著辦法。
無法，無法……
他閉上了眼睛，或許辰兒命中的救星，不是他吧。
屋內，白丹煙跟冥熙玄相互凝視，她有些不甘心，經曆了那麽多，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麽轉眼，他就要死了？
白丹煙的手，撫摸上了冥熙玄的臉，以前她怎麽沒有發現，他真的好瘦好瘦，瘦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隻能摸到骨頭。
她蹙眉看著他，眸中滿是淒楚的痛苦之色，同樣的他也皺著眉頭，伸手握住了自己臉頰上的小手。
“我沒有關係的，小煙，若是有來生，我一定不會錯過你那麽久！”他閉上了眼睛，享受著她滑膩的肌膚，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感覺。
白丹煙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他，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肩膀，“冥熙玄，我們去漠北好不好？我記得那裏大雪紛飛，還有孤狼跟溫泉，我就是在那裏，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你！”
她仰頭，看著他清瘦的俊臉，眸中已經盈滿了淚水。
她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得罪了冥熙躍的母妃，也就是現在的孝德太後，孝德太後一心將置她於死地，是他，帶著她在雪山中逃生，最後回到了京城。
冥熙玄看著她霧蒙蒙的眸子，輕輕的點頭，“好！”
他的嗓音嘶啞，帶著往事的厚重，拉著她的手，緩慢起身。
旁邊石胖鼓著嘴巴看著，傻兮兮的盯著兩人，“我也要去漠北，師兄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冥熙玄微微一笑，“石胖，師父說的對，你不能太依賴師父跟我，你得學會獨立！”
“可是我不想吃苦，我也不想在人間曆練，師兄你帶著我好不好，我保證我不搗亂！”石胖著急起來，舉起兩根粗胖的手指頭發誓。
冥熙玄搖搖頭，最後的日子，他不想別人打擾，他隻想跟白丹煙過一段清淨的生活。
白丹煙看著石胖著急的樣子，上前道，“石胖不著急，我跟你師兄是不會讓你吃苦的！”
石胖蹙眉，“真的嗎？嫂嫂！”
白丹煙點頭，回頭看了冥熙玄一眼，冥熙玄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入石胖的手中，“這是一萬兩銀票，你拿著，出入江湖，會用得著它！”
石胖鼓起嘴巴，“可是爹爹不準我帶銀子，他讓我自己賺錢，自己花！”
“傻瓜，你不知道藏起來，不讓他發現嗎？”冥熙玄好笑的說道。
石胖有些擔心，“可以這樣嗎？欺騙爹爹，不是說不對嗎？”
白丹煙抿唇一笑，“傻丫頭，這是無傷大雅的欺騙，你爹爹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石胖天真的看著白丹煙。
白丹煙點點頭，接著擊掌，秦翎走了進來，躬身抱拳道，“主子！”
“秦翎，你跟著石胖，暗中保護她的安全，照顧她的衣食住行，聽見了沒有？”白丹煙簡單的吩咐。
秦翎點頭應是，白丹煙拉著石胖的手，“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石胖歡呼起來，“太好嘍，以後都有大肉包子吃嘍！”
白丹煙笑著看著冥熙玄，冥熙玄則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兩人收拾了東西，接著打算離開。
石機老人則是心事重重的看著兩人，沒有阻攔，也沒有多說什麽。
行冥和月梅，想要同兩人一起照顧兩人，卻被冥熙玄和白丹煙阻攔。
最後的時光，他們想安安靜靜的呆在一起，誰也不要打擾。
兩人一路朝著北方走去，打算最後幾個月的時間，就用步行走到漠北，能夠走到哪裏，就算哪裏。
他們沿途看看風景，或者停下來小住幾日，兩人成天纏綿悱惻，恨不得將以前沒有呆在一起的時光，全部補起來。
可是冥熙玄的身體，越來越弱，那條黑線幾乎已經爬到他的胸口。
他的精神，越來越差，最後每天都要昏睡一半的時間。
白丹煙不得已，隻能雇了馬車前進，在快要到達北方的時候，他睡了一天一夜，沒有睜開眼睛。
白丹煙有些擔心，可是無論她怎麽叫他，他都一動不動，隻有那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坐在他的身邊，她無聲的哭泣，手指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大滴墜落。
前麵是馬夫的聲音，“夫人，這裏是南方的最後一個站點了，你們需要什麽補給的話，趕緊在這裏買，要是過了這裏，可就是北方了！”
白丹煙點點頭，沒有說話，外麵的馬夫聽不見她的聲音，繼續道，“夫人，您聽見我說話了嗎？”
白丹煙擦幹眼淚，“聽見了，我們不需要什麽補給，你趕緊走吧！”
她希望，能夠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看見大雪飛舞，看見銀裝素裹。
幫冥熙玄又加了一床被子，她靜靜的看著他，不再打擾他的休息。
冥熙玄，我們已經到了北方，你還能醒過來嗎？
冥熙玄，前麵不遠，就是黑風寨了。
你還記得我們最愛的水水，就是埋在了這裏嗎？
她靜靜的看著他的臉頰，幾乎以為他很難再醒來的時候，冥熙玄睫毛顫抖了幾下，接著緩慢睜開眼睛。
他的臉頰緋紅，似乎正在生病，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結果他摔了一下。
白丹煙趕緊扶住了他，“你沒事吧？我們已經到北方了，你能感受的到北方空氣嗎？”
冥熙玄扶著白丹煙的手，皺起了眉頭，“小煙，晚上不用趕
路的，這樣你會太辛苦，若是趕不去北方，我們就在這裏駐留休息！”
白丹煙詫異的看著他，接著撩開了馬車的簾子，簾子外麵，飄飛著雪花，可是雪花落在地麵，就消失不見。
這裏的溫度，還是有些高，血根本就沉不住。
感受著外麵的冷風，冥熙玄皺眉，“真的到北方了嗎？可是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就算是晚上，他也應該看得見醒醒才對，但是馬車裏麵，和馬車外麵，漆黑一片，他什麽都看不到。
白丹煙抿唇，手指顫抖著，放下了簾子。
她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舊漂亮完美，那幽深的眸子，不是純黑，而是帶著一些隱隱的藍色。
隻是這樣漂亮的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坐在那裏沒有說話，他繼續問道，“小煙，你怎麽了？”
白丹煙動了動唇，卻輕聲說道，“沒事，你想不想吃點東西？等天亮了，我們就可以到下一個停落點了！”
冥熙玄苦笑，“小煙，不要騙我，現在是白天，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白丹煙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反應過來。
他對著她伸手，白丹煙握住了他的手，坐在他的身邊。
他擁著她，輕聲說道，“看不見，也沒有關係，你可以作為我的眼睛，是不是？”
白丹煙苦澀的點頭，冥熙玄閉著眼睛，皺眉猜測道，“讓我猜猜，我們到哪裏了！”
“吉河鎮？”冥熙玄輕聲問道。
白丹煙坐在他的懷中搖頭，他又繼續道，“白馬坡？”
白丹煙依舊搖頭，冥熙玄失笑，“難不成是淩冥城？”
白丹煙低低的說道，“是白領山，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冥熙玄不說話，隻是她明顯感覺，他抱著她的胳膊，越發收緊。
她伸手，抱住了他抱著自己的胳膊，悲戚的道，“我們回去吧，冥熙玄，我們回蝶穀，不管她要求什麽，你都答應她！”
冥熙玄不說話，白丹煙就拿開了他的手，蹙著眉頭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冥熙玄，要是你死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冥熙玄勾唇一笑，“以前的時候，我以為你不愛我，所以為了你，丟下了很多東西。可是現在，我隻要有你，什麽都別想要了！”
“但是我愛你，我不想你死，你想過我沒有，要是你死了，我怎麽辦？”白丹煙眼淚婆娑，激動的看著他。
冥熙玄臉色微微一黯，“小煙，我要是死了，你就回去……”
“找冥熙躍嗎？”白丹煙冷聲諷刺道。
冥熙玄啞然，是啊，回到京城，不就等於送入了冥熙躍的囊中。
他皺眉不說話，白丹煙搖頭道，“不可能的，冥熙玄，除了你，我這輩子，不會再跟任何人呆在一起！”
冥熙玄沉默，白丹煙回頭看著他道，“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她說的這樣決絕，讓冥熙玄的心裏突的一跳，他皺眉無奈的道，“小煙，別任性！”
“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任性的資本，這一次，我想任性！”她微微一笑，坐在他身邊抱住了他。
冥熙玄皺眉歎息，白丹煙道，“冥熙玄，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冥熙玄點點頭，接著握住了放在自己肩頭，白丹煙的手，他低聲，“小煙，不要讓我連死，都無法安心！”
白丹煙苦澀的笑，不想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吩咐了馬夫停車，接著她拉著他走出馬車。
“再有兩天，我們就可以到達黑風寨了，對了，水水埋的那個地方，叫做什麽山？”白丹煙回頭看著冥熙玄道。
冥熙玄長身玉立，風吹的他衣袍獵獵作響，他站在風中，宛如謫仙。
感受著北方的冷風，他輕聲道，“連水水長眠的地方，你都忘記，你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白丹煙牽著他的手，隻是落寞的笑，“忘記一個地方，有什麽關係，反正以後，我會長久的陪著她！”
冥熙玄回頭，卻看不見白丹煙的臉，他感受到了她溫熱的呼吸，“小煙，你想做什麽？”
“你來到這漠北的目的，不就是打算跟水水埋在一起，現在你跟水水團聚，哪裏能少的了我？”她輕聲說道。
冥熙玄臉色一白，怒道，“胡鬧，你若是敢自尋短見，就算是在九泉之下，我也不會原諒你！”
白丹煙的心，微微一窒，她看著他霸道的樣子，怒道，“好啊，我努力活著，那你陪著我啊，你也不要死，你陪著我一起活！”
冥熙玄不說話，白丹煙繼續道，“死算什麽，活著才是最難的事情，冥熙玄你不能那麽自私，自己走了，卻留我一個人活著，我怕我沒有勇氣每天看著你和水水的墳墓！”
他蒼白的臉色，泛起了一抹漣漪，伸手想要尋找她的手，這
一次她卻沒有將自己的手送給他。
白丹煙固執的站著，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蒼白的臉，和疲乏的容顏。
終究是不忍，她跑著，撲進了他的懷中，他緊緊的抱住了她。
低頭尋著她的唇瓣，他低聲，無奈的道，“小煙，不是我不想陪你，而是……”
沒有人想死，螻蟻苟且偷生，更別說人。
可是他不能欺騙黑風毒醫，不能用三年的時間，換黑風一條性命。
那也是一個可憐又無辜的女子。
盡管她很醜，盡管她行事的手段，為他所不齒。
但是他不能做出，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
親吻著白丹煙的唇瓣，他嚐到了苦苦澀澀的滋味，還有冷風刮的白雪，吹拂在他的臉頰，他心如刀絞。
白丹煙則是抱著他，站在寒風中，任由風吹雪打，她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後天，還可能是現在，他就要死了。
他身體的那條黑線，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胸口，他真的沒有太多時間陪著她了。
忽然，他想起什麽一般，捧著白丹煙的臉頰，一字一頓的道，“小煙，給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