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沙漠獨行
雨果被熱浪烤醒。他費力地睜開眼,覺得渾身酸痛。他用手肘支撐身體,倒抽一口冷氣,發現自己的手肘有血痂,剛才一用力,又滲出血來。
他勉強坐起來,腦袋昏昏沉沉,太陽光帶給他眼前一片白。他下意識地手搭涼棚,碰到額頭,發現額頭上也有血痂。
我在哪兒?他眯起眼睛,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邊有一塊灰白色的岩石,岩石上還有乾涸的血跡。這是我的血。
他極目遠眺,眼前是一片荒涼的沙漠,灰白色的岩石零星地點綴其中。一切似乎都很熟悉:沙漠,我第一次與極地人作戰的戰場。這裡是奧蘭多行省嗎?雨果仔細觀察,除了灰白色岩石外,還有平坦的紅色石地,太陽像個金黃色的圓盤,發出駭人的熱量。他熱得胸口發悶,他的眼前一陣眩暈,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雨果漸漸醒過來。他費力地坐起來,靠到岩石上,條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子。太燙了。他回過頭一看,這塊巨大的岩石像個斜放的雞蛋,一面又白又燙,另一面在地面上投下長長的陰影。雨果挪動身體,躲到陰影里。
他檢查了下自己當前的狀況,除渾身酸痛之外,手肘、額頭擦破了皮,已結成了血痂。他活動雙手,動了動腳趾頭。幸好我沒骨折。他鬆了口氣。他發現腰部的劍、脖子上的狼頭墜飾都在,但是沒有了馬、水壺、乾糧。還有2個奧術水晶球。
一個是我的,另一個?他晃晃腦袋,努力想起一切。他響起些什麼,他記得自己進了一個空間,裡面漆黑一片,他的整個身子浮在半空,飛速移動。當他看到光時,感到一陣疼痛,失去了意識。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砂礫,他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但沒多久,他就憋不住了,他張大嘴呼吸,結果嘴裡灌進了好多砂礫。他用力咳嗽,卻發現咳不出那些砂子,咽了下口水,嘴裡幹得像沙漠,舌頭上又苦又澀。
乾渴。他意識到,我需要水,否則我會渴死的。
他拔出劍,在陰影里撥開表面的沙子,發現了一本書,褐色的硬皮封面,上面連個名稱都沒。他試著翻開書,卻發現書頁紋絲不動。奇怪的書。
他想起來了。他去白頭翁山的白色的塔里,找到了魔法評議會的舒爾茨。舒爾茨說了好多,暴走維倫的事件、霍蘭逼著舒爾茨給士兵的食物里放遺忘藥劑、霍蘭要殺舒爾茨。當他和舒爾茨談話時,舒爾茨塞給他一本書,以及舒爾茨本人的奧術水晶球,裡面裝著傳送法術。而雨果最後見到的人,是怒髮衝冠的豪森。
為什麼豪森會出現在那裡?他不是被關在鬼泣山監獄嗎?為什麼豪森要殺舒爾茨?雨果的腦袋裡連續蹦出幾個問題。他的思維逐漸清晰了。
陰影越來越短,這意味著太陽升到了天空正中央,正午時分的沙漠,太陽最毒辣。雨果不斷蜷縮身子,但陰影還是完全消失了。他連躲太陽的地方都沒了。
我得節省體力,正午的時候,我沒法走,那會加速我的死亡。雨果判斷後,選擇了蜷縮身子睡覺,不禁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他渾身顫抖地醒來。太陽變成了橘黃色,正逐漸西斜。熱氣退散,天空變得鈷藍。雨果知道,夜幕很快就會降臨。
我必須離開這裡。飢餓感和喉嚨的乾渴,逼得他站起來,努力往前走。沙漠里唯一能判斷方向的,就是太陽和北極星。
雨果決定往北走,如果他判斷沒錯,自己是在奧蘭多行省的沙漠里,這片沙漠狹長,南北距離最短。如果往北,可以去往北部的沙漠重鎮,期間還能遇到綠洲。
最初的地貌沒有根本性的變化,灰白色岩石夾雜在紅色平坦石地上,幾株矮小的灌木從石頭縫隙里伸出來。雨果用短劍挖那些灌木,試圖挖出水來,手指卻被扎出血來。
他貪婪地吮吸手指,嘗到了血的滋味。血也能喝。他不捨得將手指拿出來。不!理智告訴他不準那麼做。他後悔自己沒選擇水系魔法。他的奧術水晶里,有備用的沙化魔法、火焰魔法。一般魔法師畢業生可以裝備3個魔法,他空出了一個魔法位置。
對了,我可以試著裝備傳送門法術,然後把自己傳送出去。雨果突發奇想,掏出了舒爾茨的奧術水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魔法評議會成員的奧術水晶,水晶是渾圓的球,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裡面滲透著淡淡的紅色。哦,不行,奧術水晶與魔法使用者簽訂契約,人亡水晶亡,我沒法從與舒爾茨簽訂契約的水晶里取出魔法。更何況,我都不知道怎麼用傳送門魔法。
舒爾茨說過,他的魔法水晶,要砸毀、要埋入地下、沉入海底,隨雨果的心意。雨果決定留下那魔法水晶,憑著直覺,他覺得傳送門法術很寶貴。
在挖開灌木,發現底下沒有水后,他不得不繼續前進。天空浮現出黃色和紫色的光,太陽迅速下沉。他歡天喜地,終於不用忍受酷熱了,他舔了舔嘴唇,卻很快就沮喪起來。黑夜迅速降臨,周圍越來越冷。
沙漠里,到了晚上圍著篝火吃西瓜。他記起來了,一年戰爭時,沙漠里的當地人當嚮導,帶著雨果的隊伍來到綠洲,他們圍在篝火前,感受那溫度,咬一口剛摘下來的西瓜,瓜果的清香撲鼻,汁水順著下巴流下來。
雨果一想到西瓜就快發瘋了,他又餓又渴,如今寒冷包裹著他。他跌跌撞撞,輕聲喊道:「水……我要水……」
實在太冷了,也太累了,他躺在一塊岩石上,白天滾燙的岩石,現在變得冰冷。他揮動一隻手,一旁的灌木燃燒起來,微弱的火讓他感到一絲溫暖。他哈著氣,跺著腳。突然,一條長長的東西繞過他的右腳。借著火光,他看到了一條蛇,蛇的背部和身體兩側呈不顯眼的斑點,側向盤繞前進到雨果面前,正吐著信子,尾巴發出嘶嘶聲。
角響尾蛇!他立即反應過來,在沙漠戰鬥期間,曾有戰士被它咬過,後來學士不得不給戰士截肢,以保住性命。
雨果打了個響指,角響尾蛇的頭部燃燒起來,它的身體撲向雨果,雨果側身閃開,看到火焰向下蔓延,蛇身瘋狂甩動著。一旁的岩石那裡,出現更多的嘶嘶聲,看來剛才是遇到了蛇窩。雨果揮動手臂,岩石那裡燃燒起來,灌木中,竄出幾條燃燒的蛇身,蜷縮著,瘋狂扭動。
跑!雨果感到噁心,他拔腿就跑,儘管又餓又冷,但腎上腺素激發下,他的神經緊繃,不知跑了多遠,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他大口喘氣,心快要跳出心臟。胃疼席捲而來,乾渴更是讓他喉嚨發癢。他突然後悔了,早知道就燒光那些蛇,然後找幾片蛇肉吃。被毒死或餓死,都是死,有什麼區別?
他苦笑著。突然,他身子下方的沙子流動起來。是流沙!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跑。他用手肘支撐著身體,一下子滑倒了,兩條腿陷在沙子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子不斷下沉,不一會兒,他的半個腰部都陷在在沙子里。流沙下面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輕微擺動雙腿,想讓流沙底下的身子搗出一些真空區域,讓水和沙子灌進來,以減少壓力。他努力讓四肢盡量分開,增加浮力,防止進一步下落。但他不敢用力,漸漸地,他的力量越來越弱,他早就困得要命,疲憊感湧上心頭。
不行,我不能睡啊。他告訴自己。但無濟於事,眼皮越來越重。沙系魔法師死在沙漠的流沙里,真是絕妙的死法。卡修肯定會笑話他。有什麼關係?孤獨地死去,卡修肯定不知道我死在沙漠里。
雨果幾乎要放棄了。這時,一滴水滴在他的臉上。是雨!他幾乎要歡叫起來,雨越來越大,他貪婪地張開嘴,品嘗著水的甘甜。
身子下面的沙子遇到水,結成了塊。雨果喝飽水,來了精神,他念動魔法,覆蓋在下半身的沙子與暴雨混在一起,像泥石流一般流走,他雙手用力,爬出了流沙區域。
他笑了,抬起頭,伸展雙臂,雷聲陣陣,沙漠里罕見的雨救了他。休息了會兒,他冒著雨,繼續前進。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時,他愣住了。他走了一晚上,遇到響尾蛇后亂了陣腳,胡亂跑了之後,失去了方向。
平坦紅色石地上,點綴著灰白色的岩石,地貌與出發前一模一樣。他意識到,整整一晚上,他兜了一大圈,回到了原點。
雨果想哭。不行,被卡修知道了,我笑死我的。40多歲的男人,哭鼻子。等等,這裡沒別人,也許我可以盡情哭……
他很快拋棄了這念頭,抹了一把臉,將手上殘餘的雨滴舔乾淨,那是他得到的最後一點水。
太陽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亮,酷熱的白天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