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毫無威信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出現時,天空的雲層變成淡黃色,太陽露出臉來。塞巴斯蒂安站在君望塔的陽台上,注視著那輪朝陽,若有所思。皇帝陛下駕崩一周來,帝都下了一周的雨,蘇魯士運河的河水漫過了警戒線,他下令大工匠,組織水利專家,儘快拿出方案。然而雨勢太大,雷霆堡的排水渠來不及排水,加上河水倒灌,地勢低洼的貧民區遭了秧。
塞巴斯蒂安下令連夜搶險,大工匠罵罵咧咧,抱怨又冷又濕。他一怒之下,命令御前護衛騎士把大工匠押到貧民區。走在路上,倒灌的水淹沒了人的膝蓋,水面上到處漂浮著死老鼠、死貓、垃圾,水面下,腳時刻會陷進泥沙、垃圾堆里。
當塞巴斯蒂安推開一扇門時,驚訝地發現一個母親在家中的床上放著凳子,坐在凳子上,懷抱著嬰兒瑟瑟發抖,水已漫過床沿。見到御前護衛騎士,母親痛哭起來。那一夜,塞巴斯蒂安不眠不休,他命令大工匠挖新的排水渠、他命令金袍子一起跟著貧民堵沙包。
「攝政王陛下,天終於放晴了。」溫斯頓大學士蒼老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聽說前夜你不眠不休,在貧民區組織搶險。」
你的耳朵倒很靈。塞巴斯蒂安捏了捏眉心:「是的,職責所在,學士大人,就算陛下在,也會這麼做,保護子民是皇帝的職責。」他還不習慣被人叫「攝政王陛下」。
「不,皇帝陛下不會自己去搶修堤壩。他會給大工匠一鞭子,然後大吼著叫大工匠連夜搶險,要是水漫過貴族區,他會勃然大怒,發誓水漫過大工匠的身體的哪個位置,就把水裡的身體部分砍掉。」大學士摸了摸鬍子,盯著塞巴斯蒂安的臉,「攝政王陛下,你的臉色很差。我不是說皇帝陛下的壞話,我的意思是,你與往日不同,你的健康是帝國的福氣。作為我的諫言:你不必都事必躬親。」
我本來就不想當什麼攝政王。塞巴斯蒂安嘆了口氣,沉默了。學士說得對,我也沒法全事必躬親。
情報總管比爾·牛頓姍姍來遲,他穿著寬大的紫金色長袍,將手放進袖子里,鞠躬道:「攝政王陛下,今天的御前會議開得真早。」
「災情不等人。」塞巴斯蒂安看著情報頭子動不動就穿高級絲綢面料的衣服,不禁為他的家產咂舌。也許我該讓比爾·牛頓去當財政大臣。
過了會兒,法務大臣弗雷德·曼穿著黑色的長衫,打著哈欠,走進御前會議室,拉開椅子,向大家欠了欠身,坐下。
路德維希司令喘著粗氣,抱怨道:「該死的,塞巴斯蒂安,那麼早你就急著開會,出什麼大事了?」
塞巴斯蒂安坐在會議桌的主席位上,他看了看參會人員,對傳令官喊道:「去催下克勞澤大人和菲利普大人。」
傳令官咽了下口水,尷尬地回答道:「克勞澤大人一早隨皇后陛下出去了,菲利普大人說他生病了,沒法來。」
「怎麼沒酒?哦,我忘了,攝政王陛下辦公事時不喝酒。」比爾·牛頓嬉皮笑臉,看了看桌上,「我以為你知道呢,皇后陛下一大早,就拉著他去慰問災民,財政大臣恐怕一大早就哭鼻子了。」
「皇后陛下去了貧民區?」塞巴斯蒂安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后的安危,「她帶了多少護衛?」
「放心,5名御前護衛騎士、一隊金袍子跟著,何況她是去送錢送糧食。」比爾舔了舔嘴唇,看來跟著皇帝陛下開會喝酒的習慣,他還沒改過來。
大學士讚賞道:「皇后陛下真是美麗又善良,攝政王陛下連夜搶修堤壩、指揮排澇,第二天皇后陛下送錢送糧食,你們的愛民之心,一定會被傳為佳話。」
路德維希司令打了個哈欠,轉頭問道:「塞巴斯蒂安,哦,不,攝政王陛下,有人缺席,我們還開會嗎?」
塞巴斯蒂安點點頭,拿出鵝毛筆,看了看記事本,說道:「我們現在就開。皇帝陛下駕崩后,帝國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費雷德大人,帝國慶典的決算審計,什麼時候可以出來?」
「大人,不,陛下,這該問克勞澤大人,他管錢。」法務大臣弗雷德縮了縮脖子,「根據行政分工,我只管帝國法律文書」
「閉嘴!我記得很清楚,叫你介入決算審計,你給我照做!」塞巴斯蒂安的心裡被點燃一把火,「我告訴你,你要嚴格審計,如果被我找出問題,我拿你試問!」
「我……陛下,你不該這樣。」弗雷德當場抗議,「你不該作有罪推定,你在假設我不按帝國律法辦事,畢竟隔行如隔山,有紕漏在所難免。」
「你!」塞巴斯蒂安彷彿被書獃子打了個耳光,連看起來最老實的書獃子都敢當場反駁他。
「注意你的語氣,你在和攝政王陛下說話。」大學士轉過頭,咳嗽一聲,「法務大臣應當深知規矩。」
弗雷德一副哭腔:「學士大人,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怕做不好,讓陛下失望。」
軟中帶硬。塞巴斯蒂安捏緊了鵝毛筆,看了看比爾。
比爾摸了摸鼻子,說道:「弗雷德大人,我覺得陛下請你介入審計,是對法務部的信任,帝國人才濟濟,你會找到合適的人去做。」他把「請」字加重了語氣,書獃子聽出了弦外之音,閉了嘴。
「司令,你手上還有件事沒辦妥,殺害魔法師的兇手,請你繼續去辦。」塞巴斯蒂安提出下一個議題。
路德維希司令喘著粗氣,哼了一聲:「這可真是笑話。我記得慶典前的一次御前會議,大家都同意找幾個死刑犯,宰了就行。大家都同意這麼辦,皇帝陛下也很高興。卡修還被發配去了長城,一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聽到魔法師被殺的消息,我以為都結束了。」
「那是兩碼事……」塞巴斯蒂安聽出司令的話中帶刺,言下之意,大家都在欺君,「為了魔法師的安危,為了帝國的穩固,繼續找兇手。但我希望下次是真正的兇手。」
比爾插話道:「說起這,聽說鬼泣山監獄發生了大事?」
弗雷德·曼的臉色立即變得灰白,縮了縮脖子:「你怎麼知道?」
居然還有大事瞞我!塞巴斯蒂安拍了桌子,厲聲質問:「弗雷德大人!你隱瞞了什麼?!」
書獃子嚇得一哆嗦,手裡的書掉在了地上:「冤枉啊,鬼泣山監獄發生了大火,死了好多人,好像是廚房用火不當。消息傳來時,正是慶典舉辦的時候,卡介倫總督說,慶典殺人不吉利,那慶典時告訴皇帝陛下,死了好多人,我不是自己找死?我又不是想隱瞞,一周內大家都在為陛下哀悼,比爾大人先說出來了而已。」
塞巴斯蒂安皺了皺眉:「到底死了多少人?該死的,大學士,記下來,讓大工匠派出人手,去修好鬼泣山監獄,法務部負責調查以及後繼的監獄人事工作。」
「遵命,陛下。」大學士揉了揉眼睛,鵝毛筆在紙上發出沙沙聲。
他咽了下口水,艱難地說出第三個議題:「卡介倫總督死了,帝國需要找新的總督。你們有什麼建議?」
法務大臣看了一眼比爾,說道:「總管大人消息靈通,人脈又廣,相信一定有合適的人選。」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比爾放下手裡的檸檬水,聳聳肩,撇了撇嘴:「別這麼看我,我不過做的是老鼠般的工作,怎麼會認識當得了總督的人才?」
說得好,就算你推薦,我也不會採用。塞巴斯蒂安看向大學士,問道:「學城人才濟濟,大學士能否推薦些人選?」
大學士想了想,說道:「陛下,學士只能為領主服務,做總督恐怕沒有這能力。」
路德維希司令大聲說道:「我有個人選,貝克爾·韋伯伯爵,他出身高貴,在梅諾行省很有威望,他要是做總督,想必也沒人敢吭聲。」
「他為人怎麼樣?」塞巴斯蒂安問道。
比爾輕輕搖了搖頭。
「放心,他秉公執法,嚴於律己。」路德維希司令看了看塞巴斯蒂安,「就像你。」
「還有其他人選嗎?」塞巴斯蒂安沒有點頭。
「河安地區的里希特家族,他們佔據河安地區,有著佔據三河流域的堡壘,勢力龐大。」法務大臣提議道,「我們需要儘快有一個人去填補楊總督的空位,奧蘭多行省總督府離他老家距離又近,可以很快上任。」
比爾輕輕咳了一聲,抬起頭:「抱歉,嚇到各位了,我被檸檬水嗆到了。這玩意兒不如紅酒潤口。」
大學士直起身子,建議道:「陛下,我建議找一個熟悉行省的人,比如當地人。」
塞巴斯蒂安堅決搖頭:「不,當地人當總督,會偏袒當地,我需要對帝國忠心又公正的人。」
「那韋伯伯爵……」路德維希司令急忙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韋伯伯爵年事已高。」塞巴斯蒂安想起《帝國紋章學》里記載的家族紋章,韋伯家族的紋章是吊死鬼之樹,讓他不寒而慄,「再說吧。這事情今天也沒定論。」
「去你娘的塞巴斯蒂安,一大早趕過來,討論沒個結果,就聽你的罵聲。」路德維希司令破口大罵,「我軍務繁忙,不陪你了。」說完他拂袖而去。
法務大臣一身黑衣,陰沉著臉,臉色灰白,讓他看起來像個活死人,他瞥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低下頭快步走出會議室。
大學士嘆了口氣,向塞巴斯蒂安跪安。
塞巴斯蒂安看著他慢吞吞地走出會議室,回頭看到比爾正拿出一瓶紅酒,笑道:「陛下,現在我能喝一杯了吧?要不要一起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