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天地為鑒兩情相悅
吉祥與了悟並未回公主府，牛車繞過朱雀街，繞過公主府，吱吱悠悠駛向城外。經過城門時，了悟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如他所想，吉祥說離開是真的。一時間，了悟原本還有些希冀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吉祥說雅襄公賜婚，看來是假的了。
“琬琰，你喜歡什麽地方？”
吉祥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了悟回過神看過去，溫柔一笑，將吉祥攔得更緊一些，“聽說江南景色很美，一直想去。”
“江南……”吉祥喃喃念了一遍，抬首看向了悟，一雙眸子燦若星辰，“好地方。本公主也從未去過。那咱們就先去江南。”
吉祥將了悟也擁得更緊，她貪婪地吮吸他身上的檀香味兒，記不清何時起，自己竟然已經如此迷戀這味道。可是吉祥的雙眉卻又不由自主地蹙起。她滿心擔憂，自己真的能這麽一走了之？
那些太監回了宮，想必立即就知道受了騙，屆時龍庭震怒，父王會下如何做，吉祥不用想都知道。估計此刻已經派人去公主府了，他們一旦撲空，便會往城外搜索。那她與了悟還能走多遠呢？
“停一下。”吉祥忽然睜開眼，朝車外喊道。
趕車的正是何奈，而七七與菲兒跟在牛車後邊兒，共乘一馬。聽到吉祥的聲音，何奈勒緊了韁繩，一瞬間牛車停了下來。
吉祥掀開車簾，在何奈的攙扶下，下了車。她環顧四望，發現此時已經來到寒水橋邊。一時間，那一日與了悟共賞荷花的景象，映入腦海，吉祥不由自主勾唇微笑起來。她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荷塘，半晌，回過頭看向了悟。
“琬琰，還記得這裏麽？”
“當然記得。”
了悟徐徐上前，在吉祥身邊站定。扭頭俯首溫柔地看著吉祥，“那一日，你的一顰一笑，我都記得。”
“和尚還俗後，都如你這般，油嘴滑舌？”吉祥對視過去，眉眼彎彎。
“別個和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說的卻句句實話。在我眼裏，你比荷花更美。”了悟說著，伸手將吉祥攬進懷裏，吉祥的頭靠在了悟肩上，波光粼粼的水色不時打在二人衣衫上，顯得格外耀眼。然再閃耀也及不上眼前二人濃情蜜意之景。
“琬琰，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如果我最先遇到的是你，那如今一切煩惱都不存在。”吉祥說著，扭頭看向了悟，一雙好看的眉，深深鎖在一起，讓人看了煞是心疼。
了悟勾唇微微一笑，在水光映射下，竟是那般好看，讓吉祥都看愣了眼。
“佛曰，一切皆有因果。你與駙馬的相遇，與我的相遇皆是因果。前世因今生果。吉祥，該來的總會來，逃不掉。你與駙馬是前世有緣，今生才會續緣。隻是，也許是孽緣，讓你二人頗為痛苦罷了。但你想，今生孽緣今生盡，不必來生再糾纏。如此多好。”
聞言，吉祥愣了許久，她覺得了悟說的很對，一切皆是緣分，逃不了的。她與袁玉，袁玉與靈兒，皆是孽緣。吉祥不禁無奈輕笑，或者前生她真的欠了袁玉許多，今生來還罷了。現在債幹淨了，也好……起碼來世，不用再糾纏不清了。
思及此，吉祥竟然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對袁玉，對淑靈，她竟是都不再恨了。她扭頭看向了悟，笑道：“沒想到，如此讓人糾結的事兒，竟讓你這簡單的一句給化解了。那請問高僧，你與公主又是什麽緣分？”吉祥調皮的眼眸盯著了悟。
了悟挑起眉，瞥眼看向吉祥，“公主，這裏哪裏來的高僧？我可不是。我不過紅塵中一介俗人罷了，至於我與公主的緣分……嗯……想來，應該是善緣。公主以為呢？”
吉祥撅撅嘴，佯裝思考，半晌道：“非也非也，本公主看來。是小和尚勾引公主，大大的不妙啊。你說，佛祖若是知道了，是懲罰這個和尚呢？還是懲罰這個公主？”
聞言，了悟想也沒想，輕聲道：“無論佛祖怎麽判，我都不會讓公主有事。公主生，我生，公主亡，我亡，公主魂飛魄散……我便一同魂飛魄散罷了……”
吉祥咬住下唇，癡癡的笑，忽而間埋首了悟胸前，小拳頭輕輕捶了上去，“油嘴滑舌，真是油嘴滑舌。哼……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竟會說這些。”吉祥抬首看過去，眯著眼，“老實說，你有沒有跟別的女香客這麽說過？”
了悟盯著吉祥的表情，看了半晌，忽然覺得此刻的吉祥滿是小女兒神情，哪兒有半點公主的模樣，如此甚是可愛。他大笑起來，“小和尚怎敢？我以往隻知道念經，哪兒懂什麽情愛？”
吉祥嘟嘟嘴，“這還差不多……琬琰。我覺得，見日不如撞日，你看，這滿荷塘的荷花，多麽嬌豔，我們不如……就在他們麵前，拜天地成親吧？”說完，吉祥笑看向了悟。
了悟看了看滿塘荷花，波光瀲灩中，他仿佛看見了惠明的臉，一刹那，他抬首，看著藍天，又仿佛看到了金光燦燦的佛祖。了悟這一生，沒有別的心願，遇見吉祥之前，隻想看遍天下佛經，度化一切痛苦之人。遇見吉祥後，他慢慢變了。如今，他的夢想，竟然隻剩下了吉祥。
恍惚半晌，了悟笑了。原本他很想名正言順地娶了吉祥。但如今他明白，這一生，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他尷尬的身份，怎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既然如此，名正不正，言順不順，又有什麽緊要的呢？
“吉祥，嫁給我，你不會後悔？”
“琬琰，不嫁給你，我才會終生遺憾。”
“好，那我們成親。”
這一日，天高雲淡，普通的不能在普通；這一日，清風徐徐，陽光和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對了悟與吉祥來說，這一日，這一刻永生難忘。他二人在七七、何奈與菲兒的見證下，在寒橋上，荷塘上，麵對上蒼，跪拜成禮，結為夫婦。
“這一拜，叩謝佛祖，百姓安寧。
這一拜，叩謝天地，四海升平；
這一拜，叩謝雙親，與天齊壽；”
他二人夫妻對拜，沒有大紅的蓋頭，沒有鳳冠霞帔，沒有震天響的嗩呐樂器，也沒有滿堂賓客的聲聲賀喜。然在彼此眼中，即使沒有這些，他們也格外感恩，格外喜悅，格外幸福……
七七在一旁，看得眼眶氤氳，她用手擦了擦眼角，極力忍著。她此刻才知道，原來公主也不開心。即便有著高高在上的身份，也不能輕易得到真情。她忽然想起母親的話，更加覺得好男人，來之不易，求之不得。她真心希望，公主能與了悟生生世世，白頭偕老。
“七七，別哭。我會對你好。”何奈的聲音忽然傳來。
七七扭頭看去，臉微微發燙起來，“誰稀罕。”
“七七，我真心喜歡你。我要娶你。”何奈卻一臉的認真。
七七撇撇嘴，不說話。頭也扭向一側，不去看何奈。
“七七，無論你信不信，你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會是最後一個。”
七七的臉更燙了，她瞪了何奈一眼，不還意思地看了看不遠處的菲兒，還好菲兒沉浸在公主和了悟成親的喜悅當中，沒有注意。
“閉嘴。”七七不悅。
“好，我閉嘴。但還有最後一句。”何奈頓了頓，一字一句，“我想娶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七七一愣，扭頭看了看何奈，隨後垂首，臉頰紅透了，聽見何奈的話，她不高興是假的。可是……她怎麽能信呢？娘都說了，男人每一個好東西。哼！
不多時，了悟牽著吉祥的雙手，兩人對視中，溫情脈脈，濃情蜜意。二人眼中除了對方，再無其他。
“吉祥，我拓跋琬琰對天發誓，這一生，隻愛你，隻要你。”
自此後，吉祥之外再無女子，吉祥之後，再無愛人……
吉祥笑了，格外甜蜜，“我吉祥也發誓，自此後，除你之外，再不愛任何人。”
吉祥曾經迷戀過袁昆，喜歡過袁玉，但她如今才曉得，那些都不是愛。
了悟，遇見你，才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突然，一陣馬蹄聲陣陣而來。
幾人紛紛一驚，扭頭看去。
隻見一匹高頭大馬快速而來，那黑色馬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三王子——博淵。
博淵見到吉祥後，雙眼一眯，他翻身躍下馬背，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走上寒水橋，一把將吉祥拽過來，瞪著她。
“你在做什麽？！”
“吉祥皺起眉，扭動著手臂，“三哥，放開我！疼。”
博淵卻不理會，繼續怒氣衝衝地問，“我剛從邊疆回來，就聽聞你與人私奔！我的好吉祥，說，是不是他攛掇你的？”
“放開我！”吉祥很是生氣，使勁兒拽回自己的胳膊，往了悟懷裏靠去。
此時，了悟昂首冷眼看著博淵。這個男人從一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兒。明明是吉祥的哥哥，卻總是擺出一副吉祥對他不起的模樣。
“了悟，我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帶走吉祥！”博淵捏緊手中皮鞭，恨不能抽上去！但是，他不能，因為那樣吉祥估計會恨死自己。
“三王子，這裏沒有了悟。我的名字，拓跋琬琰。三王子，今日我就是要帶走吉祥，又當如何？”
“如何？嗬……”博淵氣極反笑，盯著了悟，“你可以試試。本王子最近正好想鬆鬆筋骨。不過，你一個隻會念經的和尚，本王子怕沒兩下子，你就去見佛祖了。”
了悟冷笑一聲，麵色肅正，“三王子，比武力，我暫時贏不了你。但若是比耐力，那就不一定。見佛祖？嗬……你我百年後，都得去見，誰先誰後，倒真無所謂。不過，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若是公主喜歡你，你如此也就罷了。但公主並不喜歡，你這樣勉強，未免有失風度。”
聞言，博淵麵色一冷，撇嘴冷笑，“勉強？若是沒有你們這些蒼蠅，吉祥早就是我的。”
了悟嗬嗬一笑，“是麽？”他看向吉祥，“吉祥，你說呢？”
吉祥歎了口氣，看了看博淵，“三哥，我早就說過，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哥哥……你，怎的就不懂？”
博淵捏緊皮鞭，抿著唇，一雙好看的劍眉緊緊鎖在一起，良久，他突然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道：
“走！再不走，我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