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為情還俗黃泉碧落

  “阿彌陀佛……各位師兄師弟師侄，稍安勿躁。老衲給各位賠禮了。”


  忽然間，惠明禪師自殿外而來，笑著對眾人行了個佛禮。一時間，大殿內安靜下來，眾人紛紛看向惠明。


  吉祥淺淺一笑，對著惠明點了點頭。後者對著吉祥也笑著行了個佛禮。


  玄空自人群中走出來，一襲黃色僧袍，行至惠明麵前，笑道：“大師怎的親自來了？”


  “今日乃我佛門盛會，怎能少了老衲？玄空，近日可好？”


  玄空點點頭，側過身將惠明讓至上座，“多謝大師掛念，貧僧很好。來，請坐。”


  惠明搖了搖頭，看了看眾人，“老衲是來見識辯經大會的，不便久留。”說著，他轉向了悟，往前走了兩步，慈眉善目道，“前日你還俗之時走的匆忙，這文書你竟沒帶走。今日老衲正好路過此處，給你帶來了。”


  說完，惠明將一本明黃色冊子遞了過去，了悟接過，滿眼感動，感動之餘便是內疚，他垂首，“師父……”


  惠明笑了笑，“如今你雖不是我門弟子，然好歹也叫了老衲二十幾年師父，這一聲老衲還是當得起的。今後，希望施主能得償所願。老衲在這裏也別無他贈，隻有當年師祖傳下來的菩提子佛珠一串，贈與你。望你身在紅塵，卻仍能一心向善。阿彌陀佛……”


  了悟感動不已，卻不知如何感激。一旁的吉祥對著惠明福了福身，“大師，吉祥多謝了。”


  有些話，不必講明白便已心知肚明。有些感激，不必宣於口，便已你知我知。吉祥對惠明的成全，也很感激。這個老方丈，在她心裏向來那麽慈善。


  惠明連忙扶起吉祥，“公主，這可使不得。老衲雖是方外之人，卻也擔不了公主這禮……”


  惠明的話還未說完，就聽人群中又有人高聲喧嘩。


  “惠明大師乃了悟師父，自會向著他。貧僧可是聽說了，了悟已經與這公主做了無恥之事。現在倒是跳出來說，還了俗。誰知道破戒時到底還俗與否？哼！”


  “是啊，的確毫無證據。”


  玄空歎了口氣，忽然正色道：“本方丈作證，可否取信？”


  聞言，眾和尚紛紛麵麵相覷，不再言論。這玄空和尚是國寺住持，也是少年成名的高僧。不僅在雅國地位高，即便是六國和尚內也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的話，各位自然是信的。但仍有那些個心眼兒壞的，板著臉，嗤之以鼻。


  “本禪師向佛祖立誓，替了悟證明。他與公主歡好乃是還俗之後，否則本禪師自願死後入阿鼻地獄！”說完，玄空轉首看向眾人，“這下各位可還有何話可說？”


  這一次算是徹底寂靜下來，無人再出言質問。半晌，玄空突然行至了悟麵前，看著他，認真道：“今日辯經本是本禪師相邀，讓你觀戰，卻不想連累了你與公主。你且回去吧。以後，紅塵再見，各自珍重。阿彌陀佛……”


  了悟對玄空的仗義出手很是感激，他望著玄空，半晌微微一笑，“我明白了。自此再無了悟一人。江湖再見，師父、禪師，珍重……”說完，他扭身牽著吉祥緩緩離開。


  琉璃在身後看著他二人，頗為羨慕。不禁想：若是我也能有如此癡心人相伴，即便是死，也無憾了……


  ·

  翌日，棲鳳宮裏。


  王後聽完嬤嬤的匯報後，忽然坐起身，皺眉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剛送去的秋菊今早遞進來的消息。老奴可不敢撒謊騙娘娘。”


  王後歎了口氣，眉頭深鎖。早前兒聽說京都內有人傳言吉祥喜歡上了和尚，她還不信。可如今，她是不得不信了。吉祥性子向來倔強，又極有主意。她做決定的事兒，即便是上百頭牛也拉不回來。這個吉祥啊，喜歡上別人還行，怎麽偏偏就是個和尚？！這讓她如何跟雅襄公交代？

  “行了，本後知道了。你先退下。記住，封住下人的嘴，本宮不想再聽到第三個人提起這件事。”


  老嬤嬤點點頭，俯首退了下去。


  王後起身，在宮殿裏來回踱步。良久，她才停住腳步，望了望門外。此時正是正午，太陽高照，格外暖和。


  “來人。”


  “奴婢在。”


  “宣吉祥公主進宮，本宮要見她。”


  宮女下去後，王後才頗為疲累的坐回了椅子上。她想，即便這件事是真的，她也不能不給吉祥提個醒。若是沒有跟駙馬和離，她就不能這麽不清不楚的跟那個和尚在一起。


  正在這時，長公主挑簾進門，笑著看向王後，“母後，瓔珞看您來了。”


  王後看向長公主，充滿愁緒的臉瞬間展開，笑道：“虧你還記得母後，今日怎記得到母後這裏來？”


  長公主撲進王後懷裏，抬首看了看王後，扭扭捏捏道：“母後……瓔珞當然想念母後了，故而今日才前來探望……”


  王後輕拂長公主後背，而後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你什麽性子，母後能不知道？說吧，這一次又有何要求？”


  長公主嘿嘿一笑，站起身來，握住王後的手來，搖晃道：“母後，女兒想再建個閣樓。”


  聞言，王後一愣，“你不是已經有了府邸，為何還要閣樓？”


  “母後，最近人家覺得京都裏突然出現了不少好看的男子。他們有些人沒有住處，怪可憐的，故而女兒想給他們一個家。母後，您就答應女兒吧。”


  王後明白了，原來長公主是看中了別的男子，想養麵首了。她皺起眉來，拒絕道：“不行！瓔珞，母後知道駙馬傷了你的心，可你不是已經原諒他了？既然原諒了，就該好好過日子，怎能養麵首？母後不能答應。”


  長公主撅起嘴來，“母後，女兒可是公主。女兒何等身份？當初能原諒駙馬已是女兒的極限。可那駙馬不僅不知道感恩，還又在外邊拈花惹草，根本不知悔改。母後，難不成女兒身為公主竟然連個民間女子都不如麽？養麵首又如何？古往今來哪個公主沒三五個麵首？哎呀，母後……女兒注意些就行了，您就答應了女兒吧……”


  王後重重歎氣，她一生沒能生下個皇子，是個遺憾。但上天垂憐，給了她吉祥，還有瓔珞。這個瓔珞雖然不是親生，但卻猶如親生。王後不禁感傷，為何上蒼不能善待她的兩個女兒？為何她二人情路都如此艱難？


  “瓔珞，不是母後不答應。隻是，你這樣做，一旦你父王知曉，定不會輕饒了你。你何苦呢？”王後摸了摸長公主的發頂，溫柔道，“你與吉祥二人生的如此好看，又如此善良溫柔，為何都所嫁非人？唉……”


  聞言，長公主垂首，半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王後，“母後，吉祥的事情女兒也聽聞了。女兒知道母後肯定生氣。可是，母後……當初袁玉是如何對待吉祥的，您也清楚。如今，她好不容易遇見個真心待她的，她如何不動心？若是換了女兒，女兒早就將那袁玉大卸八塊！哪兒還能讓他安生？母後，您也別怪吉祥了。她也著實苦的很……”


  王後點點頭，“母後明白。唉……母後老了。也管不了你們多久。既然你們已經長大，想做什麽，母後自然也管不著。行了，你先回去吧。”


  長公主明白了王後的意思，立即開心的起身，吻了吻王後的臉頰，“母後，謝謝您。女兒就先走了。”


  不多時，吉祥便被嬤嬤領進了門。看到王後，吉祥笑著上前，握住王後的手，坐在她身側，依偎在她懷裏，“母後……可是想吉祥了？”


  王後抱著吉祥，輕聲道：“吉祥，母後就你和瓔珞兩個孩子，母後不希望你們姐妹二人受任何委屈。但是吉祥，你也不能與那個和尚糾纏在一起，若是你父王知曉了，那個和尚怕是也活不成了。”


  吉祥抬起手，微皺雙眉，“母後，琬琰已經不是和尚了。他還俗了。”


  “琬琰？”王後頓了頓，“即便還俗，你與駙馬還是夫妻，怎能胡來？現在滿城人都在議論你二人。傳到你父王耳力，隻怕也是時間問題。”


  吉祥垂首，“女兒知道。不過，女兒不怕。琬琰為了女兒，放棄了佛祖。難不成女兒還不能為他有所犧牲？”


  “那你準備與駙馬怎麽辦？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吉祥笑了笑，歎了口氣，“母後，女兒準備跟袁玉和離。既然已經沒有感情了，何必在一起？以前女兒還很恨他，可是現在竟然已經不那麽恨了。”


  王後拍了拍吉祥的手，欣慰道：“這說明，我的吉祥長大了，看開了。好，好啊。”


  “母後，我與駙馬和離後，就能光明正大地與琬琰在一起了吧？”


  王後頓了頓，麵有難處，“這……還是得同你父王講，母後也不能全權做主。”


  吉祥撇撇嘴，點點頭，“吉祥知道了。母後，今日吉祥其實還將琬琰帶過來了。他就在殿外候著，母後要不要召見一番？”


  王後瞠目，半晌點點頭，“正好，也讓本後看看，到底什麽樣的人能讓吉祥如此喜歡。宣進來吧。”


  不多時，一襲青衫的了悟，徐徐進門，緩緩拜了下去，“草民琬琰，拜見王後娘娘。”


  王後細細打量了一番，見他模樣英俊，舉止有度，瞬間點了點頭，有些滿意起來，“快起來吧。讓本後好好看看。”


  了悟起身，麵色平靜的看著王後，神色中有著說不出的優雅從容，又有著他人沒有的通透。眼神猶如藍天，又如星羅棋布的夜空，一瞬間讓王後更是滿意。


  “你就是了悟？”


  “王後娘娘，草民已經還俗了。現在是拓跋琬琰。”


  王後點頭，“本後不管你是了悟還是拓跋琬琰，本後隻關心你對吉祥是否真心。既然你已經還了俗，這說明，你心裏卻是愛著吉祥。本後很滿意。”


  了悟微微一笑：“人生匆匆，不過爾爾。草民不過是隨心隨性，求的不過是個無怨無悔。遇見吉祥，與草民而言便是劫數。然草民心甘情願入這個劫。九重天也好，阿鼻地獄也罷，草民都會隨著吉祥。無怨無悔。”


  半晌，王後笑了，會心一笑。有了悟這番話，她便安心了。不過，雅襄公那邊可能不太好辦。她又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