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風起雲湧殿前驚魂
子時未到。
王宮大門前聚集了許多人，連起來的火把將夜空照亮，猶如白晝。
吉祥也很是詫異，沒想到博淵的另外兩個侍衛飛煙和流水早已帶著一隊人馬站在了大門前等著。直到她到了，才知道，原來七七早就做好了這一重安排。
更讓吉祥詫異的是大王子。他帶著家丁與飛煙和流水的人馬站在一起，隻是他素白的衣衫顯得格外顯眼了些。
大王子向來低調，自從雅襄公有立太子的意向以來，從未見他有所行動，相反，他一派冷然，好似對皇位沒有一絲念想。
看到他，吉祥默然一瞬，走上前去，“大哥。”
大王子回眸看了吉祥一眼，眉目間雖仍有愁容，但多少緩和了一些，“吉祥，聽說你要救博淵，怎的不來找大哥商量？”
聞言，吉祥頓了頓，不甚好意思的微微一笑，“這件事畢竟涉及皇儲，吉祥不想連累了大哥。”
大王子摸了摸吉祥的額頭，這個妹妹自小就跟自己不親，可能是自己性子的緣故，生來不會說漂亮話，又總是虎著臉，不太招人喜歡。故而，弟弟妹妹都不與自己親近，就連他的孩子除了請安，也甚少溝通。
然，在心底，他還是記掛著吉祥的。聽見吉祥的話，他更是心裏一暖，“我是你大哥，遇見難事不找大哥找誰？”
吉祥點頭，“嗯，吉祥記下了。大哥，不知你有何打算？”她一邊兒說一邊盯著大王子的眼睛。
後者扭回頭看著大門，突然，他神情一冷，哼了一聲，“不孝子孫還能如何？勢必除之！”頓了頓，他接著道，“大哥已經飛鴿請了救援，你不必擔憂。”
吉祥垂首，默然。良久，她也側頭看向大門。
“公主。”七七上前行禮。
吉祥回頭，“怎麽？”
“快子時了，是否進去？”
吉祥點點頭，“拿著腰牌敲門去。”
七七接過吉祥的腰牌前去敲門，平日裏這王宮大門口勢必有人尋訪守衛，但自從二王子幽禁雅襄公後，不知為何，他竟然撤了門外守衛，想必是人手不夠了。
不多時，一個士兵站上了城門頭，朝下喊話，“何人應門？”
大王子皺著眉，怒氣衝衝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王子是誰！”
那士兵果然俯首看了看，一時間竟然愣住了，“大王子？”他回頭看了看身後士兵，後者也點點頭，確認是大王子無疑。於是，他又轉回頭喊話，“大王子，大王有命，王宮大門落鎖後任何人非傳召不得入內，還望大王子諒解。”
大王子正欲再開口，突然被吉祥拽了一把，他疑惑回頭。吉祥則笑著看了看大王子，向前走了一步。
“本宮吉祥公主！趕緊把門打開，否則抄了你全家！”吉祥大聲吼道。
那士兵一聽，嚇了一跳，看了半天，總算認出了吉祥，他撓了撓頭，半晌大聲道：“公主殿下，即便是您，沒有大王的傳召……”
他話未說完，吉祥突然大吼一聲，“大膽！”緊接著，她從袖子中掏出一道聖旨，高舉起來，“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父王密詔！你竟然還敢將我等攔在外界，真是膽大包天！七七，清語！上去將他們給本宮打下來！”
吉祥一聲令下，七七和清語立刻飛躍而起，順著城牆越上了城門樓。那士兵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七七一個飛踢踢下了城門，另一個也被清語抓住後衣領扔了下去。
隻聽見兩聲慘叫，他二人便雙雙殞命。
吉祥看著城門，目光森冷，“剩下的可看見了？！若是再有人膽敢攔著本宮，這就是下場！”
其餘守衛當真不敢再吭聲，各個縮起腦袋，退後幾步。
“清語，將門給本宮打開！”吉祥皺眉命令道。
不多時，王宮大門敞開，吉祥昂著頭看著幽深的王宮大道，冷哼了一聲，繼而，她轉頭勾唇一笑，看著大王子，“大哥，請。”
此時，大王子已經被吉祥的氣勢嚇到。沒想到，這個平日裏看似柔弱的妹妹，怒起來竟也這般有氣魄。不過，大王子心中更多的還是驕傲。此等公主，恐怕除了雅國，別的國家不會有。
一行人浩浩蕩蕩行至太和殿台階下，隻見仲謀已經站在高台上，等著他們了。他身後站著一派精兵。
“仲謀！你這是作何？”大王子厲聲問道。
二王子勾唇一笑，負手而立，“大哥，我是來給父王侍疾的，你和妹妹這又是幹什麽？帶著大隊人馬是要造反嗎？！”
聞言，吉祥冷笑一聲，側身而立，傲視著仲謀，“二哥，好一個惡人先告狀。原先還是吉祥看走了眼，沒想到二哥竟是這樣的人。二哥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若是現在放手興許還能留個全屍，若是執意如此，哼……”
仲謀大笑三聲，陰冷的眼神盯著吉祥，“三妹，你才是讓哥哥想不到啊。堂堂女流，竟然有此等氣魄。真是讓二哥佩服。不過，好在你是個女的。若是個男的……今日你可就站不到哥哥麵前了。廢話也不用多說，今日你等回去，我就當此事沒發生。不然……”
吉祥突然哈哈笑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她拾級而上，走到了石梯當中，突然停住，昂頭看著仲謀，她身後清語非常緊張，手已經握緊了劍柄。
“二哥，佛家有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家還有句話，叫‘回頭是岸’，不知二哥可明白？不妨告訴二哥，我已經拿到了父王聖旨，想必你也能猜到聖旨的內容。不過，我們畢竟兄妹一場，吉祥也不想二哥一門命喪黃泉。我答應了慶華夫人，你的母妃，放你一條生路。所以，希望二哥能放下屠刀。”
仲謀捏緊拳頭，冷冷看著吉祥，他身後精兵更是摩拳擦掌，等待命令。
僵持良久，雙方都不發一言。吉祥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但她始終昂著頭，不退縮。
突然，如玉走了出來，笑臉盈盈地盯著二王子，“二王子，今日夜涼如水，但不成想，小王卻有幸能欣賞到貴國這一出戲。實在精彩。”
聞言，二王子一愣，“如玉？”他沒想到如玉竟然也來了，“這是我王宮內事，還請如玉王子莫要摻和。”
如玉打開折扇，踱步走了了幾下，他搖頭晃腦，“非也非也，如玉自小就蒙受父王教誨。這王宮後的事情便是整個國家的事情。二王子，您可不是一般人，您的家人也不是一般人。今日這事如玉恐怕得如實稟報父王了，不知父王得知後，是喜是憂？哎呀呀，突然就為你們雅國感到危機。”
如玉話一出，大家紛紛怒目看向他，他忙用扇子遮住臉，“哎呀呀，別看本王子，本王子雖然英俊瀟灑，但也害羞的緊。不妨告訴你們，本王子來之前已經飛書風國，估計現在我風國大將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吧。”
聞言，仲謀咬緊牙齒瞪著吉祥，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忍了許久，最終沒忍住。突然他抽出腰間佩劍，衝了出去，“吉祥！我要殺了你！”
正當此時，清語和七七飛身出去，清語一劍擋住了仲謀的攻勢。隻聽“噹”的一聲，兩劍交鋒閃出金光火種，吉祥連忙後退兩步。
“二哥！回頭是岸！”
仲謀卻仰天大笑，“回頭？！如今我還會的了頭麽？不過，你也別得意，本王子可不是單打獨鬥！”
吉祥一愣，突然太和殿大門打開，許多精兵潮水般湧出，不過他們都身穿異族服裝，手拿彎月刀。精兵之後踱步走出一個身形圓滾的人來，他連連大笑，震得人耳朵疼。
待他停下笑聲，眾人才看清楚，原來竟是犬戎大將軍——鐵戰！
吉祥真是氣急了！這個二哥，真是豬腦子！犬戎早就想乘機攻打雅國，隻是一直苦於借口和機會，即便她一介女流都知道。可是，今次倒好，仲謀竟然引狼入室！
“大哥！”吉祥回頭看了眼大王子，後者也是神情冷峻而嚴肅。
這下真不是小事兒了。隻是，為何犬戎大將軍來到京都，竟無人知曉？
這其中一定還有內賊！
不過眼下情況最要緊。大王子也不含糊，厲聲道：“鐵戰！你我兩國向來邦交，今夜為何助紂為孽？”
鐵戰卻哈哈大笑，“大王子，好久不見。我是你們家二王子請來的上賓。”
吉祥卻不怒反笑，“上賓？可有上賓帶著軍隊來的？”
鐵戰摸了摸胡子，“這位公主好生厲害，我喜歡。不知公主名號？”
吉祥昂起頭，冷哼一聲，“本宮吉祥！還希望鐵將軍能夠信守兩國邦交之盟，切勿生事。我雅國百萬精兵也不是吃素的！”
鐵戰繼續摸著胡子，笑看著吉祥，“好說好說。本將軍也不過是來逛逛京都景色，無其他意思。今夜既然是你們自家的事情，那本將軍就不摻和了。小的們，走！”
吉祥沒想到鐵戰竟然如此豪爽就走了，愣了一瞬，隨後她感激一笑，“多謝鐵將軍。”
鐵戰卻在經過吉祥身側時，盯著她，“公主殿下，咱們後會有期。”
聞言，不知為何，吉祥突然寒顫了一下，她木然地點點頭，回首看著鐵戰帶著士兵遠去。
仲謀卻怒了，朝著鐵戰吼道：“鐵戰！你背信棄義！你與本王子約定，相助本王子，成功了少不了你的好處！回來啊！”
鐵戰卻突然頓足，頭也不回道：“二王子，鐵戰從不與不仁不孝的人打交道。之前也是受你蠱惑，今夜好在吉祥公主的提醒，鐵戰才幡然醒悟，還望二王子也好自為之。”說完，他瀟灑而去。
仲謀卻瘋了一般，仰天大笑，“哈哈哈！本王子沒有輸！即便沒有你鐵戰！本王子還有十萬精兵！十萬！你們還不快快投降！”
吉祥暗歎一聲，眼神突然充滿憐憫。仲謀那被利益熏紅的眼睛格外刺眼，問世間多少人逃不過金錢權利的誘惑？又有多少人死在自己的私欲之下？
吉祥看著仲謀，柔聲道：“二哥，放手吧。”
仲謀卻一直笑，突然，他大喊一聲，“給本王子殺！一個不留的殺！”
“本王子看誰敢！”大王子也怒吼一聲。
仲謀身後的精兵猶豫了，畢竟誰也不傻，現在形勢如何，一目了然。
吉祥瞅準機會，繼續道：“各位將士，本宮知道你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既然都是國之棟梁，吉祥也是惜才之人。隻要各位現在放手，吉祥可以保證各位的安全。當然，你們也可以不聽吉祥的，盡管試試。不怕告訴你們，三王子的三十萬大軍就在城外，哼……到底如何，你們自己考慮吧。”
果然，聽到吉祥的話，有些人已經扔掉了手中武器，當然也有一些仍舊在猶豫。吉祥知道他們在顧忌什麽。
“本宮乃一國公主！本宮的話雖及不上聖旨，但本宮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各位隻要不再助紂為虐，本宮保你們平安！”
大王子也站了出來，與吉祥說了同樣的話。
這時，那些猶豫的才紛紛放下兵器。
吉祥勾唇一笑，鬆了口氣。就在這時，仲謀突然瘋了一樣衝了出來，朝著吉祥胸口刺了一劍。
七七反應快，拿劍去擋，隻可惜遲了一步。
“噗嗤”一聲，冷劍入腔，吉祥垂首看著殷紅的血汩汩流出，一瞬間身體的力氣慢慢抽離。她看見清語反手縛住了仲謀，後者動彈不得。她看見很多人湧向自己，她看見眼前的火把漸漸變的黑暗。她聽見了如玉的呼喚，芙蓉的哭聲，還有大王子焦急的聲音。但她也好像聽到了佛祖的聲音……
昏迷前，她掙紮著隻說了一句：“救父王和三哥……”
於是，天地間，一片黑暗，靜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