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撅了桃花樹【二更】
翌日。清晨。
淑靈起了個大早，她打開窗戶，回頭看了看床榻。昨夜，袁玉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連吉祥的名字都沒提過一次。她想，再過不久，說不定就能徹底取代吉祥了。
看向窗外，淑靈從未覺得空氣這般清新過。
紫鳶打開門，將洗臉盆端了進來，“姨娘，醒了？”
淑靈應了一聲，慵懶地理了理雲鬢，“知道了。放那兒吧。”正說著，突然她肚子一抽筋，捂著肚子坐了下去。
夏梨也剛進門，看見後，忙過去扶住淑靈，“姨娘，你怎麽了？”
淑靈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快，將大夫叫來，我肚子有些疼。”
她開始緊張起來，她的孩子，她不能讓孩子有事。她還要依靠這個孩子，得到一切想要的！
紫鳶聞聲，趕緊躬身往外退去。但是走到門口時，恰好看到了正徐徐而來的吉祥一行人。她忙跪下行禮，“奴婢叩見公主，公主千歲。”
吉祥看紫鳶的神色，問：“怎麽了？如此慌慌張張。”
紫鳶忙將淑靈的情況說給吉祥聽，後者聽完後神色淡然，瞥了眼紫鳶，“知道了。沒什麽大礙，白大人不是說了，她隻是胎兒不穩。若果不放心，紫鳶，你就去把白逸大人叫來，其他人就不必驚動了。”
紫鳶領命退下。
吉祥站在原處，看了看淑靈院子天井裏的那刻桃花樹。突然，她想起了那首詩，心中更是淒涼。
“桃花……嗬……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還真是好寓意……”
夏梨出門來，正準備給淑靈換茶水的她忙跪下，“給公主請安，公主千歲。”
吉祥點了點頭，“起來吧。她怎麽樣了？”
“回公主的話，姨娘肚子有些難受，剛躺下。”
吉祥笑了笑，“本宮當年懷孕的時候也沒這麽嬌氣過。妹妹還真是嬌貴。行了，本宮進去看看吧。”
說著，吉祥跨門而入。繞過屏風後，她看見淑靈臉色卻是蒼白，正斜躺在床上，冷汗涔涔。
看見吉祥後，淑靈虛弱地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吉祥伸手攔住了，“妹妹這麽虛弱，還是莫要起身了。唉……原本姐姐還帶了戒尺，想把昨日欠下的補上，想不到妹妹竟然還未好。妹妹的身子真是虛弱呢。”
聞言，淑靈稍稍起身，“公主姐姐，靈兒沒事，靈兒就是昨日太疲累罷了。姐姐不用擔心。”
吉祥沒有回應，隻是側頭看了看桌上放著的花瓶，那裏邊兒插著豔麗的狐尾百合。她勾唇笑了，“妹妹可喜歡這花？據說，這狐尾百合有鎮魂安神的作用，正適合妹妹。”
淑靈點頭，“正是。現在習慣了，若哪天看不到這花，妹妹反倒不自在了。”
吉祥笑意更深，“妹妹喜歡就好。嗬……今日本宮前來，給妹妹帶了幾套衣服，都是宮裏的料子，還希望妹妹能喜歡。燕兒，端上來吧。”
聞聲，燕兒和菲兒端著托盤上前，隻見托盤上放著幾匹豔麗的鵝黃色衣衫，上邊兒仍舊繡著金雞。
吉祥看向淑靈，“妹妹可喜歡？”
淑靈瞄到上邊兒的圖案，雖然心裏很生氣，但是麵色上仍舊虛弱且含著笑意，“妹妹很喜歡，謝謝公主姐姐的賞賜。”
吉祥起身，走到床邊，看著外邊兒的桃花樹，滿眼嘲諷，“妹妹，這桃花還真是好看。不過……跟妹妹真不相稱。依本宮看，這桃花還是撅了吧。妹妹的院子裏，種些菊花就行了。清淡，適合孕婦。”
清語一聽，立即躬身抱拳，“是，屬下這就去辦。”
淑靈還一句話都沒說，清語就下去，帶人撅她的桃花樹去了。淑靈敢怒不敢言，隻得死死揪著身下的褥子。
“本宮也乏了，先回公主府了。妹妹，別忘了，你還沒去公主府參拜我。本宮可等著你呢。那十下鞭打，本宮替妹妹先記下。晚些時候，妹妹可要來啊。”
說完，吉祥拂袖而去，一身豔紅色長衫，繡著豔麗的牡丹，格外耀眼。
淑靈就是看著這樣的吉祥，一點點消逝在眼前。她突然怒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來。
“吉祥，有朝一日。我要將你踩在腳下，將你那驕傲一點點拆散！”
白逸進門時，看見淑靈怨毒的眼神，愣了一下，隨後他皺著眉頭進去，隻想著快點兒將脈把完，快點走，一分鍾也不想看到這個女人。
“白大人，我近來總是胸悶氣喘，不知是否正常呢？”
看見白逸，淑靈鬆了口氣，趕緊問道。
白逸“嗯”了一聲，搭脈閉目，不再說話。
一刹那，淑靈感到分外尷尬，她也不再說話，而是輕撫著肚子。
須臾，白逸鬆開手，取出銀針，紮進淑靈的頭頂。
淑靈還是不放心，總覺得隨著孕期增長，身子越來越虛弱，越來越不舒爽，“白大人，我到底是怎麽了？孩子沒事吧？”
白逸又“嗯”了一聲，但仍舊沒說話。
淑靈有些不高興了，噘嘴道：“大人若是不喜歡給淑靈診治，那大可不必來。”
白逸一愣，手下的針一抖，淑靈立即頭疼了起來。
“你！”淑靈扭頭瞪著白逸。
白逸一臉淡然，垂眸，慢慢收起銀針，“慕容姨娘，我還是要勸你。沒事兒的時候少些算計，多吃齋念佛，興許，你這胎就能順利。至於診治你這件事，我確實不願意。我向來隻替皇親國戚診治，我能來，姨娘該高興才是。若是不喜歡，那我就稟明公主，再也不來了。姨娘愛讓誰診治就讓誰診治！”
白逸可不是個軟柿子，況且他確實討厭淑靈。故而無論是態度還是說的話都不太好。
淑靈生氣，但是又無話可說。她隻能瞪著白逸。畢竟大夫可不是人人能惹的。
突然，淑靈笑了，態度瞬間轉變，“白大人哪裏話，靈兒怎麽會不高興？大人說的對，您能來，是靈兒和這孩子的福氣。以後還仰仗大人了。剛剛是靈兒的不是，還請大人見諒。”
聞言，白逸也不言語，隻是速速收起藥箱子，“姨娘沒什麽大礙，但也請記住，孕婦不能思慮太多，還是多加休息為好。我就先走了。”
看著白逸離開，淑靈的笑一點點消散，“白逸，你跟吉祥那個賤人一樣！我一樣不會放過！”
?
吉祥在院子裏的合歡樹下，站了許久，直到白逸來了，她才回過神，轉過身去。
“怎麽樣？”
“公主放心，產子之時就是母子雙亡之日。”
吉祥笑了，她手上轉著佛珠，突然就想起了了悟，“阿彌陀佛……有人曾對本宮說，做人要行善。本宮讓你給駙馬配的藥，可配好了？”
白逸點點頭，但是仍舊有些不忍，畢竟那是駙馬一生的幸福，他看著吉祥，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沒忍住，開了口，“公主……其實駙馬也不是不在乎公主，公主何不給他給機會？”
“機會？”吉祥冷笑，“本宮沒給過麽？可是本宮得到的是什麽？感恩戴德麽？不！是得寸進尺。白逸，你可知現在全城的人都是怎麽說本宮的？他們說本宮沒用，連駙馬都守不住，空有美麗的容貌和高貴的身份何用？！本宮現在都不敢出門，這一切都拜誰所賜？”
白逸明白吉祥的痛苦，可是這樣對駙馬，也太……但是看著吉祥孤寂的背影，白逸又突然好心疼，他頓了頓，“微臣明白了。請公主息怒。”
吉祥歎口氣，勾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本宮是不是變了？是不是覺得本宮現在心如蛇蠍？可是白逸，你要知道，本宮是公主，這個世上，能讓本宮忍氣吞聲的人，還未出生！本宮隻想討要回，他們欠下的。”
白逸不再說話，他雙目溫柔地看著吉祥。這個公主天生美麗，又秉性善良。隻可惜命運坎坷了一些。
前段時間，袁昆將軍奉命前去雅國與宋國的邊界鎮守，但走之前，他卻單馬行至公主府門前，看著公主府，愣愣出神了將近半個時辰。
此事全城都知道了，可是唯獨吉祥，神情淡漠，仿若一切跟自己都沒有關係一般。
當年袁昆與吉祥的事也算一段佳話，隻可惜命運弄人。吉祥卻嫁給了袁玉。也許公主隻想要個疼她的男人吧。怎麽就難麽難呢？
白逸兀自歎了口氣。許是聲音太大，吉祥聽見了，轉回頭看過去，“你怎麽還在這兒？將藥取來。”
“哦，微臣知道了。”白逸回過神，慌忙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一隻鴿子，撲棱棱飛了過來，停在合歡樹的枝丫上。
吉祥好奇地抬頭，合歡樹上從未停過任何鳥。她伸手，那鴿子突然飛下來，停在了吉祥肩膀上。吉祥笑著將鴿子抱在了手中。
“小鴿子，你怎麽飛到本宮這裏來了？是不是迷路了？”
說著話。吉祥看見了鴿子腿上綁著個小筒子。她一愣，明白了過來，將筒子取下，取出裏邊兒的信來，徐徐展開：
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剛看見幾個字，吉祥就笑了，“小和尚，本宮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本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