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老死不見
華燈已滅，但人仍未眠。不是不安寢，是實在難安。
吉祥站在房間裏，望著身側的紅燭，不知不覺想起成親那日。她當時實在瞧不上所謂駙馬，也想過湊合幾日後找個借口和離。卻沒想到，居然走到今天這一步。
當年對袁昆的愛已經足夠傷心，不成想他的弟弟袁玉更是讓自己斷腸。
誰才是他的娘子？！他竟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自己難堪。
吉祥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傷心。一雙手死死的捏緊身下紅裙。
“公主。”
清語從門外進來，看到吉祥的背影心疼地頓了頓。
聞聲，吉祥轉回頭，“她怎麽樣了？”
“她已經好了。白大人說，請公主放心。她的孩子肯定不會活著出生。”
聞言，吉祥勾唇冷笑，“很好。她不是想要榮華富貴麽？本宮給她，她想進丞相大門，好，本宮也成全他！”
清語看著吉祥欲言又止，她知道此刻吉祥的心裏隻有怒火和恨意，再多說什麽都沒用。
吉祥微微側頭，看了眼清語，微微一笑，“清語，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麽，本宮沒事。不過一個男人而已。嗬嗬……不必太擔心。對了，三哥剛剛走的匆忙，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聞言，清語看了眼吉祥，眉頭皺起來，她頓了半晌，“回公主，剛剛七七來報，說是……大王病了。”
吉祥猛回頭，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可是父王出事了？否則為何深夜招三哥進宮？”
一般情況下，宮門一旦落鎖，非急詔任何人不得再進宮門。如今父王深夜將王子招進皇宮，必定事出有因。思及此，吉祥心裏一凜。
清語沉默，一瞬後，道：“具體情況，現在王子也不知道。不過，公主也請放心。大王吉人天相，想必沒有什麽大礙。”
清語話音剛落，吉祥慌忙將燕兒叫了進門。
“公主。”燕兒俯首。
“你拿上本宮腰牌，趕緊叫白逸進宮看看父王，若有異樣及時跟本宮匯報。”
燕兒接過腰牌，匆忙退下。
停了一霎，吉祥看向清語，輕聲道：“清語，去將本宮庫裏的珍寶挑一些，送給那個女人。”
“是。公主。”
安排完一切，吉祥這才吹滅蠟燭，和衣而臥。
隻是腦中始終盤旋著最近的事情，自己的、芙蓉的……良久，她歎口氣，閉上眼睛。
看來，明日還得好好跟如玉談一番，真不行就親自進宮求父王撤了芙蓉的賜婚，總不能真的讓小丫頭嫁給不愛的人，最後落得自己一般下場吧？
?
翌日一早。
吉祥正在屋裏打扮，燕兒梳著她的發，不由得讚美：“公主，您的頭發太好看了，烏黑亮麗，連一絲扣都沒有。奴婢最喜歡與公主束發。”
菲兒笑著幫吉祥挑收拾，聞言，看了燕兒一眼，“燕兒姐姐，公主多美啊，從頭到家哪兒不好看？公主，您看這金釵如何？”說著，菲兒將金釵拿起放在吉祥頭上比劃。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吉祥笑了笑，雖然仍舊美得不可方物，但眉宇間終究多了幾許不同。
“本宮今日不簪金釵，還是那玉釵便好。”
聞言，燕兒看了菲兒一眼，笑著點頭，“也好，公主佩戴玉釵也是美極了。”
正說著話，清語帶著位姑娘進了門。
“公主，三王子派人來了。”
聞言，吉祥轉頭。但見一位白衣女子，顏色清麗，眼神明亮，嘴角始終微彎，看上去就十分討喜。吉祥瞬間感興趣起來，“這位是……？”
那女子立即躬身行禮，“小女子楊七七拜見公主！”
吉祥挑眉，將七七上下掃視了一圈，笑著點頭，“你可是我三哥四大護衛之一，人稱古靈精怪的七七？”
七七笑著點頭，“正是小女子。”
吉祥曾聽博淵說過，他身邊有四大高手護衛，清語就是其中之一，人稱玉女神龍，擅長輕功。而楊七七則是另外一位，人稱古靈精怪，擅長用毒。另外兩個據說在軍中，是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
“三哥讓你來有何事？聽聞你前段時間被派去興國，何時回來的？”
聞言，七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出去，“這是三王子讓小女子送來的。請公主過目。”
吉祥接過，展開一看。良久，她眉頭越皺越深，隨後從袖中掏出個火折子，將信點燃燒成灰燼。
“你去告訴三哥，讓他萬事小心。其他的，不用操心了。”
七七領命後，笑著退下了。但在轉身的瞬間，她突然回頭，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看著吉祥，道：“公主，今日一見，七七覺得你果然擔得起六國最美。而且，七七覺得公主其實心善的很。嘿嘿……”說完，她一個縱越而去。
吉祥看著她的背影，開心地笑了笑，“這個侍衛有點兒意思。”
清語卻是另一種感覺。她很無奈，對七七的這個性格，三王子一直沒辦法，但是她確實也討人喜歡。隻希望別哪天嘴上痛快，惹了禍根才好。
一陣風起，吹的門前的合歡樹嘩啦啦響，吉祥抬首，慢慢拾級而下，立在合歡樹下。手中仍舊是那個佛珠，她從不離身。
“小和尚，你可知自你走後，本宮發生了很多事？你告訴本宮，遇到這樣的情況，佛祖可有解法？”
她的語氣清淡，仿佛聽不出裏邊兒的喜怒，可是又讓人不由得心疼。慢慢地她輕撫自己的腹部，那裏曾經有個小生命，後來自己沒保護好，被弄丟了。其實，她心裏始終忘不了這個。還好，現在有了長生。否則，她不知怎麽原諒自己。
燕兒和菲兒還有清語都很心疼，可是卻又不知怎麽安慰。
不一會兒，袁玉從長廊拐角處走出來，他腳步很慢，雖然有些跛腳，但卻還是相當文雅。看見吉祥的身影，他愣在原處，眼裏閃著心疼。
他和吉祥為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唉……
想了片刻，他繼續抬腳往前，下了台階後，他慢慢靠近吉祥。卻在突然之間踩到了枯樹枝，驚擾了正在愣神的吉祥。
“娘子……”袁玉輕聲呼喚。
吉祥轉回頭，眼神冰冷，嘴角卻勾起一抹不帶一絲情誼的淺笑，“呦，駙馬來了。可是慕容姑娘無礙了？”
聞言，袁玉尷尬地垂眸，一瞬後，他才微微一笑，看著吉祥，“娘子，靈兒沒事了。但我更擔心你，我……”
“夠了！”吉祥突然厲聲大喝，她極力的容忍，本想不介意，可是袁玉偏偏一遍遍的“靈兒靈兒”的叫，讓她根本忘不了！
“娘子……”
“袁玉！你可是忘了本宮說的話？本宮是公主！”
袁玉愣住，隨後苦澀一笑，“我沒忘，公主……”
吉祥轉回頭，不再看他，“知道就好。本宮是公主！你是何等身份？！居然叫我娘子？更何況，現在你有了慕容姑娘，本宮就更不敢擔你這聲‘娘子’了。以後還是叫本宮公主吧。”
袁玉很想解釋清楚，可他與淑靈有過，他如何能推脫？以前還能說淑靈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現在，他開不了口。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負責任。可是吉祥也是自己的責任，如何是好？其實，袁玉並不清楚。
“好，公主。請公主聽我說，我……我……”袁玉想交代清楚，可卻說不出口。他不確定吉祥聽到後會不會牽連自己的家人。可是不說，淑靈怎麽辦？
吉祥冷笑，“怎麽？駙馬不好開口？要不要本宮幫你說？”說完，吉祥再次轉回頭看向袁玉，但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淡，“駙馬是想說，你與慕容姑娘情投意合，還是……已經有染？就跟那個常柯一樣……”
聞言，袁玉有些焦急，忙上前一步，“公主，靈兒確實與常柯是清白的，你……”
吉祥緊咬著牙根，強忍著怒火，本以為袁玉會愧疚，或者會求自己。但卻沒想到，事到如今他仍舊向著那個賤人說話！
吉祥突然從清語身側抽出劍來，一把抵在袁玉的胸前，橫眉怒目地瞪著袁玉，“袁玉！你真當本宮是傻的糊塗的？！你到底幹了什麽事本宮不知道？！袁玉，本宮之前給過你無數次機會，可你卻一次次讓本宮失望。你可知道，本宮何等驕傲，為了你放下身段，全心全意愛 你，為你生兒育女，可你的心裏卻隻有那個賤人！你將本宮置於何地？！你是讓全天下的人都來恥笑本宮嗎？！袁玉！你信不信本宮一劍殺了你！”
袁玉沉默著不說話，隻是一雙眼睛看著吉祥，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他知道吉祥對自己好，他也愛吉祥，可是他卻不能辜負淑靈。若是可能？他想照顧吉祥和淑靈兩個人，隻要吉祥答應。
“吉祥……我信。可是你得先聽我說完再殺了我。我真的愛你，我說過此生隻愛你一個人，對靈兒我隻有責任和愧疚，吉祥，你信我。”
“哈哈哈！”吉祥卻仰天大笑，笑的淚都出來了，良久，她才看著袁玉，“若你說的愛是這樣的，那本宮寧願你不愛本宮。本宮不需要你這廉價的愛。袁玉，到了此刻，若要本宮原諒你，除非你親手殺了那個賤人，不然本宮絕不會原諒你，也不會放過那個賤人！”
袁玉皺眉，突然握住劍，往前走了一步。一瞬間，他的胸口和手上全是血，但他倔強的看著吉祥，“公主，隻要讓我納了靈兒，此生我決不再多娶一個女人，我發誓。”
吉祥卻始終冷笑著不說話，隻是瞪著袁玉。後者由於失血過多，臉色開始漸漸發白，眼眸也開始有些渙散。
良久，吉祥突然抽?出劍，扔在了地上，“袁玉。總有一日，你會後悔。好，本宮就讓你娶了那個賤人，但以後本宮再也不會見你。哼……本宮等著你哭的那一天。”
直到吉祥走遠，袁玉還未回過神來。他胸口的傷口始終流著血，可是卻沒有心裏痛，那裏的疼痛才是怎樣也愈合不了的。
袁玉垂眸，捂住心口，“娘子……”眼淚瞬間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