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風雲暗湧
自古以來，凡是君王都有著長生之夢，雅襄公其實也不例外。不過，他優於別人的一點，便是不糊塗。盡管長生讓人向往，但他也清楚世上沒有什麽長生不老。故而他隻圖老年身體健壯，不至於體力不行，病體纏身。
因此，幾年前，國寺中便有專門的和尚給雅襄公煉丹。其實，煉丹應是道士分內之事，但雅襄公信佛，故而這件事就落到了國寺頭上。
一開始，每回進獻的丹藥吃完後都渾身舒爽，感覺強健不少。但最近半年，雅襄公的身體卻漸漸每況愈下。
雅襄公私底下也問過玄空，但是煉藥一事，本就不是玄空親自操辦，他隻負責監督，故而也說不上來緣由。
想必是年紀的緣故，畢竟年歲大了，再多的仙丹也無濟於事。
二王子的話音一落，王後的眉頭便微微皺了皺。
“本後聽聞，仲謀病了。怎的來得這樣快？”王後沒有扭頭，淡淡問道。
聞言，二王子愣了下，笑道：“兒臣聽聞父王身體欠安，就算是病重也不敢不來。咳咳……”說完，他垂首咳了兩聲。
長公主皺眉看了眼二王子，便扭頭不再言語。
王後在心底冷哼一聲，“罷了，你身子也不舒爽，就站在遠處看一眼吧。免得過了病氣給你父王。”
“兒臣遵命。”二王子冷眼看了看王後，眸光微閃。
白逸端坐一旁，開好了藥方，將它遞給了王後，“微臣開了點溫和的藥劑，至於五石散，能不吃就不吃了吧。”
二王子盯著雅襄公的麵色，看了半晌，最後看向白逸，“白大人，父王這病到底緣何而起？”
“回二王子，大王勤於政務，休息漸少，再加上不久前風寒未解，故而身體虛弱，不宜動怒。其實，也沒無大礙。”
二王子點頭，“那就有勞白大人，好生為父王調養。對了，大哥和三弟呢？”
聞言，王後斜眼看過去，“他們原本要來，被本後又遣回去了。你父王身邊目前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有本後一人就夠了。”
二王子笑了笑，“是，母後辛苦了。”
“嗬嗬……不過，還是你有孝心，聽說你父王病了，便火速來了。實在讓人感動。”
二王子摸了摸鼻子，垂首，“既然父王無礙，那兒臣就先退下了。免得過了病氣給父王。”
王後淡淡點了點頭，“嗯，那就退下吧。”
出了寢殿，二王子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他背著手走得飛快，身後的侍衛都要跟不上了。
“哼！好一個王後。從小就看不慣本王子，現在更是不把本王子放在眼裏！等著，本王子看你還能囂張多久！連個兒子都沒有，一個吉祥，縱然再嬌寵，又能如何？！”
“噓……王子，小心隔牆有耳。”身後小廝左右張望，麵龐上露出怯色。
二王子冷哼一聲，“快走！”
二王子走後不久，白逸便帶著謝公公和一眾太監去了禦膳房親自熬藥。
寢殿裏就隻剩下王後與長公主。
王後的眼裏有些血絲，打了好幾個哈欠。長公主看見了，忙到了杯水遞過去，“母後，有白逸在，父王會沒事的。要不，您先休息去吧。我來盯著。”
王後捏了捏眉心，搖搖頭，“你父王沒醒，母後就不放心。倒是你，聽聞已經很久沒有與駙馬同房。母後可要提醒你，不能再任性了。早些回去吧。你能與駙馬和好，就讓母後與父王省心了。”
聞言，長公主噘嘴，“兒臣知道了。那兒臣先走了。”
王後點點頭，長公主瓔珞便退了出去。
王後拿出那枚仙丹，凝神半晌，而後輕呼，“常媽媽。”
常媽媽原本在吉祥出嫁時被賜給了吉祥。可是後來王後生病，吉祥不放心，就讓常媽媽又回到了王後身邊。畢竟，常媽媽是王後當年的陪嫁丫鬟，有她伺候王後，吉祥也放心。
“王後，老奴在。”
“你拿著這個，卻找人看看。”
王後將仙丹遞了過去，常媽媽接過後，垂首，“老奴遵旨。請王後放心。”
從雅襄公身體出問題開始，王後就一直懷疑著丹藥有問題。問過玄空後，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隻是雅襄公倔得很，每次都不聽勸，按時服用。她才沒有機會調查。這一次，趁機會她定要搞清楚。
“大王，當年你擔心的事，最終還是出現了……”
突然，王後又想起那幅畫，不由得愣了愣，起身從書架上將畫取了下來，展開。
如玉獻畫的時候，王後就曾懷疑過他的用心。這畫上女子，越看越眼熟，王後不由思索。
“這……怎麽這麽像……”
忽然，王後雙目一亮，“怎麽會？！她不是死了麽？”
在王宮有個傳說，許多年了，但凡在王宮待得時間久點兒的人都知道。隻是，這件事是個禁忌。不能說。曾經多少人因為這件事而慘死，到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王後深深歎息，一開始她不相信。但後來，憑直覺她認為這永遠都會是雅襄公心底的痛。因此，作為妻子，也隻能是帶著秘密進棺木。
但如今，看樣子，如玉王子的來意並不那麽簡單了……
但願不要再出什麽岔子才好。
?
翌日。
吉祥聽聞了雅襄公的事兒後，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擔憂。她硬是要下床去宮裏看一看，雖然最後芙蓉過來告訴她，雅襄公已經沒事兒了，可是吉祥仍舊是不能放心。
“小姨，我都告訴你了，外公沒事兒。有白大人在，一切都很好。”
聞言，吉祥瞪了過去，“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頂嘴，你外公怎會如此？”
芙蓉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誰讓他非要把我指給那個書呆子！”
芙蓉的心事，吉祥自然知道。她也樂見其成。既然芙蓉那麽喜歡如玉，想必早就做好了和親的準備，既然是她自己選的，吉祥自然會全力相幫。隻是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麽一出。
“即便如此，身為晚輩也不可如此頂撞長輩。更何況，他乃一國之君，你就更不能如此！”
芙蓉搓著衣角，噘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知道了？”
芙蓉撇嘴。但下一瞬卻又沒事兒人一樣，笑了起來，“對了，小姨。既然你快好了，那你去幫我跟外公說說唄。我跟娘提了很久，但是她都不同意……”
長公主的心情吉祥自然理解，自己的女兒怎麽舍得讓她嫁那麽遠。吉祥看著芙蓉的笑臉，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一點兒也不懂你娘的心思。還有，姑娘家別動不動就將嫁人掛在嘴邊，也不害臊。”
“這有什麽？男未婚女未嫁，我又喜歡他，說都不行麽？”
聞言，吉祥笑了笑，小女兒的心思她懂。當年她迷戀袁昆不也如此麽？想起袁昆，吉祥不由得想起婉君。不久前，她便來看望了自己。隻是看她臉色，似乎不太快樂。好在當初沒有拆散她與袁昆，否則吉祥肯定後悔自責。像婉君那般的好女子，自己實在不應該傷害她。
“小姨，你在想什麽？笑得這麽甜蜜。”芙蓉趴在吉祥麵前，看著她。
如玉從外邊兒進門恰好看見，“芙蓉，吉祥的病還未好。你怎麽能壓著她，快起來。”
聞聲，芙蓉高興地站起來看過去，“如玉，你來了。”
“她性子向來如此，像匹野馬。你不用大驚小怪。”吉祥看芙蓉一臉高興，忍不住拆他台。
果然，芙蓉一聽，不高興了。
“小姨，你怎能這麽說我。還是在如玉麵前……”
吉祥捂嘴笑，不言語了。
如玉坐在一旁，看了看吉祥的臉色，點了點頭，“看上去是好了許多。看來你是看開了。”
聞言，吉祥笑意瞬間消散，“不看開又如何？孩子始終是沒了，再傷心也於事無補。”
如玉很欣慰，原本還以為吉祥嬌生慣養，會傷心很久。沒想到這麽快就恢複過來。頓時，更加欣賞她。
“如此想就對了。”
芙蓉看如玉與吉祥相談甚歡，自己被冷落一旁，瞬間耷拉下臉來，“小姨，你已經有姨夫了，不能貪心。”
吉祥沒好氣地看過去，“是是是，小姨知道了。不跟你搶如玉。這孩子，真是的……”
如玉卻突然間嚴肅起來，看了眼芙蓉，便垂首，“芙蓉，我知道你的心思。隻是……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會娶你的。”
如玉的坦白來的突然，其餘人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一瞬後，吉祥突然坐起身，“如玉，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你還在惦記本公主？”
經過一段日子相處，吉祥已經把如玉當做朋友，但也僅此而已。特別是芙蓉回來後，看他二人的相處，吉祥更是覺得如玉當初隻是給雅國出難題而已，並不是真的想娶自己，故而就沒再在意。
今日如玉如此一說，吉祥登時不滿。
“怎麽？我有說過改注意？若沒記錯，本王子可一直都說要娶的人是你。”
吉祥看如玉一臉認真，好像不是玩笑，更加不滿意了，“如玉，本宮已經嫁人，你所言之事根本不可能。若是和親，現下隻有可能是芙蓉。你的話本宮就當是玩笑，不與你計較。”
一旁的芙蓉一直不言語，她隻是盯著如玉，而後眼眶漸漸潮濕，良久，才開口，“你不喜歡我，對麽？”
沉默片刻，如玉點頭。
一行淚順流而下，芙蓉倔強地擦了擦，“好，那我現在就去跟大王說，同意嫁給李重陽！”說完，她轉身衝了出去。
吉祥著急了，“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追啊！”
如玉卻不動聲色，話鋒一轉，“你打算如何處置害你的人？”
聞言，吉祥知道如玉主意已定，現在不是勸的時機，於是也不糾纏，回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你心裏可有數？到底是何人害你？”
吉祥冷哼一聲，“自然能猜出來。她想燈下黑，蒙混過去，但本宮卻不是好糊弄的。”
如玉朝身後揮揮手，他的隨身侍從便將個包裹呈了上去。
“這裏有些東西，想必你能用的著。雖然我向來不讚同殺生，但有時候太心慈手軟也不是好事。”
吉祥接過包裹，摸了摸，了然一笑，“那就多謝了。雖然你無意芙蓉，也請不要傷害她。”頓了頓，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聽聞，你送了一幅畫給父王，不知畫上何物？”
聞言，如玉微微一笑，“不久你就能知道。還有，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我不介意你嫁過人。你可願意跟我走？”
又來了……吉祥歎了口氣，“如玉，雖然你們風國民風開放，但我雅國女子向來忠貞。我夫君對我很好，我實在找不出理由要跟你走。所以，莫要再玩笑。希望你能在百姓麵前澄清此事，本公主才不想背黑鍋。”
如玉無奈一笑，“哎呀呀……沒想到我堂堂王子竟然還比不上你的郎君，罷了罷了。讓本子好好想一想吧。”
如玉大笑著離開。
“燕兒。”
聽見吉祥的聲音，在外間的燕兒忙進門，“公主。”
“本宮要進宮。替本宮更衣。”
燕兒聞言，忙跪下，“公主，白大人吩咐過，您的病還不能吹風。請公主三思。”
“本宮已經三思很久，父王還昏迷不醒，本宮怎能不去探望。另外，回來時去趟凡園。本宮有些事情要處理。”
燕兒為難地皺眉，不光是白大人吩咐過，三王子還千叮呤萬囑咐過，她不想違拗三王子的命令，可是公主她……
燕兒歎口氣，“是，奴婢遵命。”
不多久，吉祥在燕兒和菲兒攙扶下，坐上牛車，進了宮。臨走前，燕兒偷偷吩咐府內小廝，趕緊去通知三王子。這才放心的跟著公主出門。
未進寢殿，吉祥就聽見父王虛弱的聲音。
“把畫拿來……”
吉祥一愣，畫？難道是如玉送的那一幅？
如此想著，吉祥挑簾進門。
“吉祥給父王母後請安。”
聽到吉祥的聲音，雅襄公和王後皆是一愣。一瞬後，王後驚訝而心疼地迎上去，“哎呀，吉祥，你怎麽來了？身子這麽弱，應該休息才是！你們這些奴才，怎麽辦差事的？”
燕兒和菲兒立即跪下，“奴婢該死，王後恕罪。”
吉祥握住王後的手，“母後，女兒沒事。你看，這不好好的麽。”
王後心疼地看著吉祥，“哪裏沒事，瘦了好多，看看，臉上也沒有血色。我的女兒，苦了你了。”
吉祥笑了笑，看向雅襄公。後者正出神地看著手中畫。
吉祥也好奇地看過去，“這畫的什麽？”
話音剛落，吉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畫上女子怎麽這麽像自己？
王後看著吉祥，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吉祥，過來。聽聞你三哥抓住了歹人，這是好事。不過，你怎的還要抓人？”
吉祥壓下心底的好奇，看向王後，“母後，這件事你就別問了。女兒會處理的。”她又轉頭看了看雅襄公，心疼道，“父王最近太過操勞，我看還是提早立太子的好。”
王後聽後一驚，“吉祥，不可胡說！朝中大事，女子不能幹涉。”說完，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雅襄公。
後者歎了口氣，將卷軸重新卷好，“吉祥說的不錯，是該立太子了。寡人還以為能再等幾年，但現在看來，唉……”
“父王不可胡說。在吉祥眼裏，父王還是那麽強健。隻是，最近女兒也聽說因為太子的事，好些人已經按耐不住。女兒有些擔憂，如此一來父王會更加忙碌。這樣，還不如早些立了，也斷了某些人的念頭。”
聞言，雅襄公不說話。隻是看著吉祥，須臾，他問，“那吉祥覺得，何人可當太子？”
吉祥笑著搖頭，“父王，吉祥隻是個公主，哪兒有資格說這些。此事還是得父王拿主意。”
雅襄公點頭，“你三哥最近可有找你？”
“見過一兩次。三哥最近好像很忙。”
“自然。最近水災，百姓苦不堪言。寡人就派你大哥和三哥一起治理水災。”
“那二哥呢？”
“他自然有他的事。”
吉祥明白了，現在雅襄公也許就在試煉幾個王子。看看究竟何人能堪當大任。
“時候不早了，既然父王已經醒了。那女兒就先回去了。”
王後有些舍不得，“吉祥，要不吃過飯再走。”
“不了，女兒還要回去喝藥。而且，剛剛走的急，肚子有些不適。還得找白太醫看一看。”
須臾，吉祥便行禮，出了殿門。
“走，本宮該去找人算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