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要真相
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照在院子裏,假山上的水細細流淌,由上而下汩汩而行。幾隻喜鵲立在屋簷下,嘰嘰喳喳你唱我和。掃院子的小廝零零散散的站在各處,仔細忙活著。
公主府新建不久,許多擺件也是嶄新的。這些小廝照料起來就更得細心,生怕擦的不幹淨或者磕著碰著了。
管家從前院跨步進來,看了眼掃地的小廝,忙皺著眉頭,小聲道:“你們幾個,還不快點!待會兒白大人要來給公主送藥,看見你們還不得心煩!快!”
小廝手下動作更快,不一會兒就紛紛退出了院子。
恰巧燕兒從屋裏端著水盆出來了。
管家看見燕兒,忙點頭哈腰,笑開來,“燕兒姑娘,早!不知公主如何了?”
“半夜醒來過一次,想必快好了。”燕兒淡淡回應,而後轉身回了屋。
管家這才轉身出了院子。
須臾,白逸匆匆而來,身後跟著提藥箱的學徒。他步履很快,恨不能飛到公主房裏。要不是避嫌,他肯定會和公主同吃同住,等公主痊愈了再離開。
“公主如何了?”
人還沒進屋,聲音倒先進去了。
燕兒和菲兒正幫吉祥擦臉,聽見聲音後,轉身便見白逸轉過屏風的身影,紛紛笑了。
“白大人,今日這樣早。”燕兒說著倒了杯茶,遞給白逸。
白逸擺擺手,徑直坐到床邊,給吉祥搭脈。閉著眼睛,沉吟良久,才又睜開眼,微微一笑。
“好了,這下是真好了。”
吉祥體內的毒總算清理完畢,白逸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算放下了。況且,公主也不燒了,麵色漸漸紅潤。想必,不久後就能下床,活蹦亂跳了。
一邊兒高興,白逸一邊兒將藥箱子裏熬好的藥端了出來。
“來,給公主喝下。”
菲兒接過藥後,將公主扶起來。
此時,吉祥突然睫毛微顫,手指動了動。
燕兒眼尖,看見了,驚喜道:“公主又醒了!”
她話音剛落,就見吉祥慢慢睜開了眼睛。
白逸也高興地上前,盯著吉祥的眼睛,“公主?”
吉祥環顧四周,意識漸漸越來越清晰,雖然頭還有些痛,但比起之前氣順暢多了。她看見白逸一張大臉貼在自己眼前,愣了半晌。
“白太醫?”
白逸聽見吉祥的聲音,更高興了。這下好了,小命保住了,可以娶媳婦傳宗接代了!
“是,微臣在!公主覺得如何?是否還頭痛欲裂,腹痛難忍?”
吉祥微微搖頭,已經想起了前因後果。她忙看向自己肚子,可是下一瞬,她突然坐起身,按著肚子,異常驚慌。
“孩子呢?我的孩子的?”
白逸見吉祥的神情,瞬間又沉下臉來,“公主別急,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這話白逸說的異常心虛,此次中毒吉祥已經傷及根本,反正他是盡力了,但治不好。可這話他此刻打死也不能說。
聞言,吉祥鼻子發酸,眼睛泛起淚光。她的孩子,孩子啊!
她捏緊拳頭,狠狠砸在被子上,砸在肚子上。她滿心期望著孩子的降生,卻在此刻聽聞噩耗。吉祥第一次有痛不欲生的感覺。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死,也不想孩子有事。
吉祥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我的孩子……孩子……孩子……還我的孩子……”
燕兒和菲兒都哭了,嗚咽聲在這個屋子裏久久散不去。
白逸在心底歎氣,眼睛也有些發酸。
一直以來,吉祥公主都是天之驕女,霸道而高傲。但是此刻,他卻很心疼她,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裏,安慰一番。
這麽想,他也不由自主這麽做了。
白逸將吉祥摟在懷裏,“公主,微臣會盡全力治好你的。放心,孩子會有的。”
燕兒和菲兒都愣了,傻看著白逸。
白太醫難道也喜歡公主?
須臾,吉祥抬起頭,停止了哭泣,抬頭看著白逸,“白太醫,你抱著本宮幹什麽?”
聞言,白逸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忙放開吉祥,跪在了地上,“微臣該死,微臣隻是見公主傷心,微臣不是故意的,微臣……”
吉祥虛弱的擺擺手,“行了行了,本宮不治你的罪。白逸,告訴本宮,本宮到底為何小產?”
白逸查了查額頭上的冷汗,起身回複。
半晌後,吉祥明白了。她滿眼憤怒,咬緊牙齦。平日裏她的飲食湯藥都是由燕兒和菲兒親自監督,不可能出問題。她相信這兩個丫頭。那麽範圍就小了。
吉祥想起那一日喝下的雞湯,是袁玉親自喂給自己的雞湯……
眼淚不由自主又落下。
難道,袁玉真的這麽狠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吉祥搖頭。
不對!不是這樣的。她相信袁玉,她的相公是個溫柔的人,不會這麽做。那麽就是另有其人!
“燕兒,那一日本宮喝的雞湯是誰送來的?”
“是慕容姑娘。”
吉祥下意識又捏緊拳頭,“很好。湯碗去哪兒了?”
“三王子拿去了。說是要抓住歹人。”
吉祥想起那一日船上的事情,點點頭,“三王子最近可有來過?”
“來了,不過最近沒有。奴婢聽說,三王子抓住了歹人。後來,就沒有再聽說什麽了。”
吉祥點頭,她了解三哥。他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但是卻沒有說罷了。
“去替本公主將三王子請來。”
燕兒聞言,驚喜抬頭,一瞬後施禮,“是,奴婢這就去。”
吉祥在心底發誓:一定要弄清楚真相。最起碼,要給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個交代。
想起孩子,吉祥的眼神又黯淡下來。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卻沒想到母子二人緣分如此淺,還未見麵就分離了。
淚水又順著臉頰流下,白逸在一旁摸了摸藥碗,“公主,再不喝就涼了。”
吉祥看著藥碗,眼神忽然一亮,她要早點兒好起來!隻有康複了才好幫孩子報仇!
思及此,吉祥端起碗,咕嘟嘟幾下便喝完了藥。
菲兒從未見吉祥如此喝過藥,以前公主總是嫌藥苦,得勸很久才會喝下。看來,這一次公主真是傷心透了。
?
聽說吉祥醒了。正在處理公務的袁玉,連忙收拾好東西,往府裏趕。
到了大門口,他連手杖都不要,一瘸一拐地往裏走。恨不能插上一對翅膀,飛到吉祥身邊。
白逸看吉祥醒了,也放心了。將藥方交給了菲兒,便帶著學徒走了。臨走前,還交代菲兒,要哄著吉祥,畢竟失子之痛是任何大夫都治不了的。需要時間才能治愈。
走到院子口,白逸就看見袁玉匆忙的身影。
“駙馬,您慢些。”
袁玉粲然一笑,拱手而道:“多謝白大人,袁某感激不盡。”
白逸擺擺手,“哪裏,微臣不敢。為公主治病本就是分內之事。現在公主已經沒有大礙,隻是……”
看白逸欲言又止,袁玉飛揚的嘴角微微下沉,“怎麽了?”
白逸歎口氣,“公主已經知道孩子的事情了。想必心情不會太好。公主才大病初愈,實在不能心情鬱結,還望駙馬好生相勸。微臣先告辭了。”
說完,白逸提起下擺就走了。袁玉卻站在原處,愣了許久。
他也很傷心,可是此刻吉祥的身體更要緊。於是,整理好心情,袁玉抬腳往屋裏走去。
“娘子。”
聽見袁玉的聲音,吉祥眼睛一亮,“相公!”
兩人見麵後,吉祥撲在袁玉懷裏,又傷心的哭了,“相公,我們的孩子……”
袁玉輕拍吉祥後背,安慰:“娘子,孩子我們還會再有。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莫要哭了。”
聞言,吉祥不樂意地抬眼瞪過去,“難道你不傷心?你不生氣?!”
袁玉皺起眉來,他怎會不傷心不生氣?但……事已至此,他能怎麽辦?
“不是,我與娘子感同身受,可是傷心生氣對你身體不好。”
突然,吉祥坐起身來,扭頭盯著袁玉,“相公,正好。本宮還有事要問你,你得老實回答。”
袁玉也看著吉祥,“何事?”
“那雞湯是不是慕容淑靈讓你送來的?”
聞言,袁玉一愣,片刻後點頭,“是。可是娘子,那雞湯我也喝了,我不是沒事麽?”
吉祥愣哼一聲,不滿意了,“怎麽?本宮又沒說是慕容淑靈毒害本宮,你那麽著急做什麽?”
吉祥突然很生氣,自己的相公居然在此刻袒護別的女人!越想越生氣。
“相公,本宮隻要真相。無論結果如何,本宮都要為孩兒報仇!決不讓歹人逍遙在外。”
吉祥話音剛落,一陣掌聲自門外而來,隨後博淵讚賞的聲音傳來。
“好,吉祥說的真好。是得查明真相,誰讓吉祥吃這個苦頭,誰就得受百倍千倍的罪!是不是,吉祥?”
聽見博淵的聲音,吉祥臉色立即明亮起來,笑著轉過頭看去,“三哥,你來了。聽燕兒說你已經抓住歹人,如何?”
“抓住是抓住了,隻是那女人嘴緊得很,居然不說。所以本王子已經讓人割了她的舌頭,挑斷手筋,關在了牢裏。”
聞言,袁玉的眉頭微微皺了下。博淵向來心懷百姓,但一遇見吉祥的事兒,就會變得異常殘忍。
吉祥垂下眼眸,“這就是說,那真正害我的抓不到了?如果連三哥都沒辦法,我還能怎麽辦呢?”
看著吉祥落寞失望的樣子,博淵心一疼,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吉祥,相信哥哥,哥哥不會讓那人逍遙很久。不久,哥哥就讓你看見歹人比你更痛苦,放心。”
看著博淵與吉祥的樣子,袁玉眼神陰沉,“三王子,娘子已經沒事了。聽聞最近南方水災,難道王子不去理會了?”
聞言,博淵瞥眼笑了,“駙馬這是在趕本王子走麽?吉祥,你夫君似乎不喜歡本王子啊。”
吉祥看了眼袁玉,“三哥,正事要緊,我沒事了。”
博淵看著吉祥,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那哥哥就先走了。真相早晚會揭曉,吉祥別著急,有哥哥在,永遠不會讓你吃虧受苦。”
吉祥笑著點點頭,“好,吉祥明白。”
博淵走後,袁玉一直坐在一旁,不吭聲。他也不看吉祥,隻是沉默。
“相公,你怎麽了?”
“娘子難道不覺得,三王子與你太過親密了麽?”
“世人胡說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這般?三哥從小就疼本宮,難道哥哥愛護妹妹有錯?”
袁玉勾唇哂笑,“哥哥疼妹妹是沒錯,可是三王子卻過了。娘子,我是個男人,男人也是有隻覺得。”
說完,袁玉起身離開。
吉祥瞪著袁玉的背影,最後哼了一聲,又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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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緣寺。
“了悟,公主醒了。”
今日是了悔下山采辦,一回來就奔著藏經閣,告訴了悟這個好消息。
果然,了悟一聽,眉目亮起來。
“真的?太好了。”
“師兄,公主醒了,看把你高興的。今日又翻譯了什麽經書?”
了悔的話讓了悟一愣,隨後眼神淡然下來,古井無波。
“哦,《仁王經》,師弟有興趣?”
了悔撓撓後腦勺,一臉憨笑,“我可沒師兄聰明,還是等師兄譯注好了,我再看吧。師兄我先走了,廚房還等著我呢。”
了悔走後,了悟笑著重新坐了下來。
吉祥醒了,實在是個好消息。接下來,他就能全心全意翻譯經書,且做好準備,前往宋國了。
“阿彌陀佛,感謝佛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