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個人

  「啪」地一聲，方方正正的實木桌子紋絲不動。


  坐在桌子旁邊的蔣鳳芹身子一抖，若不是雙手死死地抓在桌子一角，早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葉池大馬金刀的反坐在椅子上，正面對著蔣鳳芹。


  「蔣鳳芹，來，我們好好談談。自從你到了葉家，我們都還沒好好聊過呢。」


  「談，談什麼？這是我表哥，你可不要瞎想。」


  表哥？


  葉池毫不掩飾的嗤笑出聲。


  當她瞎子嗎？表哥表妹能親一臉？

  她懶懶得伸伸胳膊，「蔣鳳芹，你說，是讓我把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訴我爸爸呢，還是你主動點跟我爸爸分開？」


  「葉池，你少在這兒威脅我！這是我表哥，我說這是我表哥，他就是我表哥！你要跟你爸爸說什麼？說我跟別人偷情？你覺得你爸爸是相信你說的，還是相信我說的？」


  蔣鳳芹說到最後有峙無恐，高高抬著頭，一幅壓根不把葉池放眼裡的表情。


  葉池眯起了眼睛。


  這個臭女人，哪來這麼大的信心？不管怎麼說她葉池也是葉至宣唯一的女兒？

  在看到蔣鳳芹放在腹部的手和臉上那得意的表情時，葉池忽然靈機一動，「你懷孕了？」


  蔣鳳芹頓時將脖子仰到不能再仰的高度，「是啊，現在你爸可等著他的寶貝兒子快點出來呢！」


  這倒真是個麻煩！

  「你確定，你肚子里是個兒子？」


  「那當然！葉池，你只是個女兒而已！」


  葉池不理她，忽然看向坐在另一邊發獃的男人，「喂，你兒子還有幾個月出來？」


  男人不知在想什麼，聽到葉池的問題，下意識地回答，「四個月！」


  蔣鳳芹大驚失色，霍然站起來，「葉池，你胡說什麼？這是你爸的兒子！」


  哈！

  葉池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她爸頭上這頂帽子的顏色也太綠了吧！


  「媽咪媽咪，媽咪媽咪。」


  在另一邊玩玩具的娃娃突然叫起來。


  葉池走過去，娃娃指著正在播報新聞的電視大叫，「媽咪，電視里有你，電視里有你。」


  葉池抬頭，電視里正播報著一則新聞。


  「本市最大的地產商葉至宣由於病情加重，已於昨晚離世，其唯一的女兒葉池至今不見人影．．．．．．」


  葉池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


  蔣鳳芹也撲了過來。


  「怎麼可能？明明我昨天過來時還好好的！人怎麼就死了！那遺產呢？對，遺產應該全留給我才對，我懷有他的兒子！那些錢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蔣鳳芹著急地站起身，向門外衝去。


  葉池抱著娃娃，獃獃地看著手中一直響著甜美女音的電話。


  「媽咪，媽咪，你怎麼了？」


  電視里應該不是她爸吧？她爸還那麼年青，才剛剛五十歲而已，而且還那麼注重保養，怎麼可能會死呢？

  不是說「好人不常命，禍害遺千年」嗎？


  她爸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怎麼可能死的這麼早呢！


  那張照片肯定也是弄錯了！

  心裡懷疑千百遍，葉池心底也清楚的知道，她應該回去看一下，只要看一眼，就能夠證實是真是假。


  可她抱著娃娃站在門口，看著南來北往的車，卻猛然間，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


  「葉池？」


  略有疑惑的男聲響在葉池耳邊，趙子博的車滑了過來，停在葉池旁邊。


  「正好，葉池，我們那個交易需要提前．．．．．．」


  趙子博話還沒說完，葉池已經拉開車門坐了進來，「z市。」


  「什麼？」


  「求求你，電視上說我爸出事了。」


  葉池的聲音低沉而痛苦，她把頭埋在娃娃的肩膀上，趙子博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僅從她的聲音里，他也能聽出痛苦來。


  趙子博不再說話，發動車子，向z市開去。


  三個小時后。


  葉池從車上下來時，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然變成陰天，陰沉沉的彷彿下一秒就會落雨。


  娃娃乖乖地跟著她走，一聲不吭。


  家門就在眼前，葉池忽然停住了腳步。


  門前圍了一大堆人。


  各種各樣的人。


  有葉池以往見過最多的記者，也有穿著工地工衣的工人，還有警察。


  這些人，密密麻麻地堵在她家門口，若不是她還認得家門，幾乎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到底出了什麼事？


  爸爸其實並沒有死吧？

  葉池的眼睛看著被舉得高高的，在人頂頭上半空中的那條鮮艷如血的紅色條幅。


  上面的幾個字，即使如今沒有陽光，仍然十分刺眼。


  「葉至宣，還我人命！」


  到底怎麼回事？


  葉池茫然。


  突然有人大叫起來，「那是葉至宣的女兒，那是葉至宣的女兒！葉至宣不在，這事應該由她負責！」


  人群嘩地一下衝過來。


  葉池措不及防，被人群包圍起來。


  若不是趙子博在她身前擋了一下，此時的葉池連帶她手上的娃娃，恐怕會被這些人給踩到腳下。


  她爸呢？

  她爸平時不都把她給擋在身後的嗎？

  這會兒她都被這些人給圍起來要挨打了，他人呢？

  葉池東張西望，希望下一秒，那個高大的背景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姓葉的，你爸害死幾條人命，別以為他住了院就行了！人命人償，今天要是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


  「對！別以為你們葉家有錢，就能枉顧人命！叫葉至宣出來！」


  「對！叫葉至宣出來！」


  ．．．．．．

  葉池腦海里像要爆炸一樣。


  兩個警察好不容易從人縫裡擠進來，擋在葉池面前。


  「大家聽我說，請大家聽我說。這件事還在調查，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政府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請大家先回去！這件事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官官相護，你們跟這姓葉的是一夥的！我們不相信你們！」


  「對，我們不相信你們！」


  「葉至宣不在，就讓她女兒負責！死了六個人，拿她一條命來賠，便宜她了！」


  「對！便宜她了！」


  葉池茫然的目光盯在人群里的一個人身上，死死盯住。


  她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話都是那個人先開口，然後他旁邊的人才會附和。


  那麼，不管出了什麼事，不管有幾個人死了，不管他們所說的是真是假，其實，都無所謂，只要那個人不開口，這些人不會這麼激動，不會把她圍起來，連警察的話都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