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百柳不驚
孟飲秋腰間似被硬物擊中,受痛悶哼一聲,才發覺自己不小心掉下了一個大坑。
慌忙間起身,腰部疼痛難當,抬頭看去,月亮正是當頭,自己這一摔,倒是再難爬的出去。
這泥坑足足高過孟飲秋幾個身子,他心急如焚,立刻低頭四處尋找,望能找到能助自己逃脫的東西,可惜除了一些硬石塊,再沒有其他任何有用之物。
看來這是山中獵人為捕野獸用的陷阱,所幸坑中沒有布下荊棘地刺之類的玩意,不然孟飲秋這個不小心,倒是會把小命給交代出去。
孟飲秋暗罵自己沒用,眼下再是著急,也無濟於事,試著觸碰深坑周邊的泥土,簡直硬得不像話,就算能夠挖出供他逃離的淺坑,那恐怕也得得等到天色大亮,更何況現下氣力所剩無多,眼皮子也困得不行,精神正是低迷之時,坑外不遠處卻聞幾聲啼叫。
夜鶯歌唱?孟飲秋背靠泥土,細細聽了起來,之後卻沒了聲息,還未等他分辨出到底是什麼鳥類發出的啼叫,便又似察覺到了有輕微的腳步聲正逐漸靠近自己這方。
他的心一下又給懸了起來,接二連三的倒霉事,都叫他遇上,現在孟飲秋多麼渴望是自己太過飢餓,導致疑神疑鬼,可無奈那腳步聲那般真實,沒多久便像是處在了自己頭頂沒多遠的地方。
「風百柳,你銷聲匿跡多年,沒想到這一現身,便直接屠掉了一座小城,可真是讓人佩服呀。」
「看看那大火燒的,慘不忍睹喲,幾百條人命,全部化為飛灰,好一個百柳不驚,烈火焚天。」
「哈哈哈哈……」
好似不止一人來此,但卻只聞一人開口說話,孟飲秋心生疑竇,本以為是什麼牛鬼蛇神現身,好不容易發現是個人,卻無奈自己完全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麼。
后地面之上,似乎發生了爭執,一人嘴中不時念叨一個名叫「風百柳」的人,然後又傳來了打鬥的聲響,聽起來,頗為激烈。
「不愧是風百柳,我苦練多年,竟險些不敵。」
「要殺便殺,十來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啊……」
一聲慘叫,重歸寧靜,孟飲秋還沒摸清頭緒,抬眼向上看時,猛然間一個黑影出現,接著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便自上往下,與自己對視起來。
「嘿嘿,你是誰?」那人咧嘴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
孟飲秋咂舌,可沒把他嚇出個好歹,那人腦袋一晃,接著又問:「我問你話,為何不答?」
「並非不答,而是小生有傷在身,實在是,實在是難以開口……」
「哦?那為何現在你又開口了?」
孟飲秋無奈,摸著自己腰間,哎喲哎喲的低嘆,那人見狀,便好奇的說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誰?」
孟飲秋搖了搖頭,那人嘿嘿一笑,索性便趴在了洞口,雙眼緊盯著孟飲秋,一臉自豪的道:「我剛剛殺了一個大人物。」
孟飲秋哦了一聲,像是不為所動,他的確沒那心思理會他人之事。
那人見孟飲秋似乎對自己口中的「大人物」是誰不感興趣,頗不高興,便又說了句:「你不問問,我殺的是誰嗎?」
「不是那個叫什麼百柳的人嗎」孟飲秋淡然道。
那人拍手叫好,哈哈大笑,伸手往外一指,道:「對對對,他屍體還沒涼透呢,你想不想看看?」
孟飲秋不笨,即使不想,也不敢胡亂回答,稍有遲疑,便沖著上方抱拳,微微起身。
「前輩武藝卓絕,小生佩服,只不過眼下身處這坑中,恐難逃脫,唉……」
那人猛的一拍地面,大聲說道:「這種小坑,我輕輕一跳,便就上去了,你怎就不行?」
孟飲秋無奈道:「小生自然遠不及前輩。」
「你睜大眼睛看著,我示範給你看。」
說著說著那人一個筋斗翻了下來,穩穩落地。
孟飲秋受驚,唯恐砸到自己,閃身之時,腰間疼痛更甚,叫喚出聲。
借著月光,這人一身簡陋無比,甚至比孟飲秋一身粗布麻衣更為簡陋,自上而下,衣服上七八個洞,褲子破的眼更多,大大小小,數都數不過來。
孟飲秋見這人五官清秀,看上去年紀比自己大不多了多少,先前聽聞的打鬥聲不假,這人想來也是一方豪強,只是不知怎就穿著如此破爛。
那人笑著拍了拍孟飲秋肩膀,孟飲秋心中駭然,又不敢表露,慢慢往後靠,不敢離他太近,可惜這坑中,範圍不大,若是那人真要動手,自己又如何能逃。
「你看好了,我示範給你看。」那人疏散筋骨,渾身骨骼咯吱咯吱響了起來,少時,縱身一躍。
孟飲秋尚未反應過來,那人便消失在了自己跟前,僅留下一陣餘風,坑外也再沒動靜。
沉寂片刻,孟飲秋指望他就自己出去,可惜話未開口,對方便已經了無蹤影,這可如何是好?
「前輩,前輩?」孟飲秋奮力高喊。
過了許久,月光如舊,卻再也沒有那人的氣息,本就突如其來,又隱匿無形,孟飲秋心中煩躁,又一想先前那人口口聲聲說坑外還有一具屍體,不由得又毛骨悚然起來。
荒山野嶺的,孤家寡人,孟飲秋雖不信鬼神,可人本就對黑暗有懼怕之心,待到月光暗淡,烏雲覆蓋之時,陰森詭異的景象便讓他顫慄不已。
估摸著時辰不過三更天,孟飲秋渾身無力,餓的兩眼發昏,手中依舊攥著那支長簫,只是他再沒氣力去吹奏,更沒有那種閑情。
孟飲秋眼冒金星,隨時都要昏厥的樣子,他很想休息,但又擔心陸晴霜的安危,熬著熬著,便昏睡過去,醒來時天色大亮,耀眼的陽光直射自己面頰,睜開雙眼,渾身還是疼痛難當。
孟飲秋吃力的起身,沖外喊了幾聲,不得回應,嗓子干啞,看著自己手中碧綠的簫,他孤注一擲,心想簫聲遠比拚命吶喊有效,趁著還有意識,便試著吹奏起來。
不如牢中那次,簫聲顫抖,忽大忽小,時而停頓,孟飲秋滿身泥土,腰部昨夜被石塊擦傷,一夜過後,已然發膿,灼熱的疼痛感,實在叫他難以忍受,可一想起陸晴霜,那宛若天籟的溫柔話語,就好似隨時在自己耳畔輕呼「書生哥哥,加油,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