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不渡弱水河
殷紅的液體在焦黑的土地上蔓延，升騰而上，引得這一整片黑暗的空間裏都充斥了甜膩的血腥氣。
伏在地上女子似乎已然沒了氣息，微有些淩亂的衣衫上滿是汙濁，隻那精致的發飾還翼翼閃著光。那般破碎的情狀，更稱得那張淩厲的麵容多了幾分淒美之意。
然而那女子周圍徘徊著的凶獸卻好似全然沒有看見這般的景致，它齜著牙，低低喘息著不敢靠近。它低頭舔了舔前腿流下的血，深可見骨的傷口讓它對麵前已然倒下的女子分外警惕。
它怒吼著幾次俯衝，又幾次急急停了下來，反複幾番之後，似是終於確定了女子沒有再戰之力。它低吼了一聲，以比方才快了幾倍的速度像女子衝了過去，血盆之口對準了她的腦袋。
就在那獠牙即將咬傷女子的脖頸之時，原本破敗得毫無聲息的女子驀然翻身，就著它的衝勁將它按壓在了身下，隨即不待它反應，電光火石間拔下了自己發間的金釵，狠力刺入了那畜生的咽喉。
那凶獸嗚咽了一聲還待再要掙紮，女子死死地按住了手下金釵，越紮越深。一人一獸對峙了許久之後，那凶獸終於渙散了眼神，漸漸失了氣息。
女子這才送了一口氣，勉強起身，跌落在小獸的屍體旁，閉目輕喘。可她的那口氣還未曾完全鬆下來，就見著不遠處飄來一團惡靈，帶著衝天的怨氣。
女子見狀凝眉，幾番聚力之下，周身靈脈還是空空如也。她狠了狠神色，勉強起身打坐，盯著那團惡靈，眸中染上點點炙熱的顏色，那抹炙色自眸間燃起，隨即她整個人都淩厲了幾分。
“還有多少便都來了讓本座瞧瞧吧！本座就是拚得涅槃浴火，也要拉著你們這群玩意給本座陪葬！”
就在她的麵容幾乎都要染上那一抹赤色之時，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肩。
“朱雀，快停下。”清潤的聲音恍若一陣急雨，澆滅了這一片將要燃起了炙氣。
這聲音起來的那一刻，朱雀才終於真正鬆懈了精神，向後倒去。接住她的臂彎有些清冷，但卻堅定有力。她抵擋不住連日緊繃帶來的疲乏，緩緩闔眼，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真的安心合上雙目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怎麽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耀光抬手解決了洶湧而來的惡靈，一道仙力渡過去之後聲音更嚴厲了幾分，“怎麽回事？不過區區凶獸惡靈，怎麽會傷了你的本源之力？”
“還不是你那隻麻煩精兔子！”仙力入了靈脈便自行運轉了起來，朱雀慘白的臉色也有了幾分緩和，“區區九幽絕地哪裏能奈何得了本座？動用本源之力不過是為了尋找那隻兔子的蹤跡罷了。”
“好端端的，尋她做什麽？你擔心她出事？”耀光有些不解，手下卻不敢停了仙力。她方才的模樣著實讓他心間有些不暢快，滯澀發堵的感覺，到現在都還未散去。
“若不是在我手裏丟掉的，你以為我樂意攬這個麻煩不成？”朱雀被他一番責備氣得想笑，“我們遇上了檮杌，不想它竟是祭出了乾坤圖。那隻不知死活的兔子為擋住乾坤圖的勢頭，靈力耗盡昏了過去。我正帶著她想要暫避鋒芒，不想一時不察竟是被人算計，轉眼間就不見了她。否則，我好端端的找她做什麽！”
“那也不該如此魯莽！”耀光聞言也有些擔心，可隻要一想到她方才坐在那裏的決絕模樣，心間便又跟著抽了一抽。耀光歎了口氣，看來當初在赤水之地，朱雀涅槃後落入他眉心的那滴凝淚，還是影響得太深了些…
“凶什麽凶？人既是本座丟的，本座負責再給你們找回來便是！”朱雀有了幾分力氣，抬眸瞪他。
耀光被她瞪得有些莫名，手上的靈力卻是一刻都不敢斷，“瞪著我做什麽！還不好好調息養傷？”
朱雀隻當他還在為自己丟了他的寶貝孟孟的事情生氣，冷哼了一聲便也不做聲了，無論如何也是自己理虧不是？不知道那隻麻煩精兔子現下究竟如何了…
朱雀在這裏暗自腹誹，那邊兆陽卻當真是被她鬧得有些頭大了。
“我餓了…”楚楚可憐的聲音帶了幾分控訴與嬌縱，“冥越，你還有吃的沒有？”
“忍著些，就快出去了。出去之後，便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對著懷中小女子還帶了幾分溫柔的人，一抬眼，眉宇間便盡是淩厲之色，“到底還要多久？我們在這裏兜圈子已經兜了兩日了！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快了。”兆陽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饒是心思城府深沉如他，也裝不出那副溫潤儒雅的模樣了，他自懷裏摸出了一隻小瓷瓶拋了過去，“當糖丸吃著解悶吧，叫叫嚷嚷地吵個沒完。”
孟孟一把接過，倒了一粒便往嘴裏扔，一麵嚼著一麵含糊不清道，“可別真是糖丸，你卻硬說是旁的來糊弄我。”
兆陽回身抱胸，“你都不知道是什麽便往嘴巴裏塞，就不怕被我給陰了？”
“有冥越在呢，我怕你做什麽？”孟孟衝他揚了揚臉，手腳麻利地收起了那隻小瓷瓶。
被點到的人彎著眼睛揉了揉她的額發，“是回神丹，好東西，多吃些也無妨。”
兆陽懶得瞧她擺出的那副小人得誌模樣，轉身繼續向前，不再理會他們二人。他們倆見他不說話了，自然也沒那個心思繼續惡心他，怎麽說如今也隻有他知道怎麽出去，鬧過了總是不好。於是緊緊跟了上去，不再言語。
幾人步伐回轉間，麵前的空間竟是開始緩緩流動。隨著兆陽的步子踏的越發詭異，空間流動地速度也越發快了起來。待到幾人站定之時，原本空曠的地界上，竟是生生橫出了一條幽藍的長河。
“好精妙的陣法。”孟孟忍不住讚了一句，竟能將這條河藏在陣中而絲毫不露水汽，真真算得上是奇陣了。隻是…她走近了幾步看向那河水，麵色漸漸凝重。
“怎麽了？”冥越見她麵色不對，急忙跟近了幾步，“這河水可是有什麽問題？”
孟孟沉了眸子沒有回答他，隻從懷中摸出了方才兆陽丟給她的那個瓷瓶，倒了一粒回神丹在手心。
“怎麽回事？”兆陽見狀自然也知道她必定是發現了什麽問題，凝神戒備間，卻沒有察覺到絲毫危險之氣。
“試過才知道。”孟孟蹲下身子，輕輕將手中的藥丸投入湖中。
那藥丸入水之後，連一粒水花都沒有濺起，直直便沉了下去，霎時間便沒了蹤跡。
孟孟見狀眉眼間的凝重更甚，她沉默著撤下自己的一根頭發，如法炮製地丟入了水中。發絲輕輕飄落，可在接觸到水麵的一瞬間恍若被千鈞之力拉扯，一下子便沒入了水中，不見形跡！
“怎麽會這樣…”兆陽站在她身後，雖則不懂她一連串舉動的意義，可瞧著那番場景，也知道是不好了。
“這是弱水。弱水不載萬物，飛鳥過而不能稍待，待，則溺入其中，不見聲息…”孟孟起身，回身看向他們，神色凝重，“可這三界之中，分明隻有地府的三生河底才存了些許弱水，這乾坤圖中如何會有這一片弱水之河？”
“什麽…”兆陽聞言也是變了臉色，弱水難渡，想不到竟是這樣一條饕餮之河攔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你在地府做了這麽久的孟婆，必定有解決的法子了？”
“我是孟婆，又不是擺渡人，如何會有法子？”孟孟也是麵色不佳，“難道就沒有別的路可以出去了嗎？僅憑我們幾人是無論如何也渡不過這片弱水的。”
“若有別的路，我又何必耗費這許多精神才走到這裏！”
冥越拍了拍孟孟，示意她稍安勿躁，他低頭看向她，“再仔細想想，既然隻有這一條路，想來檮杌必定也是渡過了這片弱水的。既然那般的蠢物都能過，我們如何不能？”
“是啊…它是如何過去的呢？”孟孟被他點了點，也稍許冷靜了些，她凝眉苦思，“可弱水不能渡是事實啊，弱水河上靈力難以為繼，它就算是隻鳥，想要飛過去也要耗費些功夫啊…怎麽可能，過得去呢…”
“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法子？比如說，有什麽是能在弱水上短暫漂浮的東西可以用來借力？”兆陽見她苦思不得解，不由得也出言提醒。
“借力？”孟孟擰了擰眉，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亮了眸子。
“怎麽樣？可是想起什麽來了？”兆陽見狀也是一喜，急忙問道。
誰知孟孟卻不答話，隻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起他來。
兆陽斂了笑意，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幾步，“孟婆該不是打算用我做借力的吧？”
孟孟嗤笑一聲，“我倒是想，可惜啊，如果你可以在弱水上稍待片刻，那我也不用耗這般久的心神了~”
“那你盯著我瞧做什麽？”
“你雖然不能當那個被借力的…”孟孟笑得不懷好意，“可那個能借力的東西，卻在你的身上~”
兆陽看著她的笑容，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一時，不想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