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以身證天道
孟孟看著眼前那個陰沉著臉的丁檸，挑眉，試探著開口道，“朱雀，帝君？”
“哼。”嬌俏可愛的麵上滿是不屑之色，真是，滿滿的違和感啊…“真是廢物，虧得這是天地大劫，你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否則本座竟是要因為同行之人太蠢而被害死！”
“你若是能好好約束這隻小山精，想來也不會有這般多的波折。”
“哼。你倒是把這隻黑貓約束得很好，一隻老鼠也不肯吃。”
“……”孟孟一把捂住了懷中小貓…冥越的嘴，第一次瞧見這幾人同時在自己跟前醒過來，有些新奇，“既然你們二人都醒了，那豈不是耀光也…”
真的變成一個女人了…？兩人一貓一時相對無言，朱雀愣了會兒之後，驀然大笑。那笑聲配著丁檸那副天真的容顏，還真有那麽點銀鈴般的意味…繼而，窩在一片溫軟之中的黑貓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孟孟抽了抽嘴角，若是這幾人天天用這副模樣在自己跟前晃悠的話，隻怕這天劫就算再讓她渡個十遍，她也會忍不住連著十一次拉著這群妖怪們同歸於盡吧…
孟孟正胡思亂想著，驀然回神，卻發現眼前的場景竟似是被定格了一般，丁檸麵上頗有些違和的笑意未退，懷中黑貓的眸中，還泛著點點冰冷的嘲諷。
“冥越？”孟孟凝眉舉高了手裏的黑貓，她指尖所過之處，小貓身上細小的絨毛隨之被壓倒，可待她的手指劃過，黑貓身上被壓倒的那片地方，竟是沒有回去…
“輪回一劫看不透，三番進退，不知孟婆可看透了？”那聲音不知自何處起，卻飄渺渾厚，帶著說不盡的威嚴。
這是，天道？孟孟放下手中的小黑貓，緩緩起身，她一步一步走到房門處，仰頭看天，“我不過一小小孟婆，哪怕千年之前，也不過一方神祗，竟不知哪裏來的福氣竟能引得輪回之劫。如今卻是不知，自己究竟該看透什麽。”
“在地府掌輪回之地七百年，癡兒還未曾得悟嗎？”天道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隻直直刺入心底。
“七百年前初為孟婆之時，我仿佛是悟了的。可做了七百年的孟婆，我倒是越發看不透了。人人都說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天道若是無情，那麽人世間的這些情愛癡纏，竟都是執妄嗎？可若天道有情，這天下又為何會有聚少離多，天涯相隔的苦楚？就好像劉子楚、陳雪和丁檸…竟恍若是天意弄人一般，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人妖殊途，天理昭昭，早有指引，隻是世人從來看不透。丁檸與劉子楚，從來殊途，何以同歸？”
“原來如此…”孟孟輕聲笑了笑，“這幾人纏綿千年的痛，竟隻是因為‘人妖殊途’四個字…可若當真是人妖殊途，天道又為何讓他們相遇？若是殊途之下亦可相聚，天道為何又不能網開一麵呢？”
“非也。”那聲音絲毫沒有遲疑，莊嚴依舊，“丁檸已為陳國之後，天道又如何會有意相難？隻是世人從來執妄，被業障迷了雙眼，卻隻知責怪天道罷了。”
孟孟聞言一時竟是無言相對。是啊，若是陳雪當年能夠看透，那麽這幾人隻怕也不會走到那般田地。
“此番，孟婆可已看透？”
孟孟略一低頭，笑意更甚，“小女何德何能？看透如何？看不透又如何？怎麽天道竟也會執妄麽？”
“曆萬劫而不滅、染因果而不沾。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大道三千，又有何人能夠曆萬劫而不複？這條天道，總也要讓人走上一遭，方知對錯。”
“你是，要我證道？”孟孟瞪大了眼睛，驀地又有些笑意，“芸芸眾生，為何是我？”
“是你，也是上古上神。是陳國之帝，也是萬年將星，是千年相候，也是大道機緣。這一場大道之路，太多人走過，有些人艱辛坎坷，有些人卻是順風順水。如今，隻看孟婆想要如何走了。”
“這話說得，似乎我還有得選一般。”孟孟低低一笑，“天地輪回，又有誰能夠跳脫其中？”
“孟婆想要回頭麽？”
“既已踏上了這條大道，不走到最後，誰又能甘心？”孟孟複又抬頭，釋然一笑，“以身證道，這般的殊榮，旁人隻怕是求都求不來，小女雖則不堪大任，但如今卻也隻怕是，回不了頭了。”
“有得便有失，一著不慎，甚至會滿盤皆輸。孟婆當真決定好了麽？”
“若是天道能夠成全我與冥越，小女自然感激不盡。”孟孟眨了眨眼睛，笑意清淺。
“既如此，吾便靜候佳音。”
那聲音消失的速度與出現時一般，讓人摸不著蹤跡。
“孟孟？”身後小貓的口中溢出的，帶了些文弱的聲音，“你怎麽會，在那裏？”
“冥越…”孟孟瞧著他嬌小的身體，一時有些說不出的委屈，帶著些遷怒，“我不要嫁給一隻貓。”
“矯情。”朱雀見著明顯開始不講理的某人，又瞧著冥越哭笑不得的模樣，冷哼了一聲，“與其在這裏說這些沒用的，不如好好想想為何如今大劫已過，我們卻還被困在這個鬼地方。”
“因為劫數未過。”孟孟撇著嘴巴接過撲入懷中的小貓，“若是天地大劫這般容易便過去了，那才真是奇怪呢。隻是如今還連累了你們…”
冥越瞧著她低垂的眉眼，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舔了舔她蔥白的指尖，溫柔細膩，“別怕，我在呢。”
朱雀被這二人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的眸色越發嘲諷冰冷，“若非頂著這隻小妖的身子不能去找耀光，我還真是不想在這裏看著你們這幅做作模樣。”
孟孟挑眉，一邊順著小黑貓的毛，一邊笑眯眯地看向朱雀，“天下之大，朱雀帝君為何偏偏要去找耀光？”
朱雀被她不甚分明的眸光瞧得有些不自在，清咳了一聲，“堂堂天帝竟是變作了一個女子，這般大的笑話此時不看，更待何時？更何況，聽說皇後懷了皇子甚是辛苦，我去瞧瞧也是應該…”
朱雀說著，驀地停了下來，麵色有些古怪。她偏頭，對上同樣麵色古怪的孟孟，嘴角抽了抽。她現在還真是有些想去瞧瞧耀光了，畢竟，變作女子便也罷了。懷了皇子這種事情…
“遊曆了這般久，也該回去瞧瞧劉子楚這個皇帝，當得如何了吧…？”孟孟捧起小黑貓，滿麵促狹。
“皇上，娘娘身子不適，太醫吩咐了要靜養著，還請皇上止步。”老嬤嬤在殿外跪著，一副無論如何也不放人進去的樣子，讓被擋在門外的人有些無奈。
“阿雪當真無甚大礙？”他有些不放心地朝殿內提了提聲音，“阿雪，可一切無恙？”
“臣妾一切安好。隻是臣妾懷…懷孕…實在辛苦，眼下誰也不想見，皇上就先回去吧。”低低的聲音透了些許疲憊之意，可其中的堅定卻是不容置疑。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瞧你。”劉子楚見她如此堅決，一時也不好堅持，隻沉聲吩咐身邊的宮人道，“好好照顧娘娘，若有差池，當心你們的小命。”
“是。”眾人俯身承應。
耀光揉了揉眉心，低頭瞧了瞧渾圓的獨自，深深歎了口氣。他身為天帝，妄自卷入這一場天地大劫確實是有些不自省了些，可天道也不至於跟他開這般的玩笑吧？前幾次在這具身體中不過是個看客，還沒什麽別的感覺，可靈魂交替間，此刻當真讓自己入主了這女子的身子…
“呀~皇後娘娘千金之軀，又懷著龍裔，怎麽不好好躺著，來來回回地走個什麽勁？”
耀光頂著陳雪那張清冷端莊的麵容，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似是痛苦又似是扭曲，“你們怎麽會過來？”
“哎呦呦~瞧瞧這身子板單薄的，可得要好好補補~不然可怎麽平平安安地誕下小皇子呦~”金紅色華服的女子緩步靠近，摸著他的肚子，很是憐惜感慨的樣子。
“朱雀！”耀光的憤怒通過陳雪頗有些低沉的音調傳出，還真有那麽點不怒自威的感覺。可偏偏…
“噗…”來自一隻貓的嘲笑…
“……”耀光揉了揉眉心，閉著眼睛不想看這群讓他倒胃口的人。
“耀光哥哥，孟孟給你帶了些楊梅，你要是實在難受得慌，就含兩粒吧~”故作無辜的聲音讓人一聽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偏偏說話的人還一臉認真，一麵一本正經地憋著笑，一麵當真捧過一籃紅彤彤的楊梅。
“你們都給我出去！”耀光忍無可忍，抬眸狠狠瞪向一臉瞧好戲神情的兩人一貓。
“是，娘娘~”
屋內的人倒是一個都沒有反應，可屋外候著的一幹宮人以為皇後娘娘又發脾氣了，急急應了聲又往外殿退去。
“娘娘快消消氣吧~沒得嚇壞了肚子裏的小皇子可不好了~”
耀光歎了口氣，認命般的瞪了一臉戲謔的朱雀，忍了又忍才看向孟孟，欲言又止地模樣又添了幾分滑稽，他猶豫再三後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楊梅。”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