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幽地風雨 媚者謀
“這麽說,當年之事很有可能是兆陽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冥豆豆的安排,於是趁著文書不注意將前後的糕點換了過來?”冥越坐在榻邊,一麵給榻上的女子遞上果品,一麵漫不經心地問道。
“八九不離十吧。”素衣女子懶懶地咬了口甜果,皺眉,“不好吃。”
“這個呢?”冥越遞過另一個。
女子就著他的手嚐了嚐,輕輕點頭,“繞來繞去,原來當日的情形竟是簡單到了這種地步。想著這些年幾人的恩怨,倒是有些可笑了。”
“正如凡人所謂‘癡男怨女’,他們的心結始終是那個孩子,今日若非機緣巧合你讓那小東西回來了,隻怕兩人始終都要做那局中人,不知癡纏到幾時呢。”冥越難得地竟是多說了幾句,引得孟孟一陣好笑。
“你倒是頗有心得?”
“可不是~”他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整張臉都帶了幾分光彩,“好在上天眷顧我,隻折磨了我七百年~”
孟孟淺笑,捏了捏他的臉,“你又贏了,是不是很得意?”
“哪兒能啊~”他伸手將女子攬入懷中,壞壞地點了點她的鼻尖,“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給兆陽送上忘川河水?”
“忘川河水?”孟孟挑眉,“原來你才是那個最唯恐天下不亂的。怎麽賭約已然有了結果,他們二人的誤會也將慢慢解開,你還要我將那個隨時會攪得天下大亂的家夥放出來?”
“放出來?不見得吧。”冥越揉了揉她的腦袋,“冥豆豆被折磨了這麽些年才終於盼得今日,他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如今還能忍住不將兆陽從白玉柱中挖出來扔進九幽絕地折磨一番便已然是心善了,難道你還指望他會放過兆陽,任他瀟灑自在不成?”
“噗…”孟孟被他逗得一樂,轉念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你說會不會…當年冥豆豆疲於應付文琪,反倒給他選了個最好的去處,這會兒正等著兆陽自個兒折騰著想跳出來,正中他的下懷呢…”
“誰知道冥豆豆那個滿肚子小九九的家夥在想什麽~”冥越滿臉乖寶寶的模樣看著她,“左右他這回算是利用了你一遭,回頭咱們找回來也就是了~”
“找回來?”孟孟眨了眨眼睛,“這個點兒…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
“什麽事?”冥越跟著偏了偏頭。
“怎麽最近我總來得不是時候~”嬌嬌媚媚的聲音一響起,冥越就不自覺地摸了摸額頭,原來是這位…他還未來得及將懷中的人扶起,就已然見著了那一抹濃鬱的紅,“沒規矩~還未成親便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管好你自己才是~”孟孟淡淡看了她一眼,從冥越的懷中坐起,“她與我有些事情要談,你先去偏房等會兒,稍後等我取了忘川河水,便同你一起去九幽絕地。”
“好。”冥越頗為幽怨地應了一聲,便起身離開。
“瞧瞧那副小媳婦樣~”楚夢君掩唇嬌笑,“孟孟你就算是七百年未能嚐得情愛滋味,也不至於瞧上這麽個隻會跟著你耍寶無賴的家夥吧~”
“從前是誰整日裏跟著叫人家小美人來著?這會兒倒是成了小媳婦了。”孟孟白了她一眼,“有什麽事情快說,我近日忙得很,沒工夫跟你貧嘴。”
“是忙著成親?還是忙著生孩子?”楚夢君不以為意地撚了粒桌上的茶果,媚眼輕挑,“我是想問問,你這顆比三生石還硬的臭石頭,怎麽會突然就開了竅了的~順便也來瞧瞧,如今站在我眼前的人究竟是孟孟,還是‘兔神’。”
孟孟手間的動作停了停,笑著歎了口氣,“再長時間沒見,你也是一樣的討人厭~就沒一句討人喜歡的話要跟我說麽?偏挑這些個沒意思的。”
“哎呦呦~”楚夢君故作驚歎地瞪大了眼睛,“真是不得了,連脾氣都改了許多呢~”
“楚夢君!”孟孟惱羞成怒地瞪她。
“行了行了~”楚夢君擺擺手,“我不過是想問問你,上回你突然昏倒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孟孟聞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那日我突然想起了些什麽,一時魂魄不穩便暈了過去。冥豆豆說我已經算是走運的了~先得了禁咒之力護體,又得將氣護心,隻要在找到一段仙氣護靈,想來即便從前的那段事情就算全都湧入腦中,也是無妨的了。”
“哦?”楚夢君撫了撫額發,笑得妖嬈,“什麽仙氣這麽難找?讓小美人分些給你不行麽?”
“可不是就是不行才麻煩的麽~”孟孟笑得無奈,“冥豆豆說,兔神是仙,這一段仙氣必不可缺。而我如今修得卻是一身靈氣,強引仙氣入體有弊無利。唯有找到凡間修仙大成者,請他引自身一段仙氣與我護靈才行。這又談何容易?凡人惜命,即已修為大成又如何肯冒這個風險?”
“這樣啊…”楚夢君垂眸,唇邊笑意略減,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也不必太擔心~”孟孟見她垂眸,自然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擔心,安撫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雖說我這一世不是神仙,怎麽也還有仙緣的不是?連消失了萬年的禁咒都能讓我遇上,一段仙緣算什麽~你說是不是?”
“自然。”楚夢君握住她是手就是一陣蹂躪,“且不說這些沒影的,你最近老往九幽絕地跑,可跑出什麽結果了?我瞧著,文琪和閻王之間似乎沒什麽進益啊~”
“馬上就要有了~”孟孟抽回手,眨了眨眼睛,“隻要你幫我一個小忙~”
“幫?”楚夢君揚唇,眼角眉梢的媚意絲毫未減,“你想要我怎麽幫呢~”
“嘩啦——嘩啦——”清脆的鎖鏈聲在幽黑的地界顯得分外地清晰,青衣素袍的男子靜靜坐在鎖鏈之中,清雋的容顏上滿是書生氣的平和之態,他周身的遺世之姿與這般的囹圇之地顯得頗為格格不入。
“孟婆?”他瞧著眼前的兩人,頗有些意外地笑了笑,輕動之間,周身的鎖鏈又跟著響了響,“我以為那一日之後,你便不會再過來,不想你我三人竟還有相見之緣。”
“哼。”緋色長衫的冥越冷聲笑了笑,攏了攏身前的女子道,“狡詐之徒。”
孟孟也跟著笑了笑,她定定看著眼前端坐的人,心中的警醒之意更甚了幾分。此人分明早已計算著脫困於此,如今到了這般關鍵時候,他居然還能舉重若輕地說著些不相幹的話。此子心誌,果非常人。
“孟婆是在笑我,時至今日還妄想著要出去麽?”兆陽絲毫不在意兩人不甚友善的態度,反倒是開口打趣了起來,“還是說,你是在笑這地府終於要換一個明君了?”
“明君?”孟孟想了想冥豆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再看看眼前這位風骨絕佳的男子,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倒也不失有幾分道理~不過…”她說著手腕一轉,一隻琉璃瓶便立在了手心,“你就不打算問問,忘川河水麽?”
兆陽眸光一厲,神情卻未見變化,隻笑道,“我道那日文琪當著你們二人的麵與我說了那麽多之後,兩位該知道隻怕已然都知道了。而你們二人今日卻還是出現在了這裏,難不成,中間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變故麽?”
“沒有。”孟孟手心一轉,琉璃瓶子便緩緩飄落在了他的麵前,“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現在,隻差你履行了自己的誓言,你我便兩清了~”
兆陽閉上眼睛,任由那瓶子緩緩在自己的眼前落下,聲音淡淡,“最後三個問題,你可以開始問了。”
“好。”孟孟勾唇,看了眼身邊的人,兩人相視一笑之後,這才緩緩開口道,“第一個問題,你當年究竟是如何害了文琪腹中的孩子的?”
閉目端坐的人動也未動,至似乎呼吸間窒了窒,他慢慢地開始笑,那笑聲越來越大,笑意卻越發的冰寒,直到那陰滲滲的笑意讓孟孟眉心微皺,他才緩緩開口,“孟婆此番的買賣,劃算麽?你為了這一樁陳年舊事,竟是值得搭上自己多年修行之功麽?”
“何以見得?”孟孟眨了眨眼睛,“你想動我,先要出了這白玉柱,再則是冥豆豆,少不得文琪還要攔上一攔…且不論我自己的掙紮,難道我就不能賭一賭,這些人裏總有一個是你邁不過去的麽?”
兆陽睜開眼睛,撥開纏身的鎖鏈,負手而立間盡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他笑得極為輕柔,讓人有些毛骨悚然,“蚍蜉之力,怎可撼樹。方才所列舉之人,孟婆真的確定足以成為你的保障麽?”
“狂妄。”冥越周身的氣息變得冰冷,他冷冷打量著眼前的人,麵色冰涼,“縱然方才所言之人皆是螻蟻,不知你覺得,我如何?”
“你?”兆陽對上那雙冰涼的眸子,麵上的輕挑之意也去了幾分,斂去了幾分笑意,淡淡開口道,“上古神祗,勉強足以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