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再立賭約
“公子~今日要聽什麽曲兒呀？”嬌柔的聲音帶著點點慵懶的嫵媚。
“鳳棲梧桐。”謙謙有禮的聲音帶著點點笑意。
“哎呀~可巧了，這首曲子奴家剛好不會~”那股嬌媚融了些許狡黠。
“那你說說，你會彈什麽？”
“不好說~全看您點什麽了，您若是不點，我怎麽知道我該不會什麽？”
“無妨~你會什麽便彈什麽，若是開心了便彈個曲子，若是不開心呢隻播兩三下琴弦便罷了。”
那嬌嬌媚媚的聲音輕輕歎息，“你這不是耍賴麽，不彈了。”
“嗬嗬…”一身勁裝的男子笑出了聲，也不知誰耍著賴還說別人耍賴…可看著眼前做小女人狀的女子，眸色又柔和了幾分，“怎麽，思思今日不想與在下一起賞花了麽？”
“無事不登三寶殿。”裴思思倦倦地倚在美人塌上，懶懶地撥弄著發絲，“將軍大人突然跑來我們春風苑，難不成又是來找奸細的？”
“是不是奸細倒還不知道。”許中陽眸底深處閃過一絲暗光，手指輕敲桌麵，狀似無意地說了句，“我派手下人去查你了。”
“哦？”這邊榻上的美人似是終於提起了些許興致，她抬頭對著他笑了笑，看入他的雙眸，“結果如何？我是哪國的大奸細？還是我有什麽絕世神功？說來聽聽嘛~”
“阿隼向來能幹，探查敵情從未出過差錯。”他眸色微沉。
“所以呢？”她托著腮，眨著眼睛等他的下文。
“你沒有問題。”他輕笑，“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你的來曆身世都太幹淨了，可你一身容貌氣質似乎與你幹淨的身世不太相符呢~”
“啊…”她驀地揚唇，貼近了幾分對上他的眸子，“將軍的意思是，我生的太美氣質太出塵，不可能是小人家的女兒，家裏也不會窮到賣女兒的地步，是麽？”
她吐氣如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側頰，登時周身升騰起了一陣熱氣，他不自覺地偏了偏頭，輕咳了聲，“姑娘自重。”
“自重？”她似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不可遏止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許中陽，你這話出口我都差點要懷疑你是讀書讀傻了的儒生，而不是馳騁沙場的大將了~哈哈哈~”
“別笑了…”他垂了眸子，掩飾麵上的尷尬之色。
“我自幼便不被爹娘喜愛。”她止了笑聲，眼角還帶了點晶瑩之色，“我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得到他們的肯定…沒人給我請師傅，也沒有人管我。於是我就自己學，看了書，看了琴譜，看了棋局…”
“裴姑娘…”他叫了她一聲，卻又住了口不知該說些什麽。
“嗬嗬…”她豔色的雙唇帶了些嘲諷，“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就像別人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活得有多努力一樣…
好在我所有的努力都不是白費的。我一天天的長大，也越發的氣質出眾，父母，也終於開始關注我。我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我隻能用加倍的努力來回報他們那一點點的關心…
就在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就要這樣幸福而又努力地活下去的時候，有一天，娘過來拉著我的手，雙眼通紅。
她告訴我，我唯一能為家裏做的，就是被賣到春風苑…”
許中陽剛毅的棱角微微柔和了些，他喉間微動，帶了些沙啞的笑意，“怪不得你現在活得像隻睡不飽小貓，原來都是還你從前那些拚了命的努力。”
裴思思難得地雙目通明，她一步一步靠近他，輕撫他的肩頭，“你怎麽不懷疑我，也不安慰我？”
“你需要安慰麽？”他這句話問得極為認真，似乎隻要麵前的女子開口說一句需要，他便會認真安慰一般。
裴思思瞧著他，輕聲笑了笑，笑聲一出她似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笑得更厲害，笑到最後她整個人趴在桌上，隻有肩頭輕輕顫抖著。
許中陽歎了口氣，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臂。
“嗬嗬…”他的這一番動作卻是引得她一陣輕笑，她抬起頭拭去笑出的淚花，推開他的手，“怎麽還嫌我笑得不夠，還來招我~”
她美目流轉，自成一番風情，加上方才笑得微紅的雙頰，看得許中陽眸色一深，“別笑了。”他方才也說了這三個字，可此刻卻全然失了平穩。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大將軍~”她順著他的手緩緩靠入他的臂彎，點了點他的臉，笑得嫵媚。
“你這是，在勾引我？”許中陽深色的眸中幾乎燃起了一簇火苗。
“呀~”裴思思掩唇假意驚呼了聲，“被你發現了呢，這可怎麽好~大將軍會不會發現我是敵國的奸細，然後把我抓入刑部大牢聽審？”
許中陽勾唇，輕輕推開了她，語意似有所指，“思思，不要玩火。自古以來，玩火者多自焚。”
“這樣啊~”裴思思半盒了眼眸，重又恢複了往常懶散的模樣，輕撫發絲，“你走吧。”
許中陽挑眉，“怎麽，說了這麽多，講了這麽一個悲慘的身世就隻為了讓我走？”
“你不信我，多說無益~”她用水堂紅的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張臉，隻一雙眸子慵媚動人。
許中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你想讓我信你。”
“滾吧~”裴思思整個人都躺在了榻上，用無比倦懶的語氣低低罵了他一句。
許中陽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便靜靜離開了。
春風苑二樓最角落的這個房間，一直是裴思思專用的，自許中陽離開之後，再沒有人敢進去打擾，隻有一個素衫女子久久立於門前，她的身後還站著一位緋衣男子。兩人一前一後，此時都沒有說話。
許久許久之後，久到暮色將合，吵鬧的春風苑都逐漸歸於寂靜之時，終於…
房間裏傳來“啪——”的碎裂聲，不知什麽被打破了。
門外的女子輕歎了聲，“我看不明白。”
“楚夢君說你從來都是看不明白的，何必放在心上。”身後的男子安撫地攬過她的肩頭。
孟孟回身拍掉他的手，似笑非笑，“什麽時候你竟是與楚夢君這麽熟了？你們倆竟是還聊過這些？”
“孟孟，你吃醋。”他綻開一個頗為滿足的笑，麵上滿是驚喜之色。
孟孟白了他一眼，連話茬都不想搭，可想到屋內的那個女子，又是忍不住有些不豫，“我原本以為見了劉子楚、丁檸、陳雪三人的恩怨糾葛之後，是有些明白人間的情愛了的，可如今瞧著這兩人，我卻又是不明白了。”
“怎麽不明白？”冥越湊近，一副好奇寶寶的神情看著她。
“你說，他們之間有愛情嗎？”孟孟不答反問，反常地沒有一巴掌拍開他的臉，反倒是直直對上他的目光。
“有…吧？”他眨了眨眼睛。
“可是不應該有啊。”孟孟也眨了眨眼睛，“他們倆一個是京城大將，一個是身份不明的青樓花魁。甚至他也是懷疑她的身份的，他還派人去查她的底細。許中陽為人謹慎小心，必定是發現這其中有什麽不對才會讓人查她，既然如此，他擔著‘神武將軍’的身份，又如何會喜歡上一個身份可疑的女子呢？”
“那…裴思思呢？”某人繼續好奇寶寶。
“她，就更不應該啊…”孟孟直了身子，眉心輕凝，“我雖不知她是什麽身份，但她這麽大張旗鼓地接近許中陽，必然不可能是因為愛他。隻怕多半是被許中陽猜中了的，她也許真的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也說不定。既然身懷大任，又如何會愛上自己的獵物？”
“傻孟孟。”冥越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從前我們看過那麽多人間怨侶，你都…”
“我不是她。”孟孟猛地打斷了他，神色浸涼，“上神莫要總把我當作那個九重天宮上的女子，須得記得，我是地府孟婆才好。”
冥越垂了眸子，輕聲一笑，“是我不對，孟孟你別生氣。我們，直說裴思思與許中陽，可好？”
“你說。”她淡淡一笑。
冥越唇角微抿，又來了，又是這般淡然的笑意，仿佛什麽都沒有放進她的心裏一般，仿佛，什麽也放不進去…
“你若不說，我便回去了。”孟孟轉身，卻駐足等了等，不出所料地聽見身後那個帶著暖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獵物隻有在入口的那一刻才知道合不合自己的胃口，獵狗放出去之後，吃不吃獵物隻怕就不受主人的支使了。如果裴思思是獵犬，那許中陽絕不是待宰的獵物，而是於她一起覓食的獵鷹。至於許中陽…隻怕是情難自控了。”
孟孟歎了口氣，抬步準備離開，卻又聽得那個聲音響了起來。
“孟孟，我們再打個賭如何？”
女子身形微僵，緩緩轉過身，看著麵前那個看著自己笑意滿滿的人，不自覺地偏頭，眸中的空洞被點滴的神采印出，她勾唇淺笑。
“我賭，他們不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