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跌落輪回道
“哎呦，孟孟~我的好姑娘，你發什麽呆呢？思思姑娘遣人找你呢~”
“知道了。”撲鼻而來的脂粉香味讓她眉心微皺。
白天的春風苑比晚上要清靜的多，孟孟麵無表情地向著樓上角落的房間走去，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她堂堂地府孟婆竟是流落到了人間青樓…
那一日送走了丁檸和劉子楚之後，地府便突然出現了一頭饕餮。饕餮是上古惡獸，始終被囚禁與九幽絕地的底層，不想竟是逃了出來還到地府來作亂。
普通鬼差自然不是對手，她心有旁騖一心念著文琪的安危，一個不察竟是被那孽畜逼退至輪回道口。
這時候冥越突然跑到她的麵前與那頭饕餮纏鬥了起來，她怔愣之際竟是被一神一獸誤傷跌落了輪回道！
她跌落之時見冥越大吼著準備跟上，竟是不自覺地凝訣封了入口，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做，也不知道自己真的那麽做了之後為何心髒竟是有些刺痛。
她害怕他，是的，害怕…她第一次有這種情緒，幾乎惹得她夜夜不能安眠。她害怕他的接近，害怕他的陪伴，害怕他總是不顧安危地為自己擋住危險，害怕他那張精致英俊的麵容隨時出現在眼前，或是，腦海…
於是，拒絕他的靠近，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害怕了？
她是得道之人，又非生魂，自然投不了胎。她施法想要跳脫輪回道的限製，可這時引起了天地反噬，輪回道竟是生生封了她一身靈力將她送到了人間。
輪回道將她送到了這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人間。
街上的人們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女子皆是鄙夷之狀，而男子卻是一副垂涎，她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莫名地覺得諷刺。
她掌握著這些凡人的生死輪回，如今卻被自己掌控之內的力量封印，被這些一如塵埃的芸芸眾生所覬覦，上天這是在懲罰她偷取了劉子楚身上的禁咒之力麽？
她被人帶到春風苑的時候便知道，這必定不是什麽女兒家的好去處，可她無處可去。她第一次覺得茫然，心底有些空，她仿佛在盼著誰的到來，可那名字梗於喉間，別說提起，就是想起來都讓她覺得自己瘋了。
“哎呦呦~齊達！這回你弄來的這小美人可當真是天仙啊！瞧瞧這盈盈纖腰，看看這漂亮的臉蛋！嘖嘖嘖，隻怕是跟思思比起來也不相上下呢~”
她見著一個滿臉脂粉的女人搖著蒲扇打量著自己，眸光懾人地亮，她冷冷躲開女人靠近的手，眸色淩厲，“別碰我。”
淡淡的聲音讓周遭的人都忍不住脊背一寒，分明是個弱不經風模樣的小小女子，卻偏偏讓人橫生恐懼。
“呦，還是個刺頭兒呢~”女人搖了搖蒲扇，強打起精神，“你當我春風苑是好欺負的麽？我韓媽媽這麽多年從來不幹逼良為娼的事兒！賣身契上你都是自己按了指印的！可沒有人逼你！”
她聽了女人的話，抬頭看了眼春風苑的門匾，驀地回頭，看向暗下來的長街，她看了許久都沒有理會身後叫囂著的人，直到一個嬌嬌媚媚的聲音讓她回過神，那時候，她差點以為是夢君在她身後說話…
“你在等什麽人麽~”說話的女子一襲水紅色衣衫，身量纖纖，盡態極妍。薄紗掩麵，隻留一雙眼睛看著她，可那眼波流轉間便是千種風華，萬般風情。
“你是誰？”孟孟看著她，竟是覺得有些親切。她對自己種種情緒的變化有些無措，她似乎控製不住，似乎有些什麽東西在她的心間衝破厚厚的岩層終於露出了小芽，那小芽叫囂著要成長，全然不顧她的陌生與驚懼。
她隱約猜到，那是禁咒之力入體，補了她靈魂之力，慢慢開始全了她的七情…
女子見她瞧著自己發呆，撲哧笑了聲，“瞧著你這神情，莫不是你在等我吧？”
孟孟知她在玩笑，卻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突然好想冥豆豆，她想回地府。
女子眨了眨眼睛，無視周遭一片的抽吸聲，又柔柔問道，“你可是被歹人騙來的春風苑？我幫你贖了身，你去找你想找的人，可好？”
離開？孟孟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沒有沒有地方可以去。”
“哦？”女子擺了擺衣袖，眉眼間的笑意深了些，“既然沒有地方去又不願淪落泥沼，不若跟著我如何？”
“這…思思啊…”韓媽媽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你可不能擋媽媽的財路啊，思思！”
“韓媽媽。”女子瞥了她一眼，“你若一定要捧她，我便離開。媽媽你看呢？”
“你…”韓媽媽麵色一黑，抽了抽嘴角，勉強微笑道，“思思何必與我較這個真，她不過還是個小丫頭，哪裏能跟你比。你想要什麽，媽媽還能不給你嗎？別說今天是這麽個天仙似的小丫頭了，就算是…”
“那就多謝媽媽了。”女子懶懶轉頭，打斷了她的絮絮叨叨，重又看向孟孟，“跟著我，我保你在想離開之前絕不會有人逼你，如何？”
“萍水相逢，為何幫我？”孟孟幾乎覺得自己有些狼狽，她直直地看著她。
“因為啊…”女子上前撩起了她的一縷頭發，“我瞧著你方才等人的那模樣，有些像我。”
“像你？”
孟孟雖不解她的話，卻仍舊留了下來，一來她確實沒地方可去，二來…她想知道這個嬌媚動人的女子，究竟在等什麽人。
那樣，她是不是也可以知道，她方才凝望遠方，究竟想等的人是誰？
她這邊想著，那邊已經到了房門口，推門而入，便見著一身水堂紅長衫的裴思思正靠著窗口發呆，輕笑道，“你莫不是又看上了哪個英俊瀟灑的公子，想著讓別人愛你愛得死去活來？”
“倒是一堆人想呢，瞧得我稀不稀罕。”倦怠的聲音與她眉目間的風情全然不稱。
孟孟走近關了窗，凝神看著她，“你們這些跟狐狸精一樣漂亮的人，都這麽喜歡穿紅色的衣裳麽？”
“撲哧…”裴思思斜倚著身子看著她似笑非笑，“這話也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不覺得是在罵人。”
“狐狸精本就長於樣貌，怎麽能是罵人的話？”孟孟不解。
“狐狸精啊…”裴思思勾了勾唇，“凡間的狐狸精可不是用來誇人的~而是用來罵那些長得漂亮卻專門勾引有夫之婦的姬妾的~”
“地府就不會這樣。”孟孟抿唇。
“你還真當自己是孟婆了啊？哈哈哈哈~”裴思思笑倒在榻上，輕拭眼角的淚星，“本以為我撿了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這會兒都要覺得你是唱戲的了~”
孟孟見她笑得誇張，略瞪了她一眼，“你那日收留我時，說你要等人。難道你要等的就是那神武將軍，許中陽？”
“怎麽？青樓女子就不能等個舉世聞名的大將軍麽？”裴思思半枕著手臂，懶懶抬眼。
“那倒不是。”孟孟搖了搖頭，“隻不過，你是為了什麽要等他？你從前便認識他？”
“不認識。”裴思思眨眼，“不過嘛…神交已久~”
“懶得聽你瞎說。”孟孟給自己倒了杯茶，撚起桌上的一粒水晶話梅，“韓媽媽說你四處找我，又出什麽事了？”
“我能出什麽事…無聊罷了，喊你過來打發打發時光~”裴思思回眸間見不遠處坐著的女子竟是又開始吃了起來不由得有些好笑，“孟孟，你們家人以前是不是不給你吃飯？怎麽你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見了春風苑什麽東西都吃個不停？”
她含著話梅，腮幫微鼓，含含糊糊的語調倒是添了幾分稚氣，“見到的時候不知怎麽就覺得自己喜歡，嚐過之後，發現自己果然喜歡~”
“你不會以前真沒吃過東西吧？”
“我是孟婆…”她吐了核，還想說什麽卻被眼前的女子打斷。
“是是是，你是神仙嘛。神仙不用吃東西的~”裴思思滿麵不耐煩的接過話，也懶得再問，微微托著腮不知在想什麽。
孟孟端著話梅盤子坐到她的榻前，遞了一粒給她，“你不吃麽？”
“不吃不吃~”裴思思輕輕推開了盤子，突然一本正經地問道，“孟孟，你說我若是沒了這張臉，還會不會有人喜歡我？”
沒了臉？孟孟皺眉，“沒了臉你要怎麽活呢，臉若是沒有了，眼耳…”
“孟孟！”裴思思嗔了她一眼，“我同你說認真的，你卻總打趣我，真不好玩~”
孟孟見她惱了才明白過來她口中的“沒了臉”是個什麽意思，微一思索便有些悵惘，“世人多淺薄，往往隻看得到表麵上的東西。”
“就是說…不會有人喜歡？”
“不過也非必然。”她笑了笑，“我倒也是見過不追求女子美貌的，不過那些都是極少的人。且其中多半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再被美貌女子所惑。真真不看容貌而愛上一個人的…隻怕是萬中無一。”
“是麽…”裴思思聞言垂了眸子玩著自己的發梢，“聽說，那個神武將軍，明日要來春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