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血染金鑾殿
“你有辦法救阿檸？”嘶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出聲調。
陳雪看著眼前抱著一具屍體落魄萬分的人，輕輕笑了笑，“子楚哥哥…除了你的阿檸，你就當真就沒有什麽別的想跟我說了麽？”
劉子楚聞言眸中很明顯地閃過一絲戾色，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幹澀的唇輕輕顫了顫，“阿雪，不管你究竟想幹什麽，一切衝著我來便是，你救救阿檸…”
“衝著你來？”
“是，衝著我來。”
“你求我。”
劉子楚扯了扯唇角，竟似是笑了一下，“我求你了，阿雪。”
陳雪先是一愣，隨即自嘲地笑了起來，“要我救她，你當真是如何都可以？”
“是。”
“那你的陳國呢？不要了麽…”陳雪見他眉目間盡是痛色，眸中滿是諷刺，“怎麽，為了你的家國天下親手殺了的人，這會兒竟是要為了她再舍棄了你一生都在守護的東西麽？”
“我別無選擇。”劉子楚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痛意，“我是君，為了我的臣民即便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也隻能狠心割舍…那種時刻我除了殺了她別無選擇。可我也是個男人，為了我心愛的女人，即便舍掉了性命那又如何！”
“你對她，就這般癡心不悔麽？”
“若不是你今日說能救她，你隻怕是再也見不到我的…”
“嗬…我知道。”陳雪大笑著搖了搖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你竟是打算和她一起去了麽！子楚哥哥，你好狠的心！”
“為君，我已盡了本分。為夫，我自然也該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那我呢？”陳雪紅了眼睛低吼，“那我呢，子楚哥哥！你究竟將我置於何地？”
劉子楚頭也沒有抬地看著懷中容顏依舊的女子，“你是妹…”
“你不要說我是你妹妹！我不要聽你說我是你妹妹！”陳雪尖叫著打斷了他，“誰愛當你的妹妹誰便當去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登基第二年便封許為國師還賜我國姓‘陳’！你虛置後宮從不沾染女人卻總在我宮裏一待就是數日，縱使我們清白入水，可誰不知道我會是將來的皇後！誰不知道？”
“阿雪…”
“你不要叫我！”陳雪笑出了淚來，“阿雪？嗬嗬嗬…你叫再多遍的阿雪，還不是抵不上你的阿檸…她出現之後，我陳雪簡直變作了一個笑話，一個笑話！你不要告訴我這麽多年都不過把我當自己的妹妹，你問問你自己信不信！如果沒有她，陪在你身邊的人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會是我！你有沒有！”
劉子楚神色大慟，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女子，微閉了眸子，“你說的沒錯，是我負了你…可哪怕時至今日我還是不能不對你開口，請你救救阿檸…”
“那從前呢！”陳雪睚眥欲裂，“從前那些情意難道都是假的麽！從前你看著我對我說‘阿雪，除了你沒有人懂我’，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說你負不負我了！”
“阿雪…”
“是你！都是因為你！”陳雪抹了抹眼角的淚，笑得淒愴，“是你親手給的我希望，也是你親手毀去的我！你明知我對你有情還處處引我陷得更深，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是，我承認…”劉子楚緩緩睜開眼睛，眸中一片死寂，“我從小見著父皇母後貌合神離，從小見著後宮之中的肮髒汙穢，我不願讓那些女人來沾染我生活中哪怕一絲一毫的空間…如果沒有阿檸，你確實會是陳國之後，隻有你懂我也隻有你和她們不一樣。可阿檸是無辜的，她什麽都不懂，她…”
“她無辜！”陳雪幾近瘋狂地指著他懷中的女子，“那我就是活該了麽？你一開始就打算好的事情為什麽不實現！哪怕和她共有你我都可以！可是你為什麽就連這一點點的希望都不留給我！為什麽！”
“我不可以…”
“什麽？”陳雪似是沒有聽懂他說的話。
“阿雪，我不能負了阿檸。我不能在身邊放著任何別的女人讓她傷心，我不可以…”
“哈哈哈…”陳雪眸中的淚止不住地墜落，她向後退了幾步笑得瘋狂，“你不可以…哈哈哈，你不可以！我陳雪二十年的相伴竟是抵不過她的一個笑，劉子楚，你好狠的心！”
“我沒辦法。”劉子楚抱著懷中人的手越發的緊了些，近乎呢喃道，“我沒辦法…”
陳雪停了腳步看著他，終於不見了始終帶著的笑，隻麵上的淚痕怎麽也幹不了，她指著丁檸冰冷的屍體指尖輕顫，“子楚，你就這般舍不下她麽…”
“她早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何能舍？”
“好！好，好…”陳雪看著他，眸色越發堅定，“既是如此，你便去陪她吧…”
“周濟五道，度脫一切，絕滅生死，超逸三界。九幽三靈，引我之身；仙魔人道，取我之靈，但為祝祭！
一祭，賜予法外之力，佑永世安康；
二祭，超脫輪回，離六道之苦！
斯輩願受天地之戮！皆以三塗為歸道，地嶽為居家，永淪幽夜，不睹三光，抱銅柱，履刀山，循劍樹，入鑊湯，吞火食炭，終劫無脫。縱更受生，墮六畜形，身被屠割之酷，魂困三惡之中，往反流曳，可不哀哉。”
“你在做什麽！”劉子楚聽她竟是念起了自己全然沒有聽過的祭詞，心思微沉。抱著丁檸起身想要阻止她，卻已然來不及了…
一道紅芒將這個皇宮都籠罩了進去。紅芒過後，一聲淒厲地慘叫，久久縈繞於皇宮之上，聚而不散。
聞聲闖入的侍衛在見了眼前的場景之後，驚恐地向外奔去。
“不好啦！來人啊，快來人！國師弑君了，陛下駕崩了！”
“嗬嗬，嗬嗬嗬…”聽著殿外傳來的聲聲大吼，陳雪看著漂浮在空中的人，笑得越發開懷，“她的靈魂就在自己身上的那片丹魂引中，從今往後，你跳脫輪回，便可以永生永世都陪著她了！永遠陪著她！哈哈哈哈…”
“阿雪…”劉子楚見著她遍身是血的樣子，麵色蒼白，“你何苦如此。”
“何苦？”陳雪的麵色被不斷溢出的血色遮掩，隻聽得她略帶嘲意的冷笑聲，“事已至此，既是誰都不能解脫，那大家便一起入了地獄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劉子楚看著她瘋狂的模樣，噤了聲沒有說話。
陳雪整個人都被漸漸從身體各處溢出的血覆蓋，麵容也逐漸地開始猙獰，“子楚，你就算是過了千萬年也需得記著，我是為你而死，是為你！”
最後那一聲淒厲的叫喊讓站在鏡外的人都忍不住汗毛微立，孟孟揉了揉手臂，拍開某人伸過來的手，對著從頭至尾沒有變過臉色的丁檸道，“那之後，他便帶著你的魂魄四處漂泊。直到丹魂引開始吸收他體內的禁咒之力，他擔心自己撐不了許久便來了地府，找到了我。”
丁檸始終沒有做聲，孟孟歎了口氣，揮手一道靈力注入鏡內，鏡上的所有景象皆化為虛無，“你可知，他應了我什麽？”
“什麽？”丁檸下意識地反問了句。
孟孟盯著她的雙眼，“他允諾，隻要我能將你從丹魂引中救出，便願喝喝一碗我的湯，從此再入輪回。”
“放棄一次性命還不夠，竟還是要有第二次麽…”丁檸還沒什麽反應，楚夢君倒是笑出了聲，“真真是個傻子，可笑…”
“夢君姑娘此言差矣。”丁檸聽她這麽一說，也勾起了唇，“人間有一句話，叫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沒有人逼他刺我那一劍，也沒有人逼他做後來的那些事。萬般業果皆是業障，這不過是，自食苦果。”她看向孟孟的眸光，連一絲的波瀾都不曽帶，“孟姑娘想讓丁檸看的，丁檸已然看過了，可以先告辭了麽？”
“請便。”孟孟點了點頭。
餘下三人瞧著她清瘦的背影，皆是一陣沉默。
“我也先走了。”楚夢君揚唇，“早知道是這種郎情妾意的場景，就算是求著我，我也不會過來看的~”
“誰樂意求你。”孟孟翻了個白眼，轉身對上冥越的一雙眸，愣了一下，“你怎麽了？”
“孟孟…”冥越眨了眨眼，“你在往生鏡中，當真什麽也看不到麽？”
孟孟白了他一眼，什麽也懶得說得一道紫芒直接注入了往生鏡中，“你自己瞧著不就…”她話未說完就被往生鏡漸漸消散的霧氣嚇了一跳，這是…
“孟…”冥越眸色一亮，還未等說出什麽就見著孟孟微一揮手鏡中的一切就都被定了格，重又恢複了以往薄霧蒙蒙的模樣，“孟孟？”
“夠了。”孟孟冷冷丟下一句話之後，幾乎落荒而逃。
她一路走得飛快，始終沒什麽人敢靠近的道路卻突然多出了個人影，孟孟想也不想地結了個印就甩了過去，不想卻被來人輕飄飄地就化解了去，抬頭，入眼的是一片白衣。
“孟孟。”耀光站在她麵前，笑得滿麵溫和，“我明日便要回天庭了，你今日可願送送我，與我餞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