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年少初見
孟孟歎了口氣，抬手一道紫芒化去了那股淩厲的力道，爭執了許久的兩人也終於發現了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三人。
劉子楚起身對著他們的方向微微欠身，有些艱澀地開口道，“孟姑娘，又勞你費心了。”
“無妨。”孟孟揚唇走向丁檸，“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丁姑娘單獨聊聊，冥越，你幫著夢君看看劉子楚如何了。”
“嗯。”悶悶的聲音，全然一幅不開心的樣子。
“小山精。”她走到丁檸麵前，笑了笑，“雖說不是我親手把你從丹魂引中給救回來的，可怎麽說我也費了相當的心力。若是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你可願與我聊聊？”
丁檸垂眸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就先進了屋子。孟孟回身安撫地對著劉子楚笑了笑，也跟了進去。
她剛將大門闔上，就聽得身後撲通一聲。
孟孟心間清明，神色卻是不無所動，並不上前相扶也不開口問她打算做什麽，隻淡淡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
終於，跪了一會兒的女子冷聲開口，“多謝大人搭救之恩。我雖被困於丹魂引中，偶爾醒來之時卻也能感受到大人身上的靈力，若不是大人相救，隻怕…”
孟孟聞言笑意深了些，“我這聽著你倒是不像是在謝我救了你，倒像是在謝我救了他。”
丁檸聞言扯了扯嘴角，自顧自地起身坐了下來，“倒是未聽說過，地府的孟婆大人竟是這般愛管閑事麽…”
孟孟也不惱，笑眯眯地跟著一起坐下了，“孟婆從來都不愛管閑事，若是管了什麽事，那必也是收到了什麽人付出的等同代價。”
“他…”丁檸話未說完又噤了聲，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孟孟歎了口氣，“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往生鏡中，那似乎是你和劉子楚初次相見。那時候你臉上的笑和眸中的神采，誰見了想必都會覺得萬般驚豔。”
“總歸是回不去了的。”丁檸似有笑意，“大人既是瞧見了我與他初次相見的情形，那必是也見著了我與他最後一次相見的情形了。大人覺得，他如今的那般姿態，還有何意義麽？”
孟孟歎了口氣，“我見著，你最後流出的那滴淚了。”
丁檸聞言輕笑了聲，“是啊，妖是沒有淚的。我正是忘了自己是妖，妄想做一個普通的人，所以才會流出那滴淚吧。”
“做人又有何不好呢，人是三界之中情感最為豐富的生靈。萬物進化的最終姿態，都會選擇化作人形，這豈不也是對這個生靈的最大肯定？”
“若有下一世，我做什麽，都不要生而為人。”
孟孟心下微歎，“你若真想殺了他，何不幹脆吸幹了他身上的禁咒之力。又吞吞吐吐地那般麻煩？”
阿檸垂了眸子，低聲道，“既是禁咒之力，又豈是我這等山精野怪能夠享有的。”
孟孟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阿檸抬頭，看著她的眼神頗為複雜。
“想不想知道，你被刺入那一劍之後，是如何進的丹魂引。而劉子楚又因何帶著禁咒之力跳脫了輪回的？”孟孟聲音低沉，帶著滿滿的誘惑。
半個時辰之後，站在輪回台上的孟孟黑著臉瞪著身後的冥越和夢君，真是該來的人不來，不該來的人淨瞎湊熱鬧…
“我上次就沒來了，這次來看一眼也不過分吧？”夢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我要看。”某人更是理直氣壯。
“無妨的。”一邊的丁檸笑了笑，示意自己無礙。
孟孟淡淡點頭，也不理會多出來的兩人，一道紫芒穿過丁檸的臂間又注入了那片霧蒙蒙的往生鏡中。
“子楚哥哥~”彼時，這個清冽的聲音還半點不見國師的威嚴。
“阿雪。”一個少年也走進了畫麵，豐神俊朗，眉宇間的英姿勃發莫不顯示著少年王者的淩厲，一身黑色錦繡龍袍更是增了幾分神色間的莊重，但到底掩不住一股意氣風發，好一個少年帝王。
“子楚哥哥，阿雪為你卜了一卦…”女子蹙著眉，清秀的麵容帶著些許愁緒，有些欲言又止地道，“總之到底不是什麽吉卦，明日春郊狩獵可否推遲了改日再去？”
方才還微笑著少年似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阿雪，我早與你說了。不要太過沉迷巫術之道，到底不是正途。天道無常，豈是一屆凡人可以預測，你若當真窺得了天機，還能不付出代價？國運、帝王運，這些都是男兒們要操心的事情。”
“可是…”女子咬了咬唇，有些鬱結，“子楚哥哥分明說過，你若為王，阿雪必為國師終身相伴。國師豈能不卜算，若真如此，如何保國運昌隆？”
“陳國自由萬千熱血男兒，保家衛國，何須我們嬌貴萬千的雪小姐？”少年點了點她的腦袋，眸中滿是寵溺。
女子紅了臉瞪他，尤是有些不放心，“可明日春獵…”
“阿雪，君無戲言。”少年正了臉色，“我聽了你的告誡，明日處處小心也就是了，可好？”
女子抿唇點了點頭。
看到這裏，孟孟突然間明白了為何陳雪後來會走上那樣極端的一條路。少年天子，何等的好兒郎，即便是沒有接觸的女子隻怕也是要對他存了三分心思的，更何況這個日日伴在他身邊，甚至被他日日關懷的芳齡少女。
隻怕情根深重，最終卻是想回頭也不能夠了。
孟孟歎了口氣，再看過去時，偌大的宮寢中就隻剩下了陳雪和一個婦人。
“小姐…小姐？”
女子似是被打斷了思路，勉力笑了笑，“嬤嬤…”
婦人了然地笑了笑，“小姐莫要擔心，陛下天威相護，必然不會有事的。”
“我到不是擔心子楚哥哥會出什麽事…”
“小姐今日怎麽這般的多愁善感了起來，可不向往常的作風~”
“嬤嬤，我總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總覺得似乎子楚哥哥要離開了我了…”
“怎麽會呢！”嬤嬤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似是安慰又似是驕傲，“陛下對小姐的寵愛，天下誰人不知。陛下繼位這麽些年，別說是妃子了，就連個侍寢的都沒有，可不就是為著小姐的這一份情深意重麽？小姐隻怕是多心了~”
“但願吧…”女子想了想，清雅的麵上又泛起點點紅暈，那一雙眸子卻始終瞧著少年方才離開的方向，一瞬不瞬。
鏡麵泛起點點漣漪，蕩漾間已然是一片綠色。那情景，似乎是一片山林。
一人一馬就這麽闖入了這一片盎然的綠意之中，那驚措的馬蹄就仿佛這兩人是從另一個世界跌落而來。
馬上的少年一身紫色華服，看著馬兒的表情似是有些懊惱，想來是馬兒受了驚嚇，他這才與大批的侍衛脫離了開來，迷失在了這片密林之中。
想到昨日阿雪說的那些話，少年皇帝警醒地打量著四周，獨屬於帝王的氣機讓他覺得這一片迷林似乎有些不對勁，可偏偏又尋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勁，隻好勒著馬兒原地警戒。
“什麽人？”察覺到身後的異樣，他冷哼一聲迅速回過了身。
順著劉子楚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個人蹲在那裏，耀眼的陽光被緊密的枝葉一一分割，細碎地灑在來人的身上，那一身水綠色幾乎就要融入了身後的那一片草叢，似是被方才那一聲嚇到了，倉促間回頭，見是他，揚唇就是一個笑。
就連站在鏡子外的孟孟見了那個笑都忍不住歎息，果然是個精靈般的人物，太過幹淨爽朗的氣息不自覺地就讓人放下了所有心防，任由她一頭狠狠撞入。
果然，立於馬上的少年呆了一呆，隨即，眸中迸射的光彩幾乎就要將眼前的人湮沒，怦然心動，莫過於此。
“你為什麽要看著我？”少女清脆的聲音終於讓少年回過了神。
“不可以看著你麽？”他眸中異樣的光彩越來越濃厚。
“那倒沒有，隻是看得我有些害怕。”少女又是一笑，“你瞧著我的眼神，就像雀…雀兒看著蟲子。”
少年撇了撇嘴，他倒是完全沒看出她哪裏有害怕的樣子了，不過…“你到底是什麽人，皇家獵場方圓十裏之內都被封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少女吐了吐舌頭，自言自語一般地呢喃道，“早知道就該讓雀姐姐像吃小蟲兒一般吃了你，這麽凶…”
“你說什麽？”少年皺眉，“就不能大點聲？”
“沒什麽！”驀然增大的聲音不但嚇了馬上的少年一跳，就是連自己也愣了愣神。回過神來便是一陣笑，清脆的笑聲點點散開，那股子天真的快樂幾乎將周遭的草木都帶得微微顫動。
原本被嚇了一跳的少年見狀也是勾起了唇角，看著她兀自笑得開懷，方才迷路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隻單純跟著心情好。
少女斂了笑意，瞪著他，“你笑什麽？”
他頗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她，“還真是頭一次遇到這般不講道理的人~你笑就可以，別人就不行麽？”
“哼。”嬌俏著瞪著他，雖找不出理由，卻也是絲毫不見示弱。
少年輕笑一聲，終是先示了弱，“我是劉子楚，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明媚的眸光黯淡了幾分，“我沒有名字，我知道我姓丁。”
“那你家住哪裏？”
“我沒有家…”少女的臉色更是委屈了幾分，“我便跟這些樹爺爺住在一起，這座大山便是我的家了。”
點點的憐惜之意漸漸覆滿少年的眸，心神一動便想要調笑一番，“檸，木皮入酒浸，治風。瞧著你瘋瘋癲癲的模樣，就叫丁檸吧。”
“丁檸？”少女眨了眨眼睛，愁容立散，拍著手笑道，“好哇好哇~我叫丁檸~我有名字啦~我叫丁檸~丁~檸~”
少年不料自己一句玩笑話竟是惹來她這般反應，連麵上的棱角都似乎隨著她的笑軟了幾分，“既是沒有家，那我帶你回去。把我家借給你當家，可好？”
“好啊好啊~”正興奮的少女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麽，“丁檸有家嘍~不但有名字還有家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