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丹魂現
孟孟實在沒想到，如文琪那般做事向來一絲不苟的人，這次竟是會扔個人到她院子裏跪著等，便再也不聞不問了。看來，還真是被冥豆豆和文書那兩個家夥給帶壞了！
“你先起來。”孟孟看看跪在自己跟前的人，再看看一邊用色迷迷的眼睛盯著人家的夢君，臉色黑了黑。
夢君那家夥還敢不敢再丟人一點…但凡相容不凡的人都不打算放過麽？話說其實那時候之所以會跟著冥豆豆回地府完全是因為看他長得好看吧！
陰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驀然出現，打斷了孟孟越來越濃烈的怨念。
“還請大人救救阿檸。”跪在地上的男子麵容憔悴，眉宇間的光華卻令一旁的鬼差有些不敢直視，他卻微低著頭，滿目空洞。從靈魂深處透出的死寂氣息讓周遭的空氣都陰暗了幾分，滿是絕望的死寂，透不出一絲一毫的光亮。
“好說好說，這樣的美人，誰忍心不答應你呢。”夢君媚眼含愁，片刻間都似能滴出水來。
孟孟幾乎都要懷疑若不是自己在這裏站著，隻怕她就要開始郎心似妾心，雙雙同歸寢的把戲了…
“楚夢君！”孟孟暗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過分才是。
“哎~在呢在呢。”身邊的人這才扭了扭脖子終於看向她，“孟孟，你先別生氣呀，難道你沒有看出這個人有什麽不尋常之處麽？”
“不尋常？”孟孟懷疑地瞥了她一眼，除了皮相不錯之外還有什麽能吸引她這個色女？想著想著又不自覺地打量起跪在地上的人，皺眉。
夢君說此人名叫劉子楚，是亡故陳國的帝王，可似乎那些殘存的帝王之氣還不至於在方才讓鬼差側目難視…
殘存？挑眉細細辨認起他身上的氣息…
“他不是亡魂！”
她方才幾乎被他周遭透出的死氣蒙了眼睛，這樣看來，他竟是以活人之身入了地府。
“不是~”夢君眨了眨眼睛，算是肯定了她。
“不是亡魂卻來了地府？”非神非妖非魂卻是入了陰曹地府，真是有意思。尋常人別說入不得地府，就算是機緣巧合撞著天大的運氣入了地府…所以你確定真的是一種“運氣”麽？
總之，即便入了地府，也不該是能瞧見這裏的幽魂，三界自有各自的秩序，若是隨隨便便亂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嘛~恐怕你就要問問我們的閻王大人了。”夢君看著跪在跟前的人，淺笑雍華。
“冥豆豆？”是了，自然是該有冥豆豆的事，若非閻王點頭，他就是再大的本事，也摸不到這裏來。
夢君點頭，“文琪說，是閻王讓她帶的人過來。”
“哦？”
那就難怪了吧？難怪文琪這次竟是扔了人就走。
地府裏的人都知道，閻王那個笑麵娃娃是除了孟婆之外最最不能招惹的人，可若是有文琪大人罩著那就不一樣了，隨便惹，盡管淩虐。
因為閻王大人唯一的忌憚便是文琪大人，誰也不知道為什麽。
收回越飄越遠的思緒，孟孟抬手一道紫芒注入他的身體，不料竟是引得一片紅芒大盛，她勾唇又是一道紫芒穩穩壓住了紅芒的逬起。
片刻。
“你走吧。”孟孟收回靈力，淡淡瞧著眼前聽見自己的話才抬起頭，有了些情緒波動的男子，“禁咒之力得來不易，便是跳脫了輪回之人更該珍惜，要知道，世人可都覺得，三界最苦不過輪回之痛。”
方才查探之下竟是發現此人身上帶著一股遠古的逆天禁咒之力，雖不知為何那股力量似乎不太穩定且有衰退之相，也不明白冥豆豆哪根神經搭錯了竟是想要她摻進這趟渾水，可這麽複雜的事，她自是不想沾染的。
劉子楚聞言動了動唇角，似是想笑，可不知是笑意太苦還是他太虛弱，終是沒能笑出來。他沙啞著聲音，眸中帶著點點陰沉的光，“若大人能救一救阿檸，即便是再入輪回，於我而言又再有何苦…”
“哦？”原本拂袖打算離開的孟孟聞言定住了身形，似是到現在才提起了些許興趣，“阿檸？是你懷裏丹魂引中匿著的那隻小山雞精？”
“山雞…精？”他眉眼間的僅剩鋒芒也漸漸落寞，慢慢伸手似是想抓住些什麽，可終究空空握住，麵上的笑越來越濃，笑意卻是越來越苦，“數年相伴，我竟是連你的本體是什麽都是從別人處得知，怨不得你恨我，怨不得…”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她眸色淺淺，似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苦楚，“你真的願意為了救這個小妖而再入輪回？”
劉子楚聞言先是自嘲一笑，接著緩緩起身，繼而慢慢自懷中掏出一隻小角，細細摩挲了一會兒才抬眼看向她。眸色陰鷙，眉眼淩厲，“隻要你能救她。”
“不錯，這樣才有點人間帝王，禁咒之主的樣子。”孟孟終於略為滿意地勾了勾唇，“去偏殿休息吧，久經奔波，想來你也需要休息。丹魂引的事情急不在一時，我們明日再談。”
劉子楚點了點頭，沒有再抬頭看她，隻隨著引路的鬼差去了偏殿。
夢君的一聲冷哼讓孟孟唇角的笑意越發深了些，“怎麽，你拉我回來，不就是為了讓我幫他？這回如了你小美人的願，怎麽夢君你還是不開心呢？”
“有時候我真想知道，你的那顆小腦袋裏，除了你的孟婆湯還有沒有點別的佐料~”
“你怎麽知道有沒有？說不定，連孟婆湯都沒能塞進我的腦子裏呢？”
夢君輕歎了一聲，嗔了她一眼，“是了，你這種人，懂什麽情愛。又如何指望你能為了什麽事而感動。”
“你為此而感動？”
“為何不能感動？”
“因何感動？”
“他為了懷中小妖的一縷幽魂竟是放棄了與天地共生的機會，難道不值得我感動？禁咒之力保他跳脫輪回之苦，人間帝王誰沒些野心，拋棄了家國天下隻為心中所愛，世間有幾人能做到？”夢君眼中的媚意漸漸消退，竟是浮出了星星點點的恨意。
“山水萬重書斷絕，唯夢閑人不夢君？”孟孟見狀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那副掛在夢君房中的一副字，“夢君為此事如此憤憤不平，可是想起了那位‘君’？”
“是不是都不要緊。”夢君垂了眼眸，挑起自己的發絲，淺淺的柔透著入骨的媚，“想不想起來又能如何，到底我沒能遇上一個為了我拋卻天下蒼生和家國重任的人，所以我如今隻身立於地府。可那個小妖不同，即便隻是天地間的一縷幽魂寄於他懷中，也好過行屍走肉地活上千萬年！這事我既是遇上了，自然更不能袖手不言。”
孟孟輕笑了聲，全然不理會她話語間的明嘲暗諷，瞧著劉子楚離開的方向卻極是輕蔑，“不知夢君是否想過，他那一身禁咒之力是如何而來？”
“那是有人以一身精血獻祭，逆天而來。”夢君偏頭，“巫蠱本是一家，我是萬年而成的蠱精，這等絕跡的禁咒我又如何會不知是緣何而來？”
“既然知道，那我問你，為他獻祭的人呢，會有何下場？”
“自是…”夢君說著卻突然住了口，眸色微慟。
“自是身形俱滅，靈魂受天地相束，受夠千刀萬剮之後灰飛煙滅，三界六道再無此人一絲一毫的痕跡。”她笑意漸濃，“這些你自然比我清楚。那你說，他此刻對那隻小妖的深情較之此人而言如何呢？”
“……”
“可你如今瞧著，他可有半分記掛此人的模樣？”
“……”
“你說那人若是知道了方才的事情，是該欣慰自己愛的人終於準備好浪費自己的心血去救別的人，還是該感動他竟是絲毫不曾記得自己所做的一分一毫？”
“……”
“夢君，情愛不過虛妄。終究是騙人騙鬼的把戲罷了。”
楚夢君聞言嬌俏一笑，輕輕撫上麵前那張掛著淺笑的臉，“那孟孟不妨教教我，在你看來，什麽才不是虛妄呢？”
“時間。”她斂去笑意，擋開她的手，“六道輪回都不過是時間的見證，仙魔妖也不過是些更長的見證者，唯有時間亙古，天道永恒。”
“嗬…”夢君的笑帶著些許興味，眸色卻是譏諷，“若是我告訴你，你正是因為你所不恥的‘情愛’才會來到這裏！若是我告訴你，你曾今與一個人相愛相恨讓三界仙魔皆為之動容！若是我告訴你，你曾經為了冥越揚言要逆天改命受盡萬般苦楚也絕不回頭！你還能這般若無其事地說著這些沒有人性的話麽？”
“這些話你早對我說過了。”孟孟挑眉，“即便如此，那也不過是破繭成蝶的過程罷了。若真如你所說一般，那麽那個與我相愛到讓三界都動容的冥越，為何就連他飲下孟婆湯失了記憶我都沒能記起他曾經的一絲一毫呢？”
“你…”夢君聞言啞然，卻是失笑，“好好好，我便等著，等著哪日有個人讓你也嚐嚐求而不得的滋味那才有趣呢~”
孟孟瞧著那個一步一搖離開了的豔色背影，輕聲一笑，不知是在說給遠去的人還是說給自己聽，“不會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