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出宮
又過了幾日,手臂上的傷和胸口的傷都開始結痂,走動是沒有問題,隻是步子需小一點。惦念著薄濤的事情,我讓桑榆請了甄太醫來例行請脈,順勢問問能不能出宮走一趟。
甄太醫診了脈,道出宮無礙,隻是少走些路即可。
我很是開心,讓撅著嘴的桑榆預備出宮的衣服。
“啊,對了,甄太醫這香囊你可聞到了一股清香?”說著我將香囊遞給甄太醫。
甄太醫深深嗅了一下,神色冷凝了起來。
“怎麽?有問題?”我緊張得看著甄太醫。
“此物是怎麽來的?”甄太醫問。
“哦,友人送的。”
甄太醫猶豫了一下,道:“娘娘還是不要帶在身邊的好,此香是含羞草的香味,能至流產!”隨後他又補了一句,“尋常女子聞了也會導致月事紊亂。”
流產!這香氣時先生添進去的還是燕芙自己?如果是燕芙,她送我香囊何意?我正在養傷,她明知道甄太醫時常入宮請脈,很容易發現這個問題。難道她是想向我傳達一些信息?可是我和先生的交情她應該是不知道的,如果這香是先生加的,而她發現了,應該找裕王才對,為何找我?
還是真的隻是單純的受不了這花的香氣?
“若是孕婦聞了,會有何症狀?”
“會頭暈,胸悶。”
難怪燕芙會那麽疲乏。
“本宮受了箭傷倒也會頭暈胸悶,大約是失血過多。”我笑著岔開話題。
甄太醫低了頭不語。
“桑榆,送甄太醫!”
甄太醫一走,我迫不及待讓桑榆幫我更衣,許久不曾回家,子君也回來了,我心中頗為雀躍。
“要不要和陛下說一聲?”桑榆謹慎的提醒。
“還是不用了,不過午後便回。近日陛下比較忙,不要平白打擾他了。雲寶讓孟九親自帶著,不要旁人經手。”
桑榆瞪大眼睛:“不讓孟九隨咱們一道麽?”
“不必了,去丞相府才幾步路,況且最近京城裏的巡邏是往日的幾倍,放心。”我道。
桑榆想了想覺得有理,倒也不再堅持。
因為不能多走路,桑榆直接安排了馬車到坤元宮。
馬車駛到宮門處,卻被攔下了。
我撩開車簾,入目就是玄衣銀色鎧甲打扮的許仲文。
“許將軍!多日不見了。”
許仲文詫異抬頭看了我一眼,迅速跪下行禮。
“皇後娘娘萬安,娘娘鳳體欠安,怎麽還急著出宮?”
“許將軍榮升西北大將軍一職,本宮尚未來得及向你道賀呢,不過陛下怎麽安排你來守宮門了?”稀奇了,這不是殺雞用牛刀麽?
許仲文道:“哦,今日抓到了薄濤副將,正囚於天牢,陛下不放心,臨時抽調了微臣來守宮門,因此才攔了娘娘的馬車。還望見諒。”
薄濤抓到了?可審出什麽來了?
“哦,無礙,職責所在,那無事本宮就先走一步了。”我強壯淡定道。
許仲文凝視著我半響,才揚起手道:
“娘娘請!”
馬車駛出老遠,我還在思考剛剛許仲文的眼神,那時懷疑沒錯吧?難道薄濤交代了什麽?
“桑榆,快著點!”
行至一半路途的時候,馬車突然減慢了。我焦急的催促坐在外麵的桑榆。
“小姐,是先生。”
先生?
停了馬車,桑榆將我撫了下去。
果然是百裏和先生,立在路邊的銀杏樹下,正淺笑著看過來。
“先生這是打哪裏來?”
“哦,許久未來京城,讓百裏推著我走一走。”先生身著白衣,縱使在繁華的街道背景下,依舊顯得十分出塵。
這份氣質也屢次聽爹爹讚譽,縱然爹爹不過隻見過他幾麵。
“你受傷了,怎麽還出來?”未等我回話,先生又問。
我笑道:“沒大礙了,太醫說走路緩著點即可。”
先生點頭。
“那個…”
“那日…”
我和先生同時開口道,引得百裏和桑榆都笑了。
“百裏和桑榆先去那邊等著,某和娘娘問句話。”
我心中一緊,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麽,隻是為何還要避開桑榆和百裏?
“那日,郡主可是送了你一個香囊?”先生抬頭問。眉頭皺起。
“嗯,那……”我正好想問個究竟。
不待我說完,先生急急打斷我道:“那香囊,你還給我吧,是給郡主求的,給你不管用。”
他竟是在隱瞞?看他神情緊張不安,我幾乎可以斷定是他所為了,可是為什麽?燕芙懷的是他的孩子啊?!
“為什麽?”
先生驚到:“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穿。
“太醫看過了,是能致流產的夜來香,先生為何……?”
先生完美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痕,他操縱著輪椅轉過身去,低聲回答:“不過是為她好,你往後會明白的。”
讓她流產是為她好?那孩子,那孩子是因為燕芙救先生才有的,他怎麽可以這麽無情,這麽一廂情願的為燕芙打算?難怪燕芙神色黯然得說希望孩子能順利出生。
可是眼前這個人,是教我仁義禮讓四年之久的先生,他真的能做出這樣忘恩負義讓人心寒的事情來嗎?
“為何不能讓我現在就明白?”我不甘心的追問。
先生猛得轉過來緊盯著我:“卿卿,人不能活的太明白,會很痛苦的,尤其是你。”
怎麽突然說到我身上了?
“先生你想告訴我什麽?學生愚鈍,還請明言。”先生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麽?怎麽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先生歎了一口氣:“沒有什麽要告訴你的,你別想多了。你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一句話讓我更加忐忑,不知道危險是很麽,讓我如何保護自己?還不如什麽都不說,也好過讓我每日疑神疑鬼。我細細打量著先生,先生還是舊時摸樣,可是性情似乎改了一些。為什麽呢?
“你這帶著傷,是要去哪裏?”先生顯然不想再討論剛剛的問題。
我挫敗,一旦先生不想說,那麽打死他都不會說的。
“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了,去丞相府看看子君。”
“聽聞薄濤副將被抓了,你此刻回去,很容易讓人起疑,某建議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我大驚,薄濤被抓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事情了麽?另外為什麽我回去就會讓人起疑?難道他知道……?
“為什麽會起疑?本宮不過是探個親而已。”我試探道。
先生突然淺淺一笑:“你在防備我?”說完似是不可置信一般,他又笑了一次,先生平日裏多是冷峻的神情,因此笑的時候格外的柔和,好像冰雪初消一般,可是剛剛那一笑,我明明看到裏麵有一絲苦澀。
莫不是我的行為傷到他了?
“先生不要多慮,我不過是真的不解而已。”我急忙解釋道。
先生不置可否看了我一眼,瞥向了別處。
“西北軍叛亂,誰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丞相大人手握重權,是更可疑的對象,某不過是正常猜測而已。當然你若執意回去,某也不敢攔你。”說到後頭,竟是聲音都冷了下來。
果然還是生氣了。我心中悶悶,好像呼吸不過來一般。
“對不起,先生!”
我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向先生道歉。
良久,先生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從我大婚之後,你就已經在心裏開始疏遠我了,這我並不怪你,道不同不相為謀,本來就該如此,我甚至欣慰你能做到這一點。不過,你為了燕芙來質問我,我很難過,比之燕芙,難道我不是和你更親嗎?”
先生向來說話簡潔,難得一次說這麽多,卻是對我的控訴,這讓我心中更是愧疚難過起來。
隻能繼續垂頭不語,像是幼時做錯了事麵對爹爹的訓責時一般。
“唉,你隻要知道,我總不能害你就是了。對其他人,我也隻能盡我所能,有些事情,如今和你說了,你也看不清,倒不如讓時間告訴你答案。”先生揉了揉眉心,又道:“你若是實在想回去也無不可,畢竟丞相哪能是那麽容易就被抓到把柄的?”後麵那句話有些低喃,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我朝他點了點頭:“先生不用替我擔心,清者自清。”
先生神色莫名看著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先生雖然教導了我和子君,又教出了徐世清,但對政事是不怎麽插手的,隻是我們有了疑惑,全盤告訴於他,他也會給些意見。怎的他入了京,卻莫名對朝廷的事情熱衷了起來?等等,我怎麽又在質疑先生了?
連忙斂了心緒,朝先生賠笑:“先生,今日學生冒犯了,還望不要放在心裏,時辰不早了,學生先告辭。”
先生眯著眼,微微點了一下頭,便移開了視線,如他最初所言,觀賞起京城的街景來。
我沉默了片刻, 朝他躬身行了一禮,慢慢得朝馬車挪過去。
“小姐?是回宮還是去丞相府?”桑榆扶我上了馬車,探身進來問道。
我很是疑惑:“為何這麽問?”
“哦,剛剛和百裏聊天,他說最近最好別去丞相府。”桑榆解釋道。
連百裏都知道?
“等等,你怎麽會啞語?”百裏不會說話, 和先生都是用啞語交流,我在鳳凰山四年,也略懂一些。隻是桑榆一直住在丞相府,什麽時候也學會了啞語?
桑榆縮回頭去,聲音飄忽:“額,奴婢不過略懂,略懂,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