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羊倌」餘罪再立功(4)
「哎呀。」俞峰笑道,「就是送盒飯、熱水的地方,在鎮邊上。」
肖夢琪愕然得眼越睜越大,很不相信,看著三人笑得更歡的時候,李玫補充著:「不信是吧,我打電話,讓他們給專案組送份盒飯。」
說著就開辦了,李玫拿著步話吼著:「喂喂喂,後勤點誰在?莊子河刑警隊有人在不?……哦,我是專案組,送份盒飯到武林村,讓你們余隊長來啊……」
這裡的規格可不是一般的高,對方估計是個普通刑警,很鏗鏘地回答:「是,馬上送到。」
肖夢琪「噗」一聲笑了,她拉了把椅子坐下,看著三人笑道:「你們就為這個笑啊。」
「有點可笑而已,怎麼覺得像故意噁心人一樣。」俞峰道。
「余隊長不是二等功臣嘛,他為什麼不參加追捕?」張薇薇有點不解,這實習生眼裡,一切都透著好奇。
「參加了,下午不是送酒了嗎……估計領導這是故意刺激他呢。」俞峰道。
「那領導肯定很失望,余兒的臉皮比今天下的雪還厚。」李玫道。
三人說笑著突然停了,是俞峰發現肖夢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提醒了李玫一下,沒往更深里討論。半晌,肖夢琪平靜地說:「也不是刺激他,是順水推舟成全他。他可是許處長的愛將啊……一般人誰敢這麼胡搞。」
「也不算胡搞吧,很受歡迎。」俞峰道。
「既然是愛將,怎麼不拉到追捕隊伍里?」張薇薇很不解。
「這樣的天氣,又是這麼大的區域,找一個潛藏的逃犯,需要的是大量警力的協作和配合,不是一兩個人能拿下的。」肖夢琪搖搖頭,她也不是很清楚領導的用意,但她很清楚,現在已經把五原全警能叫得上名來的人物都拉到追捕現場了,這種時候,就是許平秋本人也不敢妄下定論啊。
說話間,車聲響了,泊在院子邊上,旋即聽到了餘罪進院子的聲音,嚷著:「肥姐,你真能吃啊……兩人份還不夠?」
「氣死我了!」李玫氣得雙手擂桌,進門的餘罪笑著,她一指道,「給我們組長的,餘罪你再誣衊我,小心……」
「嫁不出去賴上你啊。」俞峰替她說了。
「啊……姐這名聲啊,自從進支援組就全毀了。」李玫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似乎怕餘罪尷尬,故意製造氣氛一般,催道,「快點啊,送個飯還傻站著?」
餘罪躊躇一秒鐘,上前來把飯放到了肖夢琪面前,很平穩。肖夢琪美目眨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了句:「謝謝啊,我都忘了還沒吃呢。」
「吃吧,質量不咋的啊,七塊錢一份的。」餘罪道。
相視一笑,似乎並無芥蒂,肖夢琪總是覺得心裡不怎麼舒服,有點尷尬地拿著筷子,低頭細嚼慢咽,這個動作似乎是為躲避餘罪的目光一般。
「余兒,過來過來……發揮一下你的神賤氣質,就像在深港。」李玫招呼著道。
餘罪不客氣了,坐到了李玫的位置,先問:「不違反保密原則吧?」
「違反什麼呀,現在哪個隊不知道。」李玫道。
「那我得看看……」餘罪看著,李玫指示著衛星圖,餘罪看不懂,還得李玫很鬱悶地解釋。地圖倒是能看懂,一大片區域,重點在通向市境的市區。市區是嫌疑人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出沒的地方,特別是針對和他有社會關係的已經設置了監視;而涉及數鄉鎮的地區,從道路交通到進村排查,都已經捋過一遍了,各組彙報生成的文件,已經幾百兆了。餘罪看了看,指指點點,頗有指揮員的氣質,然後中氣一提,準備開始說了,「我很負責任地說……」
都知道這貨有時候語出驚人,俞峰、張薇薇、李玫都期待地看著他,卻不料餘罪一下氣餒了,用羞答答的表情道:「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拎回來,那可是名動全警哪。」
三位笑了,肖夢琪給噎住了,一到談正事的時候,他就這德性。她起身倒了杯水,好容易咽了口,打斷了幾個人的話說著:「你其實已經名動全警了,抓到b級逃犯的刑警隊長,五原沒幾個。」
「喲,我怎麼聽這話像恭維啊?」餘罪笑眯眯看著肖夢琪。眼神不對,像色狼瞅羔羊的那種眼神,李玫一伸手,遮住他的視線提醒著:「你用這種眼神看人的時候,為什麼我有想揍你的衝動?」
肖夢琪一皺眉,這亂七八糟的,又要開涮了。果不其然,餘罪一側頭含情脈脈地、賤賤地對肥姐說:「那是因為你少女的心,已經被我狂野的氣質征服了。」
「噗!」俞峰和張薇薇受不了了,肖夢琪直接噴了口水。
李玫卻是很沒節操地撫著臉蛋笑道:「你確定要讓我放棄獨身的誓言?」
「還是算了,我當你的夢中情人吧。」餘罪道。旋即肥姐一根粗白的中指豎給他了:「知道你沒那本事,還裝!要麼坐下來給我們分析分析,要麼回去送飯去吧。」
「哦,我還是送飯去吧。」餘罪兩廂都不敢接招,倉皇逃了。
晝間大雪,夜間風涼,風裹挾著積雪,像是故意掩蓋所有痕迹似的,把晝間的車轍腳印覆蓋過去了,從武林鎮到五原市,到鄰市數條幹線,很快又成了茫茫一片,連道路也是勉強才能辨認。
晚八時開始,用餐過後,稍事休息,各隊補充了新隊員,繼續開往指定地點。
每位下車吃飯的都一個德行,狼吞虎咽,一口氣能吃兩三份。吃飯都沒有地方坐,就蹲在臨時徵召的一個舊鄉政府的大院子里,掛起的大燈下,個個都是一臉疲憊,滿褲子的雪剛消融,吃一頓又凍住了,放下盒飯,車聲隆隆又要出發了。
「都下來……裡面裡面,有熱水,盒飯管飽……有白酒,能喝的抿兩口……喲,熟人哪!」
在門口招呼的餘罪又迎來了三輛車,一看緊身束腰、齊膝鋼靴的裝備就知道是特警隊的。他看到了張凱,張凱也瞅見他了,愣了下,然後笑了。一笑,正整理武器的尹南飛回頭一瞅,也張著大嘴樂了。
尹南飛奔上去,散了支煙,看餘罪這德性卻是有點不解了,直問:「神探啊,這時候你得在一線啊,怎麼鑽到後勤上發盒飯了?」
「專案組的命令。」餘罪道。
「拉倒吧,你是個服從命令的人嗎?」尹南飛損了句,不過一攬餘罪的膀子道,「不過我喜歡,謝謝你的酒啊。」
「呵呵,別客氣。」餘罪得意了,這些劣酒可是換了不少人情,進門又是一堆人,大嘴巴忙著分盒飯,苟盛陽提著大壺,剛洗的杯子一人倒上杯白開水,個個狼吞虎咽開吃了。特警長年訓練,在飯量上看就不同凡響,盒飯放在嘴邊,三兩下撥拉就下肚了,特別是個子足有一米九的尹南飛,一眨眼,三份盒飯已經吃得乾乾淨淨了,看得莊子河刑警隊幾位,簡直佩服得無以復加。
「給,尹隊,路上來兩口。」餘罪抱著二兩裝的小瓶酒,一人懷裡塞
了一瓶,尹南飛卻是把他手裡的全揣走了,相視笑著,尹南飛道:「回頭我請你啊。」
「真是別客氣……哎,尹隊,晚上還準備搜捕?」餘罪問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以前就看這貨不順眼,不過今天有點改觀了。
「沒辦法,六條人命啊,這號人不落網,我們怎麼敢閉上眼打盹。對了,小余,你應該參加啊,你這腦子彎彎繞多,說不定還真行。早點抓到,咱們也少受點罪。」尹南飛又要了一份,這回吃得慢了,開始邊吃邊說。
「這樣的冰天雪地里,警犬用不上,目擊沒有,準確方位沒有,就這麼大海撈針,難度也太大了,難道沒有考慮過重點方向,收縮隊伍,集中力量?」餘罪道。
尹南飛被噎了下,這怎麼像總隊長的口吻?他愕然地看著餘罪道:「別說準確方位,有大致方向我們都拿下了……這個命令誰敢下,滅門案啊,疏漏了兇手,就是總隊長都不夠撤啊。」
所以只能這麼保守圍捕,等著線索的出現,這個樣子餘罪還真沒轍兒。條件有多惡劣不用出門都看到了,餓得一隊特警連吃帶喝,盒飯的箱子扔了七八個,最少的都吃了四份,吃了飯飽嗝兒還沒打兩個,尹南飛一聲吼,四散烤火的特警像觸電一樣起身,飛快地排著隊列。
「同志們,告訴我,你們累嗎?」尹南飛吼著問。
「不累。」一隊特警齊齊吼著回答。
「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組織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都把眼睛睜大點,我們多堅持一分鐘,就多一點抓到潛逃兇手的機會,告訴我,你們有信心嗎?」尹南飛吼著訓話。
「有!」一隊特警,挺胸昂頭,兩眼散著狂熱的光芒。
「出發!」尹南飛道。他帶著隊,出了院子,車聲隆隆,劃開了漆黑的暮色。
院子里,被臨時徵召負責分發盒飯的莊子河的三位看傻眼了,大嘴巴慨然道:「特警是比咱們辛苦啊。」
「嘖,都被洗腦了。」苟盛陽撥拉著火說了句,儘管這麼說,可心裡仍然有按捺不住的感動。
這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啊,除了警察,還能有誰?
一個大的行動要消耗多少,可能看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很難。此次後勤是省廳負責的,光盒飯就拉了兩車,最後還不太夠,是莊子河刑警隊借了口鍋,胡亂煮了些速食麵解決的。那些疲憊的、仍然在堅持的面孔,陸續在這裡出現,很快又投入到艱難的搜尋中。
從上午八點到晚上十一點多,終於一個輪迴了,一無所獲。
一直在火堆旁邊烤火的餘罪站起身來,巴勇和苟盛陽已經在打盹了,他沒有打擾,像個幽靈一樣,看看武林村的方向,慢慢地向著那個兇案發生的地方去了……
尋訪迷津
踩著吱吱作響的積雪,看著星輝點點的燈光,一個人的生死對這個世界有多大意義無從衡量,兇案發生的武林村又會怎麼樣?
意義不大,也不會怎麼樣。
餘罪很快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靜謐的村落,這個故事頂多會成為村民枕邊的閑話或者噩夢的一部分,更可能連這樣的影響也不會有,因為間或還能聽到嘩嘩洗牌的聲音,那些麻將場上的男女,估計只關心今天的輸贏,誰還會在乎昨晚的慘案?
也許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淡忘,只要時間夠久。一個生命於這個世界來說太過卑微,今天的排查就感覺得出來,村民流露出些許的同情之後,更多的是為年初一就發生這事感到晦氣。
可如此眾多的生命,存在、消失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餘罪心裡莫名地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來源於瀏覽過的一本命案追蹤的行內典籍。很多兇殺案,系列殺人案、焚屍案、碎屍案,甚至有過以碎屍為食的恐怖案例,那些可憐的生命彷彿就是為了證實人性的罪惡一樣,用他們的死來描繪出一個血淋淋的現實。
金錢、色慾、嫉妒、憤怒、仇恨、偏見……古老的七大原罪,古老到現在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葛寶龍會是哪一種呢?
應該是很多種,餘罪在努力回憶著瀏覽過的資料:錢,缺錢的窘境;憤怒,老婆紅杏出牆的憤怒;仇恨,他肯定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往往一個兇殺不會是單個的原因,那麼這一宗也應該是,積鬱很多年的負面情緒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找到了宣洩的口子……形態就是這樁血淋淋的滅門慘案!
餘罪加快步子,向17號院落奔去。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在驅使著他,他像著了魔一樣,腦子裡凈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很多看到過、接觸過的罪犯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鑽進了他的記憶中。
時間已經很晚了,17號院子拉著警戒線,案發二十四小時后,這裡寂靜得像一片死地。在警戒線外駐足良久,餘罪微微喘息著,他知道屍體還沒有運走,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那個現場的心理能力,他猶豫著,不敢近前了。
「誰?」有人喊了,從車后出來。
「啊!」陰森森的環境里,驟來人聲,嚇得餘罪一屁股坐地上了。
然後傳來了女人的笑聲,車燈亮了亮,兩個身著警裝的女人向他走來。哎呀,看清了,是周文涓和肖夢琪,肖夢琪取笑地說:「耶,就這麼大膽子啊?」
「膽子再大也架不住你這麼嚇唬啊。」餘罪氣壞了。肖夢琪伸手拉他,他沒理會,起身拍拍雪,奇怪地問:「文涓,你怎麼在這兒?」
「總得有人守著現場吧,隊里數我資歷淺,總不能讓師父們守吧……哎,先別問我啊,這大晚上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周文涓同樣疑惑地看著餘罪。
「我……悶……出來透透氣。」餘罪隨口道。肖夢琪上下打量著:「不是吧?我怎麼覺得某些人好奇心要害死貓了?我好像知道你想幹什麼,可為什麼不敢進去呢?」
好像是挑釁,餘罪斜眼一翻回敬了句:「你猜。」
「我猜是猶豫,猶豫的原因在於,這個奇案因為大雪無法推進,而又有這麼多警力,你無法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撿到大漏子。」肖夢琪笑道。
「笨死你,猜錯了。」餘罪直接道,「我是沒見過死人,我害怕。」
肖夢琪眼睛一凸,沒料到餘罪這麼直白。周文涓卻是笑了,沒想到學校的憨膽大現在卻害怕,而那個暈槍的姑娘,現在已經是無畏的戰士了。
「跟我來……你們的來意既然相同,就一起進來吧。」周文涓道,領著兩人進門了。
肖夢琪也是愁結叢生,才產生了到案發現場找找靈感的想法,沒想到能遇到餘罪,這樣的同路實在讓她對餘罪高看了幾眼,以前一直認為他是運氣太好而已……餘罪猶豫了一下,在兩個女人面前卻是不能示弱了,邁著步,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咱們從樓上開始……兇案就是從那裡開始的。」周文涓領著上樓。狹窄的樓梯,積上了雪,零亂的腳印通向樓門,刁屠戶生前的日子應該不錯,最起碼能蓋起來這幢二層小樓,在村裡就應該是小富之家了。傳說他也是個滾過刀尖的悍人,最後死在自己那個窩囊的女婿手上,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實在是造化弄人。
門是開的,東西原封未動,移走屍體的地方標有示意線,血跡已經凝結,黑紅的塊狀,畫著兩個人形,周文涓示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