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春節的滅門大案(7)
第一封案情實錄開始傳輸了,現場採集的證據照片,以及嫌疑人、受害人的資料,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就強悍心理的李玫同志不小心看了眼文件夾里的內容,然後喉嚨「呃」的一聲,奔出去吐了。
沈澤和張薇薇掃了眼,反應相同,老曹、俞峰挨個看了眼,都捂著嘴強憋著。
這時候反而是肖夢琪的承受能力最強了,她翻看著第一組的證物資料,血淋淋的場面,三個殺人現場,樓上一間、堂屋一間,還有院門口躺了一個。她乾脆自己傳輸著,拍拍手讓眾人圍聚過來,老規矩,問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太殘忍了。」
「太沒人性了。」
「連小孩都下得了手。」
「……」
各人一句,肖夢琪不太滿意,提著問道:「現場勘查已經出來了,除了刁婭麗不是刀傷,其他人都是刀傷致命,最少的挨一刀,最多的挨了十三刀,重案隊已經把失蹤的大女婿葛寶龍定為重點嫌疑人,那我的問題是,他是兇手嗎?」
「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奇怪了,怎麼回來過年,還帶著刀?難道是預謀回來殺人?」史清淮道。
「他不就是廚師嗎?過年回來下廚,順便把人殺了。」俞峰道。
「這樣也行啊?」沈澤納悶了,說得好簡單,他問,「那有人傷一刀、有人傷十幾刀怎麼解釋?泄憤?或者難道不是仇殺,另有其人?」
「看看他們的關係,傷最多的是刁福貴和王麥芽,這都看不懂?」俞峰道。
「你看懂什麼了?」曹亞傑疑惑了。
「很簡單嘛,現在當女婿的,誰不想把老丈人、丈母娘幹掉省事?」俞峰笑道。其他人愣了下,然後噗噗直笑,李玫伸手推了把斥著:「滾滾,一邊去,怎麼跟餘罪說話一樣了,賤得直想讓人家抽你呢。」
「這個場合開玩笑不合適啊。」肖夢琪淡淡說了一句,稍有不悅。組裡這氣氛從餘罪在的時候就壞了,這得扭過來,她繼續道,「我是問,大家對這個嫌疑人就是兇手,沒有異議吧?」
沒有,都搖搖頭,史清淮道:「沒有,這個案子幾乎不用偵破,應該是家庭矛盾導致的,具體什麼矛盾只能等找到嫌疑人再說了,現在要乾的事,是未雨綢繆,做到大家想到的前面去……我覺得我們應該把眼光放長一點,周圍的地理環境應該梳理一下了。」
「沒錯,就是這個思路。」肖夢琪笑道。相比而言,她更喜歡史清淮這種溫和的性子,總是把她要講的話,委婉地解釋出來。
前瞻性地布置了這個任務,李玫在下載衛星圖,曹亞傑在尋找天網上的監控點,俞峰在聯繫著已經派出去的各組人員,兩位實習生根據方位標註著地點。
「哇,要是跑到山裡就不好抓了。」沈澤標註的時候發現了,特警一組的搜索隊伍已經到離武林村最近的坨河村裡了。坨河村毗鄰的就是地龍山,這裡的山和五台山幾乎連成一片,綿延了兩百多公里,那可是多少警力都不夠用啊。
「慘了,中到大雪,明天有,後天有,大後天……居然還有?」李玫瞪著眼,氣憤了。
「看來單純依靠笨辦法不行啊,咱們得想想轍,用測繪衛星圖搜索怎麼樣?還有,地震局和武警搜救隊,他們的紅外覆蓋掃描設備,應該能用上,否則在這麼大的範圍內,光靠兩隻眼睛,不好找人。」曹亞傑道,這位技術狂人,出口就是類似的東西。
不過這個發言沒有得到附和,畢竟人微言輕嘛,而且上面的命令還沒有下來,這些只能作前瞻性的準備了。看面面相覷的眾人都被難住了,俞峰唉聲嘆氣:「唉,我覺得呀,要是余賤和滑鼠同志在,不會這麼束手無策的。」
「拉倒吧。」李玫看看窗外瀰漫的雪色,不屑地說,「別說滑鼠,你就叫了一群老鼠來,這天氣他也沒治。」
眾人又是無可奈何地等著了。等了很久仍然沒有新命令下來,曹亞傑坐不住了,出來找正和重案隊帶隊的幾位商量的史清淮和肖夢琪。商量時才發現李玫猜對了一件事:這種天氣真沒治,先期搜索的幾輛警車還沒到指定目標,已經有兩輛滑下路面,車趴窩了,人擱半路上了……
雪路難行
「墊上,墊上……」
「後面的使勁,再來一下。」
「小心點啊。」
「預備……一、二……」
個高人猛的尹南飛指揮著幾位特警在推陷在路下的刑警車輛。一輛老式越野警車,一隻輪胎陷在雪窩裡了,有人墊拔的雜草、撿的石塊,有人撅著屁股頂在了車后,拖車桿掛好了,尹南飛一聲吼:「起!」
引擎的轟鳴聲中,車顛簸著,慢慢地出了雪窩。尹南飛吼著加力,清障車裡的交警一轟油門,「轟」的一聲,終於成功地拉上路面了,後面推車的刑警,冷不防趴在了雪地里,惹得幾人哈哈大笑。
「謝謝啊,尹隊。」有位刑警上來了,敬著禮。
從清早到現在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尹南飛看著凍得發抖的幾位刑警問道:「幾隊的?」
「九隊的,滅門案發生在我們轄區,我是隊長陳朝陽。」那個黑黑的漢子,難堪地說。
「你的指定地點在哪兒?」尹南飛問。
「槐樹溝,離這兒還有九公里,實在不行,我們步行吧。」陳朝陽道,望著漫天的雪色,又看地上盈寸的積雪,一臉愁容。
「用我們的車吧,回頭路稍好走點……東子,把車給他們。」尹南飛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他實在不忍看著這幫基層刑警一褲子雪泥再步行幾公里。
特警的裝備要好得多,大馬力的勇士越野,掛著粗大的防滑鏈子,一腳油門下去,轟鳴甭提多帶勁了。九隊的刑警興奮地坐上了特警的車,直朝指定地點駛去。
謝過那兩位值勤的交警,大雪封路,各主要路段都派駐了警力,都凍得哆嗦,幾人湊一起抽了支煙,上了車。回程的尹南飛聯繫著另一組救援隊,還在拖車,他仔細地看看現場,然後彙報了這樣一條信息:
溫度零下九度,能見度二十米,搜捕困難較大……
這是一張在瀰漫的雪色中看不到的大網,重案隊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在兩個小時內已經知會了五個鄰市,方圓二百公里已經駐守上了排查的警力。綜合考慮案發時的天氣因素,嫌疑人很有可能轉而潛逃進市區,所以市區的排查搜索,幾乎是地毯式地鋪過,住址、工作單位、社會關係,可能潛藏的地方,很快被刑警一個一個刨出來了。
「葛寶龍?回老家過年了吧?出啥事了?」鄰居倒先問刑警了。
「那兩口子經常干仗,平時就打得比過年還熱乎。」幸災樂禍的鄰居道。
「對了,同志,我聽說……我是聽說啊,葛寶龍老婆說是當保姆,其實是給人當小老婆,外頭相好的不少,真的,不是我瞎說啊,要不兩口子打得這樣厲害?」一個八婆式的猥瑣男鄰居說道。
「哎呀,我和他不熟,老陰著個臉,不愛和人打交道。」又一個鄰居開口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居住的地方是一幢舊式的居民樓,屬於永寧社區,傳說中的小產權,大部分都被社區居民用來出租了。這裡聚集過年留守的很多人,大部分和葛寶龍一家一樣,都是在市區找活的打工者。四隊排查的總結:
夫妻感情不好,經常打架,懷疑妻子可能有外遇導致家庭矛盾。
六隊已經找到了葛寶龍打工的興旺酒店,這座位於建設路的酒店外表富麗堂皇,年初一都忙得很,要不是懾於刑警上門,恐怕他們都不願意浪費寶貴的時間。在經理的陪同下,六隊刑警進入了后廚,地上水漬成片,牆上油污滿面,充斥著的是讓人窒息的味道,凍肉味、死魚味,還有很強的涮鍋水味,已經習慣這裡的廚師和幫工們聽到問葛寶龍,好一陣愕然。
「平時表現?就那樣吧,水平一般,拿手的就那幾樣菜,那——那個灶位就是他常待的地方。」
「哦,不是問手藝。其他表現……沒啥其他表現啊,這兒除了做飯就是吃飯,誰顧得看他的表現啊?」
「性子?這兒能有什麼好性子,不是師傅罵,就是領班罵,經理罵就慘了,該捲鋪蓋滾蛋了。」
「他在這兒沒幹多長時間,半年多吧,老喝酒,經理還扇過他幾個耳光……年前他正好請假,就給打發了。」
這裡讓六隊的刑警得到了一個很困惑的消息,疑似製造滅門案的兇手,居然是一個膽小的、經常被人欺負的老實人,已經證實,這家私人酒店的經理確實扇過他幾個耳光,而且不止一次,都是因為喝酒誤事。年前剛剛結算了工資讓他滾蛋的。
有時候受虐者和施虐者的位置經常倒置,重案隊在武林村的排查也查到了很多讓人初聽不解的信息。
「哎喲,死了活該,你們是不知道老刁媳婦有多刁,村裡男女老少,就沒有她沒罵過的人。」一位婆娘嚼舌根了。
「要說老刁也不是個什麼好玩意兒,殺豬的,早些年還蹲過大獄,那賣肉可坑人咧,死豬當新鮮肉賣。」有位村民,捕風捉影地提供線索。
「就知道遲早要出事,他家大閨女早些年在外頭是干那個的……老的小的都是賣肉的。」一位抽旱煙的窮棍,明顯有仇富心態。
「就是人有點刁了,真刁,你們不知道,老刁揍過大女婿,二女婿是倒插門的,就跟屋裡長工樣,過年都不敢回自己家。」村長如是說。
這裡反映的信息在警務網中得到了證實,死者刁福貴確實因為傷害罪坐過四年牢,是很早以前的案子。隨著排查的深入,受害者越來越劣跡斑斑,包括早年欺行霸市,包括曾經欺男霸女,甚至包括做生意時候的缺斤短兩,如此一來,同情兇手的反而越來越多。傳說大女兒刁婭麗就是因為名聲不好,在當地找不著婆家,最後才胡亂在城市找了個打工的,那個女婿葛寶龍相當可憐,不止一個人見過老丈人操著傢伙追打他,據說是因為他想離婚。
「看來這叫報應不爽啊,嘖!」
李玫匯總著不斷傳向這個智囊團的信息,分門別類以供分析梳理,抽空感慨了句。
「咱們是警察,不能用報應這個詞啊。就算再有報應,難道那孩子也應該遭報應?」曹亞傑道。
「嘖,也是啊,你們說,這得積鬱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得去這手啊?」李玫問,看得越來越多,卻越覺得迷茫。
「性格分析不是我的長項。」曹亞傑搖搖頭。這時候實習生張薇薇插進來了,她說:「這是特殊環境引起的性格異變。比如長年出海的船員,大部分都脾氣暴躁;比如長年在私營企業工作的員工,大部分都性格懦弱。這和環境有關,我覺得是極度壓抑的環境,導致了他的心理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