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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菜鳥和處長的談判(3)

  「對呀,這不免費車就坐上了。」滑鼠笑著揭底了。


  「至於嗎?不就幾十塊錢車費嗎?就為省點錢,來這兒上訪?」許平秋哭笑不得了。


  「那不一樣,現在火車和公共汽車擠死了,春運呀,都跟發春了似的,上車就往死里擠。」滑鼠道。許平秋一笑,豆包也趁機道:「這免費車我聽餘罪說是包的依維柯,一天發一輛,揪著人就往原籍送,專車專人開著,直給你送家門口。」


  許平秋強自忍著笑,拉起了臉,滑鼠生怕解釋不到位地說道:「對了,余兒說坐截訪車還管飯,所以他每次回家都是花十幾塊錢把行李到物流上一託運,然後就坐這號專車回去了。」


  剛整好表情的許平秋又笑出來了,這一次笑得兩肩直聳、渾身直顫了,伏在方向盤上半晌起不來。能想出這種方法白吃白坐車回家的學生,還真像豆曉波說的,稱賤人還真是表揚他。


  笑了好長時間才調整好情緒,剛支起身來,許平秋突然發現豆曉波和嚴德標眼睛瞪得好大,痴痴地看著他,好像覺得這事根本不可笑似的。看許平秋不笑了,嚴德標才小心翼翼地問著:「許處,您不說追他回來嗎?現在他肯定在市裡設在省城的辦事處。」


  許平秋一遲疑,下了個決心,說道:「算了,這麼賤的人招進革命隊伍,實在影響隊伍的純潔度,他的事隨後再說吧,我先把你們倆打發回家。德標,你每次回家也是坐截訪車?」


  「哦,不不不,我家在天鎮那貧困縣,窮得連上訪的都沒有。」嚴德標擺手道。


  「那你呢,曉波?」許平秋側了側頭問,發動了車。


  「我在壺關,也是貧困縣。」豆曉波道。


  兩人好像因為坐不上免費車還有點惋惜似的,對於餘罪好不羨慕。許平秋本待給兩位上幾句思想教育課的,不過反過來一想,心裡卻是一股酸酸的味道泛起,讓他欲說無語,直到親自把這兩位送上火車,握手作別,那種感覺還是揮之難去。


  無人合格

  「叮鈴鈴」,電話響了,正看著檔案的許平秋隨手拿起,一聽又是治安上王支隊長要求協調一部分警力,登時拉下臉了,電話里軟硬不吃地耍著賴道:「王支啊,就一幫偷雞摸狗的你至於調我們刑偵上的警力嗎?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處長純粹空架子,平時人家照顧面子給調兩人,一到年節,哪兒不缺警力?除了我的司機,調其他人我說話不管用……嗨!不帶這麼說難聽話的啊,要不,我和司機,聽你調遣……」


  擋回去了,扣下電話時,許平秋臉上帶著苦笑。電話里王隊長是大倒苦水,臨近年節全市盜竊案件井噴了,特別是機場、車站一帶,每天四個反扒隊上百名便衣出勤,抓回來的毛賊每天也有幾十人,愣是扼制不住此類案子的上升苗頭。


  不是不幫忙,實在是刑偵這邊也焦頭爛額,光元旦后的十幾天里,全市就發生了七起兇殺案,四起是搶劫殺人,兩起是情殺,其中一起是二奶殺了原配,另一起是原配有了相好,和相好一起殺了丈夫;七起中最頭疼的一起是兩個娛樂城小姐被殺,屍體被肢解后扔在鍋爐廠的一處廢棄的井裡。案發後負面影響很大,許平秋正在考慮著是不是該給接手這起兇殺案的二隊施加點壓力了。


  許平秋拉開了抽屜,在一堆藥瓶子里找了一個,擰開蓋子倒出兩粒,就著溫水吞服了下去。他揉了揉額頭,伸手拿過煙盒,空了。他看了眼桌上煙灰缸里成堆的煙屁股,又想起了老婆的忠告,於是強忍著,沒有打電話讓司機去買煙。過一會兒實在憋不住了,從煙灰缸里找了個長點的煙屁股,點著,抽了兩口。


  這座偌大的城市,繁榮的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罪惡?坐在他這個位置看得最清楚,省廳直屬的刑事偵查指揮處,前身是省刑事案件偵查總隊,建制的初衷是為了解決各地警力協調不暢,以及各地刑事偵查水平差異和能力不足的問題。不過,事實上這裡擔負的責任更重,從建制初就被看作全省刑事偵查的中心和權威,坐到這個位置上時許平秋漸漸才發現,別說日新月異的犯罪手段和千奇百怪的案例,就是各地尚未解決的積案和懸案,都夠他喝一壺的了。


  大同古城的偷牛案,這伙賊兩年時間在周邊三縣偷了一百多頭牛,案子到現在沒有解決,驚動省廳了……


  靈丘的盜墓案,十幾座漢代古墓被刨,贓物從買主手裡追回來一部分,賊卻沒抓到……


  偏關的拐賣婦女案,山裡的幾個村有一半的新娘都是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當地警方去解救的時候,有些被拐婦女生的娃娃都會打醬油了,愣是不願意回原籍,倒把警察看成仇人了。此事被媒體曝出來后,影響很壞……


  陽城縣的拐賣兒童案,廣西警方來人和當地警力查了四個月,被拐賣的女嬰已經查到有三十多名,但還遠遠不是最終數字,最早被拐賣到當地的,已經上初中了。犯罪延續了近十年,現在省廳宣傳部的正在全程追蹤報道,許平秋估計自己又得在黨內會議上做個自我批評……


  還有未歸案的通緝人員,去年列入網上追逃的有327人,抓回來45人,不過新增的通緝人員,又有87人,這個數字漲勢強硬,保持連年增長的勢頭……


  許平秋看著自己寫的摘要,有些案子需要催一催;有些需要協調專業人士去參案;有些需要和同行溝通一下;而有些,像沒有線索的偷牛案,就得先放一放。他掐了煙頭,看著日曆,今天的日程安排是要去泰陽市一趟,順便到二隊,過問一下那樁兩人被殺的兇殺案,天黑前還能趕回來。


  尋思剛定準備電話叫司機時,他辦公室的門響了,以為是下屬彙報什麼,卻不料一下子進來了四個人,讓許平秋稍感驚訝。


  「許處長好!」一身警裝的安嘉璐敬禮,幾人同時問好,後面的是解冰、尹波、李正宏,個個看上去格外神氣。


  「同志們好!怎麼,找我有事?」許平秋笑了,那批被他招來實習的精英,屈指算來進省廳和市局已經十幾天了,被分配在不同的地方實習,安嘉璐被安排到了出入境管理處,解冰在督查處,尹波和李正宏在市局的辦公室和網警指揮中心。


  這四位相約同來,看樣子是真有事了,相互看了眼,還是安嘉璐先開口了,接著話頭道:「對,有事。」


  「我猜猜看……是想到我們刑偵上來?」許平秋笑著道。


  「許處,您知道,故意不讓我們到刑偵上?」安嘉璐好不鬱悶道。


  「就是啊,許處,我在督察上多沒有意思。」解冰也發牢騷了。


  「我也是,我閑得都快全身痒痒了。」尹波笑道。


  「我們就想專業對口不是?」李正宏也跟著發了句牢騷。


  許平秋挨個看過,盯到安嘉璐時,他笑著問:「怎麼了小安?出入境管理處不好嗎?窗明几淨,四季空調,最多就是往護照和通行證上蓋個戳,很累?」


  「沒意思,我是刑警,刑警要接受血與火的考驗,出入境管理有什麼意思?一群女人,凈聊些八卦。」安嘉璐很不屑地說道,表明自己是有如此剽悍理想的女生,那樣子看得許平秋好一陣瞪眼,他目光移向解冰,問道:「不是因為她來,你也跟著來了吧?」


  幾人大笑,解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報告許處,有這層原因,不過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刑警,而不是成為一名無所事事的督察。」


  「呵呵,你這話讓督察處老高聽到,得先把你查查……尹波,你就不用來了吧,你爸就在這幢樓里呢!還需要我給你開後門?」許平秋笑著又看上尹波了,這位畢竟還是個大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爸不讓我去刑偵上,這不就得找你開個後門嗎?您老手下管著全省幾千刑警,不多我們幾個吧?」


  「對呀,許處,我們要求不高,把我們調到刑警隊就成……讓我熟悉熟悉,沒準將來還真能當個刑事警察。」李正宏也趁勢勸著。


  「哦……看來我忽視大家的理想了。」許平秋一仰頭,像是明白了。他起身,瞟了眼桌上的案卷,笑著道:「那成,我正好要去二隊,你們跟著我讓他們隊長過過目,要是能看上而且你們願意留下,我可以想想辦法。正好那兒有個案子,沒準你們可以小試牛刀啊,走吧。」


  「是!」


  四個人興奮了,鏗鏘地來了個警禮,跟在出門的許平秋背後,下了省廳大樓。許平秋招來司機,正想著車裡坐不下時,卻不料解冰早把他的車開來了,那輛牧馬人可比他這處長的專車要高級不少,老許給了個尷尬的笑容,上車了。


  安嘉璐照顧老頭的情緒似的,沒坐解冰的車,和許平秋同乘一輛,向二隊駛去了。


  二隊不算太遠,不過位置很偏,勁松賓館后拐老遠的衚衕才到目的地。下車的時候二隊的隊長邵萬戈已經等在那兒迎接了。他和許平秋握手后,詫異地問著怎麼多來了幾位。許平秋沒有接腔,直問著案子的情況,命案必破是公安部鐵規,用不了多久,限期破案的傳真電報就要下來了,省廳和市局的壓力都會很大。


  後面下來的幾人老老實實地跟在許平秋的背後,各自小聲地討論著他身邊這位大個子。他的樣子比同班的牲口張猛還凶,走起路來背後鼓鼓囊囊的,幾人討論他肯定是帶著武器,光這樣子就讓學警們有了一種狂熱崇拜,更何況邵萬戈也是警察里的名人,幾年前轟動一時的銀行劫案就是二隊偵破的。


  「屍檢報告出來了沒有?」


  「正在準備,中午以前能出來評細報告。」


  「身份確定無誤了嗎?」


  「嗯,已經確定,家屬剛認完。」


  「初步判斷是個什麼情況?」


  「應該是謀財害命,兩人的隨身財物以及銀行卡的存款全部丟失,屍體留下多處被虐待的痕迹,鍋爐廠是拋屍點,根據被害人被肢解這個情況,我們懷疑嫌疑人應該不是初次作案,所以重點追查方向是有過此類犯罪前科的嫌疑人……」


  「那這個案子應該難不住你們了,我強調的是速度啊,快過年了,發生這樣的案子,省廳和市局壓力都很大,別讓我過年還上門催你啊。別拉臉,不是我給你壓力,而是上面給我們壓力……」


  許平秋問了幾句,心想如果是謀財這個動機,那難度就應該不算很大,銀行卡取錢現場、第一案發現場、拋屍現場,留下的痕迹會很多。他看了眼鎖著眉的邵萬戈,又給了他一些鼓勵。兩人說話間便進了大院,邵萬戈看了眼背後跟屁蟲似的四個人,小聲問許處道:「許處,這四位是?」


  「哦,警校的應屆生,你想不想要人?」許平秋笑道。


  一看還有位漂亮女生,邵萬戈一笑,為難道:「許處,您要真想給我隊員,我到各派出所挑幾個怎麼樣?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工作性質,一般人他受不了。」


  許平秋笑而不答,後面那四位可忍受不了了,安嘉璐不服氣地在背後埋怨著:「邵隊長,當刑警也有性別歧視啊?」


  解冰接茬道:「就是啊,都是人乾的,為什麼我們不行?不行就不能鍛煉嗎?誰天生就是刑警?」


  「我們就是刑事偵查專業的,怎麼就不行了?」尹波也加入了。李正宏說得更好聽,直追著邵萬戈道:「邵隊,您是我們的偶像啊,您那事迹比電影里演的還牛,我準備跟您幾年,回頭也投資做個劇本去。」


  學員們的熱情可把邵萬戈聽傻了,他詫異地看著這幾位美女帥哥。雖然他們自詡刑偵專業出身,可真把這幾位放一線,可比面對一位持槍歹徒還令自己感到兇險。他緊張地看著許平秋,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出,許平秋笑著安慰學員們道:「大家別激動嘛,邵隊是第一次見你們,他不了解不是?這有個案子,你們可以選擇加入其中……說不定能一展所長啊。」


  「啊?這……」


  邵萬戈嚇壞了,張口結舌地看著許平秋。那幾位可樂歪了,摩拳擦掌,向許處和邵隊敬了個禮。許平秋笑道:「作為刑警,第一件事,要了解案子的每一個細節,所以,我給你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現在去法醫室,根據兩位被害人的屍檢報告,回溯一下此次兇案的實施過程。這對於找到第一案發現場,以及判斷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模式是非常有價值的,二十分鐘后召開案情分析會,如果你們選擇加入,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法醫姓張,你們去找他,就說我說的,問他報告出來沒有。」


  「是!」解冰敬禮,領命了,法醫室就在地下一層,這裡有全市罪案屍檢最大的一個實驗室。解冰一走,那幾位估計感覺到了許平秋話里小覷的意思,不服氣地也跟著走了。屍檢現場,嚇唬誰呢?


  等人一走,邵萬戈瞅著似笑非笑的許平秋,小心翼翼地問道:「許處,您真讓他們幾個來我們隊?」


  「怎麼?看不上?」許平秋笑著問。回頭看邵萬戈的樣子,知道他是看不上,又說道:「我也看不上,不是公子哥就是大小姐,出路早被家裡鋪好了,這地方可留不住他們。」


  「那您這意思是……」邵萬戈不懂了。


  許平秋回頭了,臉上的笑意很濃,猛然間,邵隊長也笑了,知道什麼意思了。


  結果立即揭曉,一聲尖尖叫傳了出來,跟著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安嘉璐跑出來了,驚魂未定地看著許平秋和邵隊長。她喘著粗氣,半晌說不出話來,像喉嚨被卡住了一樣。接著解冰也跑出來了,捂著嘴,直奔到門廳外的垃圾箱跟前嘔了,他剛出去,尹波也飛快地奔出去了,和解冰在搶一個垃圾桶嘔吐。最後出來的李正宏,眼睛發滯,看上去失魂落魄,貌似已經在法醫室門口嘔吐過了,此時擦著嘴,兩腿哆嗦地走著,邊走邊喃喃道:「許處,不帶這麼玩人的……肢解的,還被焚燒過……嚇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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