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既無情我便休(6)

  素衣的本意是叫他兩個相互愛慕,不想這說得太多了,表達方式又有些問題,這愛慕沒出來,俱都心高氣傲的兩人卻憑空生出幾分厭惡來。


  若是能一直這樣相互厭惡下去也就罷了,反正天庭自有法度,兩人又輕易見不到面,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不想造化弄人,待到後面,他兩人之間偏偏又生了別的變故。


  奎木狼有次奉命下界除妖,那妖物很是有幾分本事,奎木狼最後雖斬殺了那妖物,自己卻也受了重傷,一時陷入險境。說來也是湊巧,恰逢蘇合為王母往那蓬萊仙島去送帖子,路過時瞧見,出手救下了奎木狼。


  奎木狼重傷昏迷,時睡時醒,蘇合不忍離開,親自照顧了他三天三夜。


  聽到此處,我已是能猜出來幾分後續,不由感嘆道:「孤男寡女,這個照顧法,怕是要出事的……」


  司命那廝點頭應和:「的確是出了事。」


  他又繼續講下去:

  果然,奎木狼醒來后先做了自我介紹,緊接著便就問蘇合的來處,也便日後報答。


  蘇合一聽自己日夜照顧的竟是奎木狼那廝,頓時有些傻眼,若就此說出自己是蘇合,那就情形難免尷尬。她正左右為難,忽記起之前在路上曾遇到過幾個披香殿的玉女,順口就扯了個謊,聲稱自己乃是披香殿玉女。


  奎木狼沒懷疑,他真信了。


  一個謊言,總是需要無數謊言來圓。


  蘇合與奎木狼幾次來往,情愫漸生,為著圓最初那個謊,只得時不時地跑趟披香殿,兼職做一做侍女。可就在奎木狼也慢慢對她生了點情誼,眼看著就要郎有情妾有意時,這個謊,卻不小心露餡了。


  奎木狼是個驕傲自負的性子,只當蘇合故意戲弄於他,一氣之下,再不肯理會她。而那蘇合也不是個善茬子,見他這般翻臉無情,便挾著自己對奎木狼的救命之恩,要他以「一世」相報。


  這便就有了後來的種種,種種……


  我忽地有幾分明白,黃袍怪為何從不肯與我細說他與蘇合的前緣,為何對蘇合轉世的海棠多次縱容,甚至,為她夜宿銀安殿,用什麼「一夜」還「一世」。說到底,他與蘇合之間絕非他自己說得那般清白。


  司命星君講得很是投入。


  那來龍去脈,那你來我往,那奎木狼說了什麼,那蘇合又回了什麼……竟比那話本子都還要精彩幾分,待到後面,他竟講得口乾舌燥,向我要水喝,「麻煩,茶水給端碗來,解一解渴。」


  「做夢呢,還喝什麼水!」我應付他,想了一想,奇道:「這種種前事,都是發生在蘇合與奎木狼之間,你這個局外人,怎知道得這樣清楚?」


  司命那廝噎了一噎,訕訕笑道:「八卦嘛,就得允許合理的推測與適當的想象,這樣說起來才精彩好聽。」


  我默了一默,十分想要脫下鞋抽他。


  他忙閃身,叫道:「好好說話,別動手!」


  「那好,不抽你。」我忍了忍,又道:「你既別推測,也別想象,只說蘇合與奎木狼的前世到底是怎樣。」


  「蘇合就是你,你就是蘇合!」司命鄭重說道。


  他忽又嘿嘿笑了兩聲,道:「大概就是我說的那樣吧,忽略細節,只看主線。你若真想知道前情如何,回頭自己找根繩往房樑上一弔,又或是拿把刀抹一抹脖子即可。只要百花羞一死,你便就立刻能夠恢復甦合的記憶,你與奎木狼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自然就都能想起來了。」


  我轉頭看他,心中真的十分想打死他。


  司命忙又笑笑,「玩笑話,只是玩笑話。」


  他說完,趕緊繃了麵皮,一臉嚴肅地與我說道:「好了,前世的事情都說完了,後面的,不用我說,你也都知道了。」


  我略略點頭,思量片刻,忍不住問道:「我放著好端端的女仙不做,卻要下凡投胎,難道真是圖與奎木狼的一世姻緣?」


  不像啊,這可不像我會做出來的事情。


  果然,就聽得司命星君說道:「哪啊,哪是為他啊,你是原該下凡歷劫,有沒有奎木狼,你都得下凡過這一世。你叫奎木狼以一世相報,不過就是故意給他出難題罷了。」


  難怪!我就說嘛,我不是個為著男人要死要活之人。


  我忽又想起素衣曾說的「我」曾在奈何橋上等奎木狼三日,候他不到,這才怒投別處。既然不是為著奎木狼才下凡投胎,卻又為何會做出這般痴情怨女一般的舉動?


  思及此,我又問司命那廝道:「我果真是為了等奎木狼才在奈何橋上等了三日?」


  「快拉倒吧!」司命忙擺手,又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與我小聲說道:「說起這事,我最清楚。你要下凡歷劫,卻又怕吃苦受累,就托我給你安排個好去處。我看在咱倆關係一直不錯的份上,給你選了寶象國的皇宮內院。不想你這丫頭看了一眼那寶象國,嫌它國小民寡,非要給我換上一換,我這才不得不給你再另尋去處!蘇合,不是我向你買好,你可知我給你換去那大夏國,費了多少力氣?」


  「謝了,謝了。」我應付,又問道:「不過,這和我在奈何橋上等了三日有何關係?」


  司命那廝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臨時換地,難免出些差錯,這預產期一個沒算對,就勞你在奈何橋上多等了三日。」


  我愣了一愣,很是無語,「原來如此。這般說來,素衣是想錯了。」


  司命給我走後門這事,估計也不能和別人言說,素衣瞧蘇合在奈何橋上多等了三日,難免會誤會,以為她是在等奎木狼一同投胎。


  說了這半天,總算是把前世之事說了個差不多。


  我轉頭看那司命,問道:「前面的事我知道的差不多了,咱們接下來就說一說,你既然走了後門,為何又強行把我魂魄提回的事吧!」


  司命那廝小心看我,一時沒有答話,卻是把屁股往一旁挪了一挪,離得我又遠了一些。


  他道:「此事說話,話更長了……」


  我抬頭看看天色,「沒事,離天亮還早,你慢慢說。」


  司命忙道:「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想折騰你的,我也知道你的脾氣不好惹。不過,事情趕湊巧了,也只能這樣了。說到根底,這事還要說到那唐僧取經身上去。」


  「唐僧取經?」我奇道。


  司命難得的正經,鄭重點頭,道:「正是唐僧取經。」


  據他的話說來,原本,蘇合下凡歷劫,另投別處,與奎木狼的一世之約已斷,本來是沒了牽扯的。後面的這些牽扯,來得純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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