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誰的一世姻緣(7)

  我對妖精這物種不大熟悉,聞言忍不住插嘴道:「修萬年就能成仙?」


  桃花仙嘴快,噼里啪啦地答我道:「公主你不是我們這一行的,有所不知,這世間萬物不論高低貴賤皆有靈性,若能吸得日月精華,潛心修鍊,再得些機緣,必能脫得混沌,修出靈根。不過呢,這物種不同,靈性也各有不同。有那聰慧些的,修得幾百年便可得了人形,再修個幾千年,熬過了那天劫,就可位列仙班。」


  聽到此處,我不由轉頭去看紅袖,她才修了三百餘年便得了人形,這樣說來竟還是個天降奇才了?


  紅袖面上露出自得之色,口中卻是謙虛,「哎呀,奴家可不行,奴家全靠了大王點撥才能得了這人身。」說完,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忙又道:「一撮毛也不成,她比奴家還不如,全靠了大王法力加持這才能變幻成人,夜裡睡著了都還要變回原形的,不然也不會這樣怕虎大王。」


  桃花仙那裡又繼續說道:「既有那聰慧的,就也有那愚笨的,聽說啊,有那修了許多年也修不成個人形的呢。」


  「你們年輕,見識少些,這個我可是聽人說過的。」白骨夫人插言,說得煞有其事,「自此西去不知幾千幾萬里,有一處大河,河裡有個老鱉,修了不知幾千年,才剛剛會說人語,連本殼都脫不了,得不了人身呢!」


  「真有此事?竟還有這樣愚笨的?」紅袖從一旁問道,滿臉驚奇,「修得數千年都得不了人身?」


  白骨夫人點頭,嘆道:「當然,世間萬物,什麼樣的沒有?修行這事,也是看造化!」


  這話一出,桃花仙與紅袖兩個也不由跟著感懷,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只片刻功夫,便就扯得遠了,全忘了之前還在說黃袍怪有萬年道行這事。我心中卻還記掛著,待送了桃花仙與白骨夫人離開,忍不住問紅袖道:「你說你家大王到底是個什麼妖?」


  紅袖正收拾桌上的茶盞,聞言回道:「哎呦,這個奴婢可真不知道,咱們大王藏得深呢!不過,公主放心好啦,總不是修了千年都不得脫殼的老鱉!」


  我瞧得她說得肯定,不由奇道:「怎生見得?」


  紅袖笑了一笑,「瞅瞅那模樣就不像啊,咱家大王長得多俊啊!」


  我覺得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縱是黃袍怪那張兇惡醜陋的面孔,瞧起來也像是山裡跑的,不像是水裡養的精怪。不過,雖這樣想,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陰影,待晚間他回來時,便忍不住多瞅了他幾眼。


  不想黃袍怪卻是機警,拿眼瞥了瞥我,問道:「你看什麼?」


  我暗暗咬了咬牙,與他商量道:「你再變回原來那張醜臉給我瞧瞧。」


  黃袍怪聞言稍露詫異,微微挑了挑眉,又傾身湊近了我,低聲調笑道:「做什麼?難不成這張臉看得膩煩了,又想我那張嘴臉了不成?我若真變回去,怕是你又要說無處下嘴了。」


  他分明是有意取笑,也幸虧我臉皮厚實,並不覺得如何羞臊,只用手拽著他的胳膊,撒嬌道:「變吧,變回去給我看看!」


  黃袍怪被我纏得無法,這才抬袖遮住了臉,待那袖子再落下來時,便就又變成了最初的模樣,青面獠牙,金睛閃閃。


  想當時黑松林內初見,我曾被這副嘴臉嚇得腿軟,不想此刻再見,卻也覺得尋常。我生怕他再變換回去,忙用手捧住了他臉,定眼細看了半晌,才不由慢慢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像,真的不像。」


  「不像什麼?」黃袍怪奇道。


  「不像——」我話一出口,便覺不對,忙就打住了,鬆開手向他笑了一笑,遮掩道:「沒什麼,你快把嘴臉變回去吧,小心紅袖她們進來看到,還以為我背著你偷人呢!」


  黃袍怪雖變回了原本模樣,卻是不肯依饒,見我要走,一把抓住了,問道:「少糊弄人,你剛才那般仔細瞅我,到底在看些什麼?快說,今兒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你若不說,待我找紅袖問出來,看我放不放過你。」


  他一說這話,倒是叫我有些惱了,反問他道:「你能怎麼不放過我?怎麼?還要吃了我不成?」


  黃袍怪卻不急,只似笑非笑地看我,道:「少反打一耙,你快些說,省得我使手段。」


  我瞧著撒嬌使潑都躲不過去了,瞧了瞧他,只得先與他討價還價:「說了你不惱?」


  「不惱。」他笑著應我。


  我又看了他兩眼,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白天時候桃花仙她們來過……」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又問:「這我知道,然後呢?」


  「她們說你道行深,怕是已有萬年,可是真的?」


  黃袍怪不置可否,仍問:「然後呢?」


  我本想著岔開話題,把剛才那事遮掩過去,不想他卻不肯上當,只得半真半假地說道:「後來還說到修仙這事,說是修了萬年的一般早就成仙了,只有那些愚笨的,怕是才仍做著妖。所以,我才想再看看你之前那張嘴臉,瞧一瞧你到底是聰明的,還是那愚笨的。」


  黃袍怪聽得微微眯眼,「怕是還有下話吧?」


  我抬眼怯怯看他,不敢再說下去。


  「你們還說什麼了?」他又問。


  我覺得這事怕是要瞞不住,他只要把紅袖叫進來一問,紅袖那小嘴叭叭的,非但會竹筒倒豆子倒個乾淨,怕是還要給我多倒出二兩來!既然這般,不如先搏個坦白從寬,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我先向他討好地笑了一笑,不露痕迹地往後退了退身子,這才小心說道:「白骨夫人說,西邊有條大河,河裡有個老鱉修了數千年,只才會說人言,連殼都脫不下呢,怕就是個極愚笨的……」


  就瞧著黃袍怪的臉似是越來越黑,他盯著我,額頭青筋都隱隱直跳,唇角上卻是帶了笑,似笑非笑地問我道:「所以你瞧著,我與那老鱉長得到底像與不像?」


  「瞧您這話說的!」我乾笑,忙答道:「自然是不像的!」


  「哦?當真?」他又問。


  「一千個真,一萬個真,千真萬確!」我忙舉手發誓,一面說著,一面轉身便往外跑,不料卻仍是慢了半步,被黃袍怪從后一把扯住了。


  許是這妖和人有著通性,不論是人還是妖,都不大願意被人說成是王八的,哪怕是成精的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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