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瞎?那就瞎吧(3)
「不會!絕對不會!」我生怕他不信,趕緊又舉起手來,發誓道:「我以人格作保,日後便是想起前塵往事,也絕不會怨你失信。你想想呀,你已經來找我履那『一世之約』了,是我自己拒絕的,就算日後我什麼都想起來了,也只能埋怨自己,沒得嘴去說你呀!對吧?」
黃袍怪不語,只定定看我,就在我被他看得發毛的時候,他忽然笑了一笑,問我道:「你可已有心上之人?」
我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活在兩朝,選了兩撥駙馬了,不論是在大夏還是寶象國,都沒挑著一個心上之人呢!
他笑笑,又問:「既無心上人,為何不願嫁我?我現在雖在山野,可只要我想,不論是高位厚祿還是富貴榮華,都是唾手可得,易如反掌。不論在哪裡,你跟著我都不會受委屈,又為何不肯與我做成夫妻,只是因為我面貌醜陋?」
哎呀!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講實話,我真的是嫌你長得太丑啊!可這話就是再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只得以攻為守,對他的話避而不答,反問他道:「您覺得自己面貌醜陋?」
這句話果然是把黃袍怪給問住了,他只輕輕一哂,沒有作答。
我又再接再厲,壯膽說道:「今日既已把話說到這裡,不如你我皆都摒除成見,坦誠相待。你說我不肯與你做夫妻是嫌棄你面貌醜陋,而你呢?你把我擄至谷中已百日有餘,你我二人連堂都拜過了,你卻從不與我同室而居,便是日常也是能避則避,這又是因何緣故?你是嫌棄我面貌醜陋不堪入眼,還是說……你壓根也對我無感,甚至有些厭煩,與我成親不過是信守承諾,不得不為?」
黃袍怪唇角緩緩放平,默默看我片刻,忽地問我道:「你這可是在埋怨我婚後不曾親近於你?」
我愣了一愣,差點沒當場罵出髒話來,這都什麼和什麼啊?真聽不懂人話嗎?
我這裡正氣得不知說什麼好,不料他那裡卻是忽又邁步上前,欺身往我這裡湊了過來。我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誰知身後卻正好有梅枝阻擋,腳下一個踉蹌,人就往後仰了過去。
他長臂一伸,一把攬住我的腰肢,不等我掙扎,另只手已是遮住了我的眼,問道:「我若長得好,你是不是就不會是這般了?」
我掙脫不得不得,不得不鎮定面對,從容答道:「這和長得好壞沒關係。」
「真的?」他低問,「你真是這般想的?」
那聲音極近,簡直就要貼到了我的面上,呼吸間,彼此氣息可聞。說來也是邪門,也不知為何,我的慌亂竟多於惱怒,一顆心更是砰砰亂跳,似是都要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
「如若我長得這般呢?」他又問。
遮我眼的那隻手突然拿開了,我抬眼看去,就見面前哪裡還有那青面獠牙的黃袍怪,眼前站的,分明是那個劍眉朗目俊美無匹的李雄啊!
這反差實在太大,我一時都驚得傻住了,愣愣地看著眼前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微微側頭,眯了眼,慢慢地往我眼前欺壓了過來,越貼越近……我想也未想,抬手就往他臉頰上抽了過去。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他臉被我扇得偏向了一側,愣了愣后,臉頓時有些黑了。
講實話,我自己也有點懵,瞧他這般,忙就乾笑了兩聲,道:「失手!真的是失手了!我本來只是想把你推開,一緊張,動作就有些變形了,還望原諒。」瞧著他面色依舊不好,我思量了一思量,便又與他商量道:「你若不信,要不,咱們再重來一遍?」
眼前這「李雄」低低地冷哼了一聲,手臂放開了我的腰肢,又往後退了一步,道:「當初若我以這副模樣擄你過來,你是否——」
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乾脆答道:「都一樣!」
沒錯,我見著長得好看的是喜歡多瞧兩眼,但有些事情是原則問題,不能說你只要長得好,犯法就不是犯法了!哦,我被你莫名其妙擄到這山中,合著只要看到你容貌俊美,就能歡天喜地的跟你過日子了?
我是貪好美色了點,但不是缺心眼,好嗎?
「李雄」斜睨我,看神情明擺著是不信我的話。
我覺得他可能是山裡呆久了,理解能力有些差,於是就給他舉了個例子,問他道:「剛才我打你的那一巴掌,疼嗎?」
提到剛才那一巴掌,「李雄」面色不善,默然不語。
我又笑了笑,道:「按你的道理應該不疼,畢竟,我長得也挺好看的。對吧?」
他聽了似是有些驚訝,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片刻,轉身往來路走去。瞧他竟然要走,我忙又追上前去,叫道:「哎?話還沒說完呢!」
「什麼話?」他頭也不回地問我。
我一面緊追著他的步伐,一面答道:「咱們那一世姻緣啊!你看,反正咱們兩個誰也不待見誰,不如好說好商量,就此一拍兩散,如何?你送我寶象國重新擇婿,你呢也另覓佳偶,我們兩個各自去找自己的姻緣!」
說著,又拿身邊現有的實例來勸他,道:「你看看啊,遠的暫且不提,只說這近處的,不論是桃花仙還是紅袖,都是要模樣有模樣,要性子有性子,她們又都對你這般傾慕,你娶個哪個不是比娶我強?就是平日里說話,也有個共同語言,是不是?」
他不理我,只是大步向前。
我追得氣喘吁吁,不覺有些惱了,搶上前兩步攔在了他的面前,道:「是大丈夫嗎?是大丈夫就給個痛快話,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不行。」他也答得爽快,頓了一頓,又道:「縱然我們互不喜歡,這一世之約也解不得。」
我卻有些不懂,「為何?」
他又看我兩眼,這才答道:「因為我有誓言在先,這一世如若違約,將受天雷之罰。」
「天雷之罰?」我忽記起紅袖之前說的柳仙前陣子剛過了五百年大劫,挨了一個天雷,差點被劈成了燒火棍子。也不知這「李雄」說的天雷,和柳仙受得天雷是否一樣,又要挨上幾個。
我不禁又問他道:「這懲罰很重?」
待話說出了,才覺得自己此問是多此一舉,這懲罰既然能拿來立誓,受起來必然不會輕鬆。
果然,「李雄」聞言只是笑笑,反問我道:「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道道劈頂,你說呢?」
事情確實有些難辦,縱我再心黑皮厚,也不好對他說出「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你就咬咬牙,受了這天雷之罰吧」這話。
我盯著他,他也看著我,兩人默然相對片刻,不知怎地,竟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他不再說話,重又邁步往回走,只這一次步子卻慢了不少。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側,只覺腦子裡亂糟糟一片。我核算了這許多時日,甚至都放棄了趁亂逃走,不過是想借著與黃袍怪的患難之情,兩人能好說好商量地把這婚姻解除,也好免除後患。誰知白白算計半天,卻落得個這樣結果,一時也是無言。
就這樣走得片刻,我瞧黃袍怪依舊還維持著「李雄」模樣,心裡忽有些煩躁,沒好氣地說道:「行了,快變回來吧。」
黃袍怪微微一愣,斜眼瞄我,「嗯?」
許是已經見過他重傷虛弱的模樣,不知不覺中我對他竟沒了畏懼,道:「變回你原來的模樣吧,這模樣再好,也是別人長的。而且,這大晚上的叫人瞧到了也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他有什麼私情呢!」
黃袍怪默了一默,忽地問道:「你不喜歡我這個模樣?」
「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和我也沒關係。」我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有心討好於他,又道:「再說了,就他那模樣,一看便是處處留情的風流種子。我瞧著,還不如你的長相順眼呢,起碼丑得叫人踏實!」
黃袍怪聞言,神色一時頗有些古怪,問我道:「你真這樣認為?」
我昧著良心,鄭重地點了點頭。
人都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此話果然沒錯,黃袍怪盯得我片刻,突然啞然失笑。那笑意先從他唇邊泛起,一路向上蔓延,直深入到深不見底眼眸中去,恍若春光乍泄,一時壓得身後梅花都失去了顏色。
我腦子裡忽又冒出他剛才問我的那句話:當初若我以這副模樣擄你過來,你是否……
我是否會被他美色所惑,一時頭腦發熱沒了原則?
沒準,真沒準!
這念頭起得怪異,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忙搖了搖頭把這荒謬的答案拋出腦外,再次與他說道:「你趕緊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