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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審判

  第六十五章 審判

  烏雲在天上賓士而過,遮住了星光。可能直到午夜的時候,月亮才會升起來。


  凄冷的夜裡,天邊不時掠過一道閃電,閃電亮起的時候,可以看見前面那條荒僻的大路,不過閃電過後,就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了。


  達爾大尼央一直都跑在隊伍前面老遠的地方,阿多斯不斷地強迫他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來,可是,眨眼功夫,他又衝到了隊伍的前邊。


  達爾大尼央只有一個念頭:勇往直前。他們先悄悄地穿過了那受傷的僕人留住的那個村子;然後,他們又沿著里什布爾樹林前進,到了埃爾利埃后,普朗歇領著隊伍向左邊拐去。


  無論是溫特勛爵,還是波爾多斯、阿拉密斯,彷彿都想與那個披著紅披風的陌生人講話,然而,無論他們問什麼,他都只是彎一彎腰,不作任何回答。


  於是,他們明白了,這個陌生人之所以這樣保持沉默,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他們也不再找他說話了。更何況,暴風雨即將來臨了,閃電不斷地從天空劃過,隆隆的雷聲也響了起來。


  狂風作為暴風雨的前驅,在呼嘯而過。


  過了費羅梅爾,還沒走多遠,開始下雨了,雨點打得人發疼。他們只好用披風擋雨,他們還需要冒著滂沱大雨前進三四法里。


  達爾大尼央摘下了氈帽,也不披披風,他想讓雨水在他那滾燙的額頭上流淌,以平息他激動的情緒。


  一群人走過了戈斯卡爾,快到驛站的時候,突然,他們看到有一個人躲在一棵大樹底下。當他們走近時,這個人走到了大路中間,他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


  阿多斯一眼就認出了是格里莫。「到底怎麼了,她還在阿爾芝蒂埃爾嗎?」達爾大尼央問。格里莫表示否定,達爾大尼央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別作聲,達爾大尼央,負責一切的人是我,讓我來問格里莫吧!」阿多斯說。


  「她現在在哪兒?」阿多斯問。格里莫用手指著利斯河的方向,「遠嗎?」阿多斯問。格里莫朝著他的主人作出了彎曲的食指。


  「就一個人嗎?」阿多斯問。格里莫表示肯定。「先生們,她正一個人待在朝那條河的方向,還有半法里,我們馬上就能到了。」阿多斯對大伙兒說。


  「很好,格里莫,快帶我們去吧!」達爾大尼央說。格里莫穿過田地,為他們帶路。走了五百步左右的時候,他們淌過一條小溪。一道閃電掠過,他們看到了不遠處的昂甘蓋姆村。


  「在那兒嗎,格里莫?」阿多斯問。格里莫又搖了搖頭。「保持安靜!」阿多斯說。一群人繼續往前走。又是一道閃電掠過,格里莫伸出了胳膊,在淡藍色的亮光中,他們看見了一所小房子,它離渡口只有一百步遠。


  窗戶里透出來燈光。「我們到了。」阿多斯說。正說著,一個躺在溝里的人站了起來,向有燈光的窗子指了指,這個人就是穆斯格東。


  「她就在那裡面,」穆斯格東說。「巴贊呢?」阿多斯問。「我看窗子,他看門。」穆斯格東說。「很好,你們都是忠誠的僕人。」阿多斯說。


  接著,阿多斯跳下馬來,把韁繩交給了格里莫,接著又示意其餘的人繞到門口那邊去,然後,自己朝窗子走去。


  這所房子的周圍全是兩三尺高的綠籬笆,阿多斯跨過綠籬笆,直接來到窗前,這是一個沒有護窗板的窗子,只不過,遮窗子下半部分的短窗帘已經全拉上了。


  阿多斯爬上窗檯,從窗帘的上面朝里望去。屋子裡點著一盞燈,一個女人正坐在爐火旁,爐火已快熄滅了。女人的雙肘放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兩隻手托著腦袋。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阿多斯的唇邊閃過一絲兇險的微笑。她正是他所要找的那個女人。


  就在這時候,傳來了馬的嘶叫聲,米萊狄抬起了頭,一眼就看到了阿多斯那張蒼白的臉,禁不住大喊起來。


  阿多斯知道自己已被她認出來了,於是,他撞開窗子,如同一個復仇的幽靈一樣跳進了房子里。


  米萊狄向外跑,打開了門;門口,達爾大尼央正站在那裡,他的臉色比阿多斯還要蒼白,還要可怕。米萊狄發出一聲叫喊,連連後退。


  達爾大尼央唰地拔出了腰間的手槍,然而,阿多斯舉起了手。「達爾大尼央,把手槍放回去,這個女人應當受到審判,而不是立刻被殺死。達爾大尼央,耐心等一會兒,會讓你感到滿意的。進來吧,先生們。」阿多斯說。


  達爾大尼央依從了他的命令。緊接著,波爾多斯、阿拉密斯、溫特勛爵,以及那個披著紅披風的陌生人也跟著達爾大尼央進來了。


  四個跟班在外邊守著門和窗戶。米萊狄兩手向前伸著,躲在椅子里。一看見她的小叔子,她發出了一聲嚇人的叫喊。


  「你們想幹什麼?」米萊狄大聲叫喊。「我們嗎?我們要找一個原來叫德?拉費爾伯爵夫人,後來叫溫特夫人和謝菲爾德伯爵夫人,現在叫夏洛特?貝克森的人。」阿多斯說。


  「就是我,你們找我幹什麼?」米萊狄在極度恐懼中小聲說。「根據你的罪惡行徑,我們來審判你,你有權申辯,如果你有能力的話,就為自己辯護吧。首先由你來控告,達爾大尼央。」阿多斯說。


  達爾大尼央走上前去,「我在天主和世人面前,控告這個女人毒死了博納希厄太太。」達爾大尼央的眼裡充滿了仇恨。


  接著,達爾大尼央轉過身去看著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我們作證。」兩個火槍手說。達爾大尼央接著說:「我在天主和世人面前,控告這個女人也曾想毒死我本人,她派人送來放了毒藥的葡萄酒。」


  達爾大尼央停下來,看著米萊狄,說,「她偽造了一封信,告訴我說酒是我的朋友們送來的。是天主救了我,但是,一個叫布里斯蒙的人替我死了。」


  「我們作證!」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又說,「在天主和世人面前,我控告這個女人曾想讓我殺害德?瓦爾德公爵,我只能自己來作證,因為這裡沒有人來替我作證,我要說的只有這些。」達爾大尼央說。


  然後,達爾大尼央、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一起退到房間的另一邊去了。「溫特勛爵,該你來控告了。」阿多斯說。


  溫特勛爵走上前來說:「我在天主和世人面前,控告這個狠毒的女人唆使人殺害了白金漢公爵。」「白金漢公爵被殺?」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叫起來。


  「是的,他被殺害了,我根據你們給我的那封信,派人逮捕了這個女人,把她交給一個忠誠的人去看管。她腐蝕了這個人,唆使他殺了白金漢公爵;此時此刻,可能費爾頓正為了這個惡毒的女人犯下的罪行付出他的頭顱作為代價。」溫特勛爵說。


  「這還沒完,你做了我哥哥的繼承人,他生了一種奇怪的病,三個小時就死去了,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你的丈夫究竟是怎麼死的,我的嫂嫂?」溫特勛爵繼續說。


  「太可怕了!」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大叫起來!「我要求給予殺死白金漢、費爾頓和我哥哥的兇手以應有的懲罰;同時,我宣布,如果這個目的不能達到,我會親手懲罰這個女人。」


  勛爵說完後站到達爾大尼央旁邊,讓下一個人來控告這個兇殘的女人。


  這時,米萊狄雙手捧住了垂下的頭,試圖理清變成一團亂麻的思緒,「輪到我了!」阿多斯聲音顫抖著說,「我在這個女人還是個年輕姑娘時,娶她為妻,我是不顧家人反對娶她的。我把我的財產和我的姓氏都給了她,突然有一天,我發現這個女人的左肩上烙有一朵百合花。」


  「啊!在我看來,對我做出這種判決的法庭,你們肯定找不到執行這個判決的人。」米萊狄站起來說。「安靜下來,我來對此作出回答。」一個人突然高聲說。


  那個披紅披風的人走了過來,「你是誰?」米萊狄恐懼而驚訝地說,她的臉色變得鐵青。


  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這個披紅披風的陌生人,因為除阿多斯之外,其他的人都不認識他。可是,儘管阿多斯認識這個人,他還是用同樣驚訝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披紅披風的陌生人,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人與這個悲劇有關係。


  披紅披風的陌生人邁著極其緩慢的步子向米萊狄走去,來到米萊狄面前的一張桌子前面,這張桌子正好在他倆中間,接著,揭下了臉上的面罩,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個披紅披風的陌生人的臉。


  他的臉被濃黑的頭髮和黑頰髯圍繞著,沒有任何錶情,臉色蒼白,像死屍一樣。米萊狄抬起頭來,害怕極了。突然,她站起來,一直往牆邊退,一邊說著:

  「啊,這不可能,這是地獄里來的幽靈!這不可能是他!救我啊!快救救我!」米萊狄聲嘶力竭地呼喊,兩隻手緊緊地抓著牆壁。


  米萊狄癱倒在牆腳下,「你到底是誰?」在場的每個人都驚慌地大叫起來。「去問這個女人吧!她認識我!」披紅披風的陌生人說。


  「里爾的劊子手!」失去了理智的米萊狄高聲叫喊著,要不是她用手扶住牆,她一定會倒在牆腳下。


  隨著米萊狄恐懼的叫喊聲,在場的所有人都往後退了,只有披紅披風的陌生人還站在房子中間。


  「啊!我求求你,求求你……發發慈悲,發……發慈悲,饒恕我吧!放我一條生路!」這個狠毒的壞女人跪了下來。在她安靜下來之前,披紅披風的陌生人一言未發,等著她安靜下來。


  「是的,我是里爾城的劊子手,讓我說說那段往事吧!」披紅披風的陌生人說。大家都盯著他,迫不及待地要聽他往下說。


  「這個年輕的女人過去和現在一樣迷人。她原本是唐普爾瑪爾的本篤會修道院的一個修女。


  「她成功地勾引了一個純潔善良的年輕教士,那時,年輕的教士正主持這座修道院的教堂。」陌生人接著說。


  「他們倆人發下了神聖的的誓言;她說服他一起離開當地,逃到一個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一起安心地生活。


  「然而,這一切都必須有錢,於是教士把聖器偷偷賣了。就在他們準備逃走的時候,被逮捕了。


  「在監獄里呆了一個月以後,她又通過勾引了監獄看守的兒子,逃了出來。那個年輕的教士被判刑十年,打上了烙印。就像這個惡毒的女人說的那樣,我當時是里爾城的劊子手。


  「所以,給犯人打上烙印,是我的職業!可是,先生們,這個犯人正是我弟弟啊!

  「於是,我發誓:是這個女人唆使他犯罪的,至少,她是他的同謀犯,她也應該受到懲罰。


  「我知道她藏在哪兒,於是,我找到了她,在她的身上打上了一個和我弟弟身上一樣的烙印。


  「我回到里爾後的第二天,我弟弟越獄成功,於是,我被指控為我弟弟的同謀犯,對我的懲罰是替我弟弟待在監獄里,一直到我弟弟回來自首為止。我那可憐的弟弟並不知道這次判決,他又找到了這個女人。


  「他們倆人又一起逃到了貝里,在那裡,我弟弟當上了教堂的神父,在那兒主持一個不算太大的教堂區。而這個女人,則冒充是他的妹妹。


  「教堂所在地的領主看上了這個妹妹,他非常愛她,他提出了要娶她為妻。於是,這個女人拋棄了那個年輕教士,嫁給了那個人,她變成了德?拉費爾伯爵夫人……」


  阿多斯的真實姓名是德?拉費爾伯爵,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阿多斯。阿多斯點了點頭,證明劊子手說的都是事實。


  「於是,我那可憐的弟弟發了瘋,他絕望了,他生活的一切都被這個女人奪走了,他決定擺脫這種生活。回到里爾後,他得知我正在替他服刑,便投案自首了,就在那天晚上,我可憐的弟弟吊死在了牢房的防護窗上。


  「那些給我判刑的人,信守了他們的諾言,馬上恢復了我的人身自由。我說的就是我要控告她的罪行,也就是我在她身上打上烙印的原因。」披紅披風的陌生人說完后,顯得非常冷靜,面無表情。


  「達爾大尼央先生,你要求給這個女人判什麼刑罰?」阿多斯問達爾大尼央。「死刑。」年輕的火槍手毫不遲疑地回答。「那麼,溫特勛爵,你要求什麼?」阿多斯問。「死刑。」溫特勛爵也作了同樣的回答。


  「波爾多斯先生和阿拉密斯先生,你們是這兒的審判官,你們要怎麼判決這個女人?」阿多斯又問。「死刑!」兩個火槍手同聲說。


  一聲嚇人的叫喊之後,米萊狄雙膝跪著向審判官們挪動了幾步。阿多斯伸手阻止了她。「夏洛特?貝克森,德?拉費爾伯爵夫人,溫特勛爵夫人,你所犯的罪行已經使人和天主都忍無可忍了。」


  阿多斯用銳利可怕的目光盯著面前這個女人,「你祈禱吧,你已被定了罪,馬上就得處死。」


  聽到這幾句沒有給她任何求生的希望的話,米萊狄站了起來,她準備說話,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她感到一隻手抓住了她的頭髮,把她拉走了。她甚至沒做絲毫反抗便走出了茅屋。


  跟著溫特勛爵,達爾大尼央,阿多斯和阿拉密斯,波爾多斯跟在後面。跟班們也出了房子,門敞開著,奄奄一息的燈在桌子上冒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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