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槍傷
她幾乎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垂著頭，半晌才道：“你可以去做你願意去做的事情了……”
她不敢抬頭，房間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很是詭異，一種隱藏著風雨前的平靜甚至讓人壓抑的感覺喘不過氣來。
許久沒有動靜，煙翠終於不安的抬起頭來，卻被他的樣子驚嚇住了。
他的麵容因為憤怒而稍顯扭曲，抱著孩子的手也緊緊捏住，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眼神犀利，他一動不動的盯著煙翠，像是盯著獵物的老虎，蓄勢待發。
煙翠記憶中的他總是溫和有禮的，從沒有過盛怒的樣子，對她更像是一縷清風，異常的柔和。而現在，他卻絲毫沒有掩飾的直直盯著他，眼睛裏隨時都快要噴出火來。
煙翠輕輕低下頭，隻感覺在心口處升起了什麽東西，順著往上，然後湧到了嗓子處，堵在那裏，說不出來的難受，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便感覺有淚水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白家輝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憤怒，然後狠狠問道：“你又想要推開我了麽？從認識你到現在，你推開我多少次了？難道這次你還要這麽做麽？”
煙翠慌忙抬頭看他，拚命的搖著手道：“不，不是這樣的……”
可是這樣的解釋卻是那樣的無力，她哽咽著看著他，終究是沒了下文。
白家輝失望的看著她，然後道：“果然是這樣的，煙翠，我是愛你的，但是這愛還不能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推開，任何人都有倦了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對我了？”
煙翠看著他，終是沒有說出來一句話，她輕輕別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眼角的淚水。
白家輝一愣，忽然開始苦笑起來：“我知道了，原來以前的一切都是假象，煙翠，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傻？”
煙翠想說不，喉嚨處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來。
他終於輕輕一笑，然後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推開我，那麽我便如你所願……”
煙翠終於輕輕道：“家輝，不是我要推開你，是你的家人，還有唐妮，他們都在等著你，而我，終究是顧遠征的妻子，和你在一起，終究會對你影響不好……”
他似乎苦笑了一聲，道：“我以為你總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以為這一次，自己終於可以陪著你了。煙翠，我快要三十歲了，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小子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難道你不知道麽？我愛你！”
煙翠沒法給他任何回應，他懷中的孩子似乎是睡著了，煙翠想要接過去，卻被白家輝攔住了。
他看著她，道：“你又想要這樣敷衍我了麽？煙翠，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即使再出現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放手了。我對你的心，始終是不會變的，唐妮，她是我的表妹，也隻能是我的表妹。你明白麽？”
煙翠不再說話，心底卻是感動的，她看著白家輝，很久，卻終究沒有說一句話。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二人便也不再在上海停留了。
當天晚上，他們便開始收拾東西，所謂的收拾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麽。煙翠從顧府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什麽衣物，所以一會兒便收拾好了，白家輝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隻帶了幾套衣服。
第二日一早，兩人吃過早飯便步行著往街上走去，他們都低著頭，白家輝將孩子摟在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牽著她的手，往出口處走去。
到了出口處才發現上海已經被封鎖了起來，所有想要出去的老百姓都被擋在了城內，不讓出城。白家輝緊緊鎖著眉頭，好久才道：“煙翠，我們換個地方，那裏有一道牆，我們翻過去便能靠近水路的路口。”
煙翠什麽也沒說，隻是緊緊跟在他身後，她知道時局是動蕩的，這個時候隻有平靜鎮定才能安全離開。
到了那道牆那裏，果然沒有官兵把手，白家輝讓煙翠踏著她的肩膀翻過了牆，然後將懷中的孩子遞給她。他隨即翻上牆。
煙翠卻突然聽見一道槍聲劃破了寂靜，彎腰在牆上的白家輝忽然臉上就沒了血色，他顫抖著身體，終究還是跳下了牆。他壓低聲音對煙翠道：“被發現了，快跑！”
二人幾乎是狠命的跑開，所幸後麵的追兵並沒有追上來。兩人喘著粗氣趕到渡口，正好趕上一艘船。
也許是船上的人看見了他們。不等他們招手便靠近了岸邊，穿在岸邊停下，一個戴著鬥笠的鄉下人走了出來，他看一眼煙翠他們，隻當是逃命的夫妻，道：“你們要去哪裏？”
煙翠慌忙道：“柳家村……”
那人臉上露出一種質樸的微笑，道：“剛好順路，你們上船吧！如今這世道啊，真是越來越不太平咯……”
煙翠接過白家輝手中的孩子，然後先上了船，白家輝尾隨其後，倒也沒有耽擱。
船並不大，船裏也隻有他們三個人，船夫便是先前那個鄉下人，他笑著道：“二位先進去歇息一會兒吧！這船不比車，慢著呢！”
二人應了一聲，便往船艙裏走去，煙翠鋪好東西，便抱著孩子坐了下去，卻感覺到自己的手上有點黏黏的感覺，她一低頭，便看見孩子的衣服上滿是血跡，可是她並沒有流血，孩子也沒有受傷，那麽……
她看向顧遠征，便發現白家輝麵色蒼白的坐在那裏，一隻手緊緊地附在另一隻胳膊上，那裏，煙翠不難看出，雪白的襯衫上滿是血跡，還有鮮血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煙翠慌忙道：“家輝，你沒事吧？”她放下懷中熟睡的孩子，然後移開他的手，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胳膊上還有灼傷的痕跡，分明是一顆子彈打了進去。她一時間隻覺得那麽的無助，竟然失措到哭了起來。
白家輝輕輕捂住她的嘴，然後道：“不要哭，我沒事，你去向船夫問下有沒有刀，然後替我將子彈挖出來就好了，我帶了藥，休息九天就沒有事了……”
煙翠點點頭，便往船艙外奔去。不一會兒便見船夫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白家輝的傷口，然後道：“不要急，我這裏又一把匕首，你們先拿著用。”說完便將自己懷中的匕首遞給了煙翠，然後自己繼續出去開始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