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物是人非
然而事實告訴煙翠，一切並不如她所想的隻是一場夢，這一切都是真的，真實的讓人有些害怕，有些疼痛。
隔了一日，煙翠攜著靜兒上街去買點衣服，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原先穿的衣服慢慢的便穿不下了，都說懷孕的女人是最醜陋的時候，煙翠卻不這樣覺得，她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嘴角卻綻出一抹笑意。
無論如何，孩子是沒有錯的，這是她的骨肉，雖然孩子的父親是顧遠征，但是改變不了孩子是她的這個事實。
多麽奇怪的事情，一個小生命就這樣藏在了她的體內，和她一起呼吸。有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有一些動靜，她總是會無措的看著自己的肚子發呆，那裏總是像有一隻手不是的碰她一下，接著便是肚子的隆起。
每每這時，王蘇燕總是微笑著看著她，道：“孩子又踢你了吧？你別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其實他聰明著呢！無論你是否開心，他都是知道的，所以呀，為了孩子，你也要天天開開心心的。”
煙翠總是回她一個微笑，靜默不語。
開心又怎樣，不開心又怎樣呢？日子不還是一樣得過麽？不會因為你的想法而改變什麽。有時候煙翠想想自己度過的日子，經曆的生活，竟然像是一場夢一樣，那麽的不真實，有時候她甚至會懷疑紫涵姐姐是否真的存在過。
可是心卻是會痛的，隻要一想起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她總是會忍不住落下淚來，都說懷孕的女人總是情緒不好，她姑且這樣認為。可是伴隨著眼淚而來的還有心痛，可是愛情並不是生命的全部，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搖搖晃晃的人力車終於停了下來，她由著靜兒扶著下了車，這才發現原來街道上的一切都已經變化了。原先擺在街道兩旁的攤子已經一個個不見了蹤影，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她去了原先給小芸姐姐做嫁衣的那一家鋪子，老板一副快要出行的樣子，煙翠連忙攔住他，道:“老板這是要去哪裏？生意不做了嗎？”
老板是認得她的，他摘下帽子。看著煙翠道：“顧少夫人啦，不瞞您說，現在這生意我也不能做啦，都快要打仗了，生命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不，老家的媳婦也催著我回去，這不正準備關門嗎？”
煙翠笑笑，移開手，店鋪老板關上了門，然後和她道了別便離開了。煙翠傻傻的站在那裏，被靜兒搖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她看著有點灰蒙蒙的天空，再看看過往匆匆的行人，心裏第一次感覺到慌亂，真的快要打仗了麽？這一切對她來說又是多麽的陌生啊……
她由著靜兒扶著走著，幾乎每一家鋪子都關了門，沒關門的也都是在收拾東西。煙翠不禁有點著急起來，走著走著，有一家鋪子竟開著門。似乎所有的人都到了這一家。
她猶豫著，終於還是邁著步子進去了。開店的是老兩口，慈眉善目。看著有客人來了，樂嗬嗬的忙著招呼著。煙翠突然覺得心就那麽安定下來。
趁著老夫人給她量腰圍的時候，她問道：“您二老怎麽不搬走呢？”埋在她腰間的手停了停，然後繼續熟練的給她量著。
淡淡的笑聲傳過來：“我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怕死不成？再說啊 ，我們老兩口也舍不得離開這裏呀，這裏是我們待了一輩子的地方，是我們的家鄉，哪裏都能丟，家鄉也能丟麽？”
老夫人給她量好了腰圍，忙著招呼別人去了，是啊，這是他們的家鄉，所以他們舍不得離開，那麽自己的家鄉又在哪裏呢？柳家村還是上海？她突然有了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訂好了取衣服的日期，她開始往外走去，與其說是散步，不如說是漫無目的的遊蕩。靜兒看她臉色不太好，也便不說話，隻是一步步緊跟著她，來來往往行人匆匆忙忙的經過，煙翠卻還是有點難以相信戰爭真的要來了。
她信步走著，也不顧著看自己腳下的路，走著走著經費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她回頭，見是一個賣菜的大嬸，大嬸看見她轉身，笑了，她道：“姑娘是不是來買菜的？你丈夫呢？呀！肚子都這麽大啦？”
煙翠看著她麵熟，一時間卻還是想不起來有這號人物。大嬸急了，道：“姑娘不認識我了？也不怪，都快有一年的時間沒見了，我記得你呀，還是因為你丈夫和你感情很好，怎麽，今日他沒有陪你出來，你一定過得很幸福吧？”
煙翠突然想起來那樣一個夜晚，白家輝牽著她的手，在這個菜攤上買菜的場景，她幾乎是鬼使神差的便道：“給我幾個茄子。還有新鮮的西紅柿。”
大嬸樂嗬嗬的撿了幾個新鮮的蔬果遞給煙翠，靜兒不解的接過，她付了錢，跟在煙翠後麵走，不一會兒便見煙翠停下了腳步，慢慢的蹲了下來，她趕緊跟上去，卻見煙翠雙手蒙著臉，茄子和西紅柿被放在一邊，靜兒輕輕拉開她的手，隻看到滿臉的淚水。
靜兒不知道這是怎麽了？隻是靜靜的遞過去一張帕子，煙翠接過，擦好自己的眼角，然後輕輕笑了，一切變化的是那麽的快，靜兒傻傻的看著她，隻是輕輕的搖搖頭，在她身後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煙翠提著手上的東西，心卻是一陣陣的抽痛，是啊，一年的時間，那是的她和他還是那麽的年輕，少年不識愁滋味，而如今，卻已是兩個不相幹的人，或者說，是最最熟悉的陌生人。
往事隨風，她靜靜對身後的靜兒道：“我們去看看小芸姐姐，順便在那裏吃一頓飯。”靜兒應了一聲，接過她手上的東西，緊緊地扶著她，靜默的走著。
煙翠看著眼前的路，任淚水在眼裏翻轉，卻始終倔強的不肯讓淚落下來，她緊盯著前方，眼神沒有焦距的遊離著，身邊有個車子擦肩而過，車子裏的人轉過頭來罵道：“沒長眼睛啊！”
煙翠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隻顧著看著腳下的路，車子裏的人見沒有反應，咕噥著說了一句：“神經病！”便揚長而去，煙翠什麽都沒有聽見，自顧自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