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蛇驚
天快要亮時，煙翠才輕輕閉上雙眼，倒是安穩的睡了一個好覺。
一早醒來，便聽見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心裏一震，卻不動聲色穿好衣服，然後靜靜梳洗，臉色有點微微的蒼白，她取出胭脂，想給自己的臉上抹上一點，誰知道手竟然抖得厲害。
她幹脆放棄，乖乖的往外走去，才進客廳，便看見白家輝坐在凳子上，和娘親聊得不亦樂乎。
王蘇燕本就和白家輝投機，好多日沒見，見麵自然感覺親切，煙翠卻覺得有點別扭。她剛想扭過臉去，卻被王蘇燕喚住了，於是隻得返身坐下。
王蘇燕輕輕笑著道：“後半夜睡的可安穩？我本想叫醒你，見你睡的香便也沒說話了，家輝在這裏都坐半天了，你們好好聊聊，我去熬點粥，家輝早上就在這裏吃吧！”說完笑盈盈的離去。
煙翠抬頭看他，隻見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看不出一絲端倪。
良久，她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今日怎麽會來看我？”
白家輝看著她，眼神卻像是無底的深淵，讓人看不透情緒。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白家輝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她也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終究還是神情慌亂的垂下了頭。
白家輝這才緩緩開口道：“今日本不是故意來看你的，昨夜遠征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看看伯母，今日早上才止住她的咯血，她也擔心你的胎相，讓我過來給你看看。”
煙翠輕輕“哦”一聲，然後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裙角，他似乎心情不錯，隻是現在的自己是真的沒有什麽說話的興致。
白家輝波瀾不驚的給她把脈，然後寫下一串藥方，道：“這些都是安胎藥，你的胎相本就不穩，這一段時間倒是沒有什麽事情，也漸漸的穩了下來，隻是這安胎藥還是少不得的。”
煙翠乖乖點頭，道：“我知道，沒事的。待會兒我讓靜兒去藥房取藥，你放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也知道是沒有什麽話說了，白家輝盯了她半晌，才道：“你……不開心麽？”煙翠心裏一震，麵上卻露出一絲笑容，她抬頭看他，道：“有什麽好不開心的呢？我感覺生活很美好……”
白家輝低沉著道：“那就好，知道你住在這裏嚇了我一跳，你和遠征……沒事吧？”
煙翠道：“夏天快要到了，那邊比較熱，我就搬過來這邊住了，這邊靠近荷塘，後麵又是茂密的竹子，夏天會比較舒適。”理由不算蹩腳，煙翠卻覺得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幸虧白家輝什麽都沒有說，他隻是看著四周，好久才道：“景致倒是不錯，感覺很好，很適合你！雖然沒有爬滿牽牛花的籬笆，倒也是有點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了。”
煙翠一怔，想起以前和他說過的話，原來他還記得，隻是自己情何以堪？
白家輝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些，便也不再說話，他看了一眼煙翠，半晌才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伯母幫幫忙去。”煙翠想開口叫住他，卻終究什麽也沒說。
他們之間，也許真的是什麽都不用說了吧！
煙翠看著白家輝的背影。良久，卻隻是輕歎一聲，幾不可聞……
粥熬好了，是碧瑩瑩的荷葉粥，還未端上桌屋子裏已滿是荷葉的淡淡香氣，另外靜兒又拌了幾道涼菜，花生米用巷菜場伴著，夾著絲絲胡蘿卜絲，碧綠叢中的幾縷紅讓人很有胃口。
還有涼拌的黃瓜，用紅辣椒襯著，算不上美味，卻讓人胃口大開。
煙翠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用勺子舀著白瓷碎花碗裏的粥，看不見是喜是悲。
餐桌上的動靜有點靜謐的嚇人。白家輝也是不說話，王蘇燕偶爾說起幾句話，見他們沒有說話的興致便也不再說話。隻是靜兒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西廂房裏難得這樣熱鬧，煙翠聽著靜兒銀鈴般的笑聲，不得不承認時光的無情，從奶奶離世到自己來到顧府一直到現在，不過是一年的時間，她卻感覺自己老了，至少……心已老……
煙翠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下意識的看向白家輝，卻發現不知何時他也已經看著她。見她眼神移過去忙不迭的移開目光，然後又是一副平常模樣。
煙翠苦笑著低頭，那充滿清香的荷葉粥也一瞬間變得索然無味了。她輕輕起身，道一句：“你們慢用！”便離開了屋子，靜兒擔心她要跟著站起來，卻被煙翠勸回。
煙翠隻輕輕道：“我出去走走，悶在屋裏實在是有些無聊。”靜兒這才坐下，一邊還千叮嚀萬囑咐道：“少夫人可千萬不要走遠了，你不是一個人了，要注意身子。”
煙翠回她一個微笑，然後靜靜往外走去。臉上突然沒有了任何表情，手輕輕在裙角握緊，自己，終究還是難以做到心如之水……
眼角有著輕微的澀意，她用手輕輕一抹眼角，也許是她沒有注意，也許是光線不是太好，她分明看到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往竹林方向閃去，煙翠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外走著，忽視自己看到的一切。
心，不是不痛的，即使是在這一刻，遠征，仍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她走的有點乏了，忽然便生出一副好興致來。
如貓捉老鼠一般，她一步一步仿佛不經意的往竹林的方向走近，那個軍綠色的身影就藏在深處。她輕輕一笑，終於裝作慌張的喚道：“靜兒，你快過來！這裏是不是有蛇？我很怕……”
埋藏在深處的身影動了動，卻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煙翠幹脆往地上坐下。卻仍是不見竹林裏有什麽動靜，倒是那邊，白家輝聽到動靜很快的趕了過來，他一把將煙翠抱起，然後火急火燎的往西廂房跑去。
到了門口，煙翠輕輕道：“家輝，你放我下來吧！”
白家輝一臉愕然的看著她，道：“你……沒事麽？”
煙翠輕輕一笑，道：“走得有點乏了，便坐一個會兒，讓你費心了！”白家輝嘴裏道一句沒事，臉上卻是紅到了耳根，他半晌才道：“我看你坐在地上，還以為你是被蛇咬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煙翠卻仍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好久才道：“你吃過飯了？”
白家輝一怔，他受傷的看著煙翠，好久才道：“是啊，我就要回去了。你記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安胎藥記得要按時吃，還有，即使沒有胃口也要記得吃東西。”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聲音，煙翠隻覺得鼻子一酸，她沙啞著嗓子回了一句：“勞你費心了！”便快步往臥室方向奔去。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傻呢？為什麽……他要對自己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