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同床異夢
小芸被叫去了書房，煙翠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在一刹那像是被撕裂一般。他，竟是這樣不相信自己！
煙翠恍然往秋千架旁走去。此時，纏繞在秋千架上的藤曼也已經一點一點枯萎了，帶著荒敗的顏色，在秋日的風中一點點搖曳著，像是要搖出這一個季節的黯然神傷。
煙翠坐在秋千架上，身上的鵝黃色旗袍顯得異常明亮。旗袍的角落裏散落著幾朵不知名的粉藍色花朵，在小片的綠葉襯托下顯得有些懶意，像是春日裏犯困的少女，柔柔的趴在哪裏，提不起生機。
她靜靜的坐下，想著書房裏顧遠征一定在詢問小芸那些所謂的“家醜”與“背叛”了吧！煙翠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她的事情，便有那麽多人關注嗎？甚至是跟蹤，還有偷拍……
煙翠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但是不知道她這樣做究竟有何深意，自己與她並沒有什麽仇恨，而且自己也一直對顧府忠心耿耿，辦事也是盡自己所能，從沒有懈怠過半分，而如今，她竟然還是這樣不放心自己。
既然不放心，便讓她放心好了！煙翠想，監視自己又怎麽樣呢？不相信自己又怎麽樣呢？家輝已經走了，她即使是想要抓自己的把柄也不會抓得到，而自己，也永遠不會讓她有把柄可抓！
她就這樣一直在秋千上蕩漾著，不帶任何感情的蕩著。像是要蕩出最美的一道淒涼……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芸站在了她身後，輕輕喚道：“煙翠，去吃飯吧！該去吃午飯了！”煙翠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從秋千上翻身下來，眼裏已經再也看不出來一絲波瀾。
小芸看著她，微微張開的嘴又閉上了，好久才說了一句：“是我對不住你了！要不是我纏著你，你今天也不會被少爺誤會……他沒有怎樣對你吧？”
煙翠一笑，道：“怎麽可以怪姐姐呢？你又沒有逼我，如果我自己不想去誰也勉強不了我，姐姐視為我好，我又怎麽會怪你呢？”
“至於誤會……如果他信我，就永遠不會有任何誤會，他如果不信我，即使是再小的事情他也會去誤會。況且……還有人在他耳邊吹風，即使我什麽都沒做，也是錯的。”
她筆直往前走去，小芸緊緊跟在她身後，不期然煙翠一回頭對她道：“也許現在我們的話也已經被人聽見了……”小芸神色不慌不忙，道：“聽便聽去，我們又沒說什麽見不得人的話。”
煙翠朝她笑笑，道：“是啊，什麽也堵不上別人的嘴，既然這樣，還不如堵住自己的耳朵。隻要問心無愧，還怕別人說些什麽呢？”隻是心裏還是留下了一種惆悵！家輝，是不是從此以後，你便隻能留在我的記憶裏嗎？
下午顧遠征並沒有去軍隊，隻是待在府裏，他似乎是想要和煙翠解釋，但是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煙翠自顧自的和小芸娘親一起繡著一堆枕套，素白的枕套上勾勒出幾多金黃的菊花，農曆的重陽節快要到了，繡菊花是為了應景。
白色綢緞上幾朵明亮的黃色倒也很是惹眼，煙翠一針一針用金黃色的絲線細細的繡著。她學的雖然晚，但是技術卻是很是精湛。不一會兒便有一朵菊花成型了。她輕輕的拿起，對著陽光看著，然後滿意的一笑，像是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孩，笑容純粹的沒有一絲雜質。
顧遠征靜靜的坐在她身後，隻是看著她出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怎麽會如此失控。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對她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如果真有什麽感覺，也隻是因為她是紫涵的妹妹，所以自己也對她多了一絲偏愛。
他一直以為，這絲偏愛隻是因為紫涵，沒想到聽到她去私會家輝的消息，自己的心裏竟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他看著眼前靜靜的繡著菊花的女子，心裏竟然隻有一種感覺。歲月靜好！
他看著她時而露出孩童一般的微笑，時而輕輕蹙起眉頭。她已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撞到自己身上不知所措的女子，她開始學會了化妝，用淡淡的妝容裝飾自己的眉毛，眼角。
她還學會了梳頭，白玉的簪子插在發髻上，比紫涵多了一些嫵媚，少了一份溫婉，原來她一直是這麽好看的，可是自己以前總是隻能看到光芒萬丈的紫涵，而忘了去花一點點時間注視一下這個單純而有點傻的女孩。
如今，自己終於有時間好好的看她了，但是她卻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她會在不開心的時候對著自己微笑，而不是毫無顧忌的哭泣。
她的眼角永遠都像是微笑著的，隻有在夜晚睡著的時候才會像小孩輕輕蹙起眉頭，碾不平的憂愁。她總是蜷著身子，把自己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像是一隻小小的流浪貓，讓人忍不住心疼。
她喚自己遠征，卻還沒有喚少爺來的親切，她的眸子像是一汪池水，讓人怎麽看也看不透，隻能對著隔著遠遠的距離，看著她偽造的快樂與幸福！
顧遠征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踏步離開，他回頭看她，卻發現她隻是垂著頭安靜而又仔細的在繡著手上的菊花，連頭都沒有抬。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或者說，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離開。
白天倒也好過，夜晚卻是難熬的。一張床上的兩個人各懷心事，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是嘔著氣。
其實煙翠知道不能完全怪他，但是被他這樣懷疑，自己終究是難堪的，而且，她忘不了上午他發瘋般的那一幕，即使她想要原諒他，也難以向自己的心妥協。
煙翠啊煙翠，你騙得了別人，但是能騙得了你自己嗎？不管他待你如何好，你的心裏卻永遠隻有那麽一個人，他站在溫暖的陽光中對著自己微笑，隻是……如今，那個人離開了，不知道去往何處，也不知道何時才是歸期。
煙翠輕輕轉過身去，不讓顧遠征看到她眼角的淚水，卻沒想到一雙手輕輕的擁過來，動作溫柔無比，煙翠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在那一個瞬間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