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疑是娘親
等煙翠跟著他的腳步走進紫星閣的客廳時，隻見有很多人圍在一起，煙翠細細看了，隻見中間有一位自己並不認識的年輕婦人正和老夫人一左一右伴著姐姐坐在大堂內。因為隻留給她一個側麵，所以麵容看的並不很真切。
隻聽得一陣一陣的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大夫人坐在老夫人的右側，旁邊站著那日她在西廂房處遇到的姑娘。大夫人的表情埋在陰影裏，煙翠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笑。隻是一旁的丫頭神色豫豫，似乎很是不高興。歡笑聲伴著少爺進去。一直未斷。
此時此刻，煙翠竟生出一種不快來，是的，這裏並不是她的家。她隻是一個丫頭，有沒有自己似乎真的沒有什麽變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與這個家庭格格不入。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多餘的。默默地將手上的蓮蓬放在入門處的板凳上。正準備悄悄的離開。卻突然被少爺喚住了。腳步頓了頓，還是輕輕轉過頭。
“煙翠，方才不是見你手上拿著好幾棵蓮蓬嗎？快拿過來給你紫涵姐姐。”顧遠征看著煙翠，眼神清澈而真誠。煙翠急忙應道:“好的，我這就拿來。”一邊拿起剛剛放下的蓮蓬走到姐姐身旁。
她開始剝蓮蓬，蓮子一顆顆白如璀璨的玉石，放在姐姐的柔荑裏很是好看，姐姐一顆一顆的吃著，一邊還不停向旁邊的年輕婦人說道：“娘，這就是我新認的煙翠妹妹，你說我們像不像？”煙翠這時才輕輕抬頭看向那個身影。一下子竟愣住了。那是入自己夢中很多次的麵容。總是撐著一把油紙傘，自雨巷深處朝她款款走來。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的神情。
她也抬頭靜靜的看煙翠，似乎也是愣了一愣，倒也是很快反應過來。“她可比你更像是我的親女兒呢。”說的滿屋子人都笑起來，煙翠忍著淚水，道：“夫人誇獎我了，煙翠身份卑微，豈能與您相比。”她笑道：“你既然已經是紫涵的妹妹了，那麽也便是我的幹女兒了，這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還談什麽身份卑微或尊貴呢？”煙翠隻是低下頭，輕輕道：“如此，煙翠高攀了。”等幫姐姐剝完蓮子，她便尋了一個借口出了紫星閣。待走到住處，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趴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
煙翠不知道自己心裏麵究竟是喜是悲，或許是喜憂參半吧。喜的是自己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娘親，悲的是自己的娘竟一點也不記得自己了。越想越是難過，先前因為知道姐姐懷孕的喜悅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臉頰兩行清淚。流到嘴裏鹹鹹的，她把頭塞進被子裏，忍不住的抽泣。恍惚中似乎聽到有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的腳邊。她抬起眼角，見是小芸姐姐，便又忍不住淚流滿麵。
小芸姐姐半天沒說話，隻任她哭著。隻是遞過來一塊手絹，煙翠接過，擦去眼角的淚花。然後坐起來，不好意思的對她笑笑。小芸見煙翠似乎情緒已經穩定了。便在她身旁坐下。
猶豫了半天，終於問道：“妹妹這是怎麽啦？剛剛在紫星閣便看到你臉色不太好。便一路緊跟著你過來了，一來就看到你捂著被子自己在那哭。是有什麽不順麽？告訴姐姐。隻要能替你做主，姐姐一定幫你。”
煙翠感動的看向她。終於啟口：“姐姐有所不知，煙翠並不是隻有一個親人，煙翠和奶奶來上海就是為了尋找我娘親。好幾年了，依舊沒有娘親的消息。有很多次，我都告訴自己，娘肯定沒事，我一定會找到娘的。直到奶奶去世，我們也沒有找到她。今天你也看見了紫涵姐姐的娘親，煙翠的娘親也就是這副模樣，心裏不禁十分難過。”聲音遙遠的似乎不是自己的。
“煙翠妹妹懷疑謝夫人便是你的娘親？”煙翠卻低下頭，隻是輕輕搖頭：“如今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她根本就沒有認出我來，姐姐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還是娘給我取的。隻是如今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小芸道：“那你娘還給你生過一個姐姐嗎？”她神情一滯，緩緩道：“這個煙翠還沒聽奶奶說過。”小芸道：“那姐姐說句話妹妹也別生氣，這世上長的相像的人太多了，也不見得謝夫人就是你的娘，況且我曾聽少夫人對老夫人說她一家本就是上海人，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上海。就說些別的，那個娘親不疼愛自己的女兒，況且煙翠妹妹還是你娘親給你取得名。她能不記得嗎？”
煙翠一聽也似乎很有道理，便不再說話。確實此事疑竇頗多，自己怎可輕易下了結論？於是便攜了小芸姐姐的手。隻是笑著看著她。小芸見煙翠似乎聽信了她的勸告。便一巴掌拍上煙翠的頭。“死丫頭，害得我擔心一場。”煙翠咬了咬嘴唇，道：“多謝姐姐關心了。煙翠現在沒事了。”說罷笑盈盈的拉著她的手往門外走去。隻是心裏並不十分高興。煙翠並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人。隻是在不知道真相之前，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牽著小芸的手慢慢踱到大堂。隻見大夫人李碧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隻留下謝夫人和老夫人還是坐在原位說著家長裏短。見煙翠過來，少爺道：“煙翠去告訴廚房備幾個好菜。”煙翠輕輕應了一聲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走在半路上，便碰見了迎麵而來的白家輝，煙翠見他隻是站在那裏，隻是看著自己，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便笑道：“今天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說罷高興的朝他奔過去，白家輝不說話，仍隻是笑盈盈的看著煙翠，煙翠被他看得麵紅耳赤，不由道：“有什麽好看的？我長得又不美…”
白家輝笑笑，道：“在我心中呀，煙翠就是最美的。”說完輕輕用手抹過煙翠額前的細細劉海，煙翠急忙撇開身子，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道：“今天診所閑著，我便來看看你，脖子還疼嗎？”煙翠輕輕抽開自己的手，道：“不疼了，傷疤都沒了。”白家輝卻笑著看她，道：“這幾日煙翠有沒有想過我？”
煙翠再說不出話來，轉過身，徑直往廚房走去，白家輝急了，趕忙從後麵追過來，道：“真是小氣，有什麽好生氣的。”煙翠麵無表情道：“我從來不會和人生氣，我是要去廚房呢！少爺要我去廚房，讓他們中午做幾道好菜，紫涵姐姐懷孕了，紫涵姐姐的娘親看她來了。”他卻道：“煙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了？”
煙翠沒有反應過來，想想自己說的話，不由噗嗤笑開了，便也索性不再解釋，道：“你怎樣想便怎樣吧！”白家輝見煙翠笑了，便知道煙翠不生自己的氣了，不由開心起來，半晌才道：“你說紫涵有孕了？什麽時候的事？”煙翠笑笑，道：“今天早上知道的，然後就給少爺和姐姐娘家打了個電話。”白家輝道：“這麽說遠征也在府裏了？那我先去瞧瞧他。”
煙翠道：“你便走吧！我還要去廚房說一聲呢。”說罷便快步離去，白家輝道：“那晚點我再找你，咱們出去走走，我請你吃冰糖葫蘆。”煙翠頭也不回，道：“等你有時間了再說吧！反正不急於一時。說罷已經進了廚房，隻留給白家輝一個背影。
細細的交代了廚房一些事後，煙翠便出了廚房，細細想著紫涵姐姐娘親的事情，那會是自己的娘親麽？可是為什麽她又認不出自己，小芸姐姐說的不錯，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便索性什麽也不想了。
閑庭信步，倒也樂得清閑。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碧玉閣。隻見假山後麵的屋子似是隔著雲煙，忽然看的並不真切。想到裏麵住的大夫人，心裏不禁也為她難過起來。煙翠一時難以想象一個女子嫁給一個自己深愛卻不愛自己的男人是什麽樣的心情，看著他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另一個人，而自己卻隻能遠遠的看著，連嫉妒都不能表現出來。這又是一種怎樣的痛。
難道她的一生都要耗在碧玉閣嗎？這樣想著，碧玉閣在煙翠看來便真的像是監獄一般，快要壓抑的自己喘不過氣來。於是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