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轉身為奴
小芸姐姐輕輕幫她把新旗袍穿上,煙翠看著鏡中的自己,彎彎柳葉眉下一雙杏花眼半帶憂鬱半帶嬌羞,隻把那閨中女子的嬌羞模樣發揮的淋漓盡致,紫涵姐姐說的不錯,翠綠色果然很襯她。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配鞍。小芸也過來打趣煙翠,好好地誇讚了她一番。
喝完小芸手上遞過來的桂花粥,小芸挽著煙翠的手,緩步走出了所住的翠雲閣,煙翠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個府宅,顧府雖說是承襲了現代風格的建築,但裏麵卻又是別有洞天,共有四個暖閣供人居住。分別為朱葉閣、紫星閣、翠雲閣和碧玉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西廂房,西廂房是客房,因為平時無人居住,所以府裏人會把一些新做的衣裳保管在那裏。西廂房的前方有一個水池,裏麵種著一些荷花,但因為現在才到五月份,所以池麵上還隻是才露尖尖角。倒是西廂閣的北部有一片毛竹,在風中輕輕搖擺著身姿。倒是別有一番情趣。
此刻煙翠正和小芸走在通往西廂閣的路上,微風習習,她的心也不覺變得輕快。小芸一直向她介紹著顧府的情況,煙翠也在認真地聽著,沒有注意到前麵走過來的人。
隻聽一聲怒斥:“哪個房裏的丫頭,走路也不注意著看路,要是撞到了大夫人,我看你拿什麽來陪?”煙翠抬起頭, 隻見對麵一個著橘色衣服的女子正在指著自己和小芸,她的右後方是一個著朱紅色旗袍的女子,隻是那旗袍穿在她身上顯得特別喜慶,倒顯出雍容華貴來。
隻見她濃眉大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一時間,煙翠倒分不清這是笑自己擋道,還是向自己微笑。半晌,感覺小芸碰了一下自己,才猛然回過神來學著她的樣子作揖,道:“大夫人好。”這時那著紅衣的女子才淡淡道:“你是哪個閣裏的丫頭?看起來怎的這麽麵生?模樣倒是不錯,隻是這傻傻愣愣的,說出去有失顧府的臉麵。”
煙翠隻覺得自己窘迫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還是小芸反應得快,連忙道:“大夫人不知,這位是少爺和二夫人救回來的煙翠姑娘。並不是什麽府裏的丫頭,姑娘要是什麽做的不好的,還望大夫人原諒。”
煙翠急忙道:“煙翠失禮,還望大夫人不要計較。”她見煙翠賠禮,倒也不再計較,隻淡淡道:“你還不值得我動怒。。。”說完便拂袖離去。
平白無故受了一頓冤屈,煙翠心裏自然是不太高興,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是寄人籬下,況且也沒有資格讓別人禮待自己,柳煙翠呀柳煙翠,你是一過好日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你不過是一個賣花女,生活已經待你不薄了,你還奢求些什麽呢?
小芸見她默不作聲,對她道:“煙翠你也別想多,大夫人嘴是毒了點,可一向對我們下人都很好,她隻是不喜歡二夫人,便連帶你也受了委屈。。”煙翠還是稀裏糊塗,問她:“紫涵姐姐不才是遠征上校的妻子嗎?怎麽還有個大夫人?”
她急忙把煙翠拉到一旁的竹林處,“我的小祖宗,這話可不能亂說。”煙翠見她神色緊張,便更是好奇。她四處看了看見無人,才道:“你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原來顧遠征有兩房姨太太,大夫人李碧怡是他十六歲時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進門的。因為顧老先生和李老先生是世交,情誼一直很好,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娃娃親。但是兩個小輩卻不如老人所願。
李碧怡從小便喜歡上了顧遠征。但是顧遠征對李碧怡卻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感,他從小便隻把李碧怡當妹妹看待,雖然娶李碧怡回家已經有六年了,但是除了洞房之夜,顧遠征再也沒去過碧雲閣,所以至今李碧怡仍是一無所出。李碧怡也不鬧,一直靜心奉養著老夫人和老爺子,直到老爺子因病去世。她也沒說過顧遠征一句不好。
可是老夫人著急了,顧家怎可無後呢?可是媳婦卻也整天不慌不忙,而兒子更是疏離媳婦,可是這次她也不敢亂做主了,畢竟已經毀了兒子和媳婦。但她也沒閑著,整天旁敲側擊著讓兒子再娶一房,接著就是迎娶了謝紫涵進門。
但是老夫人卻對謝紫涵的身份很是在意,她認為謝紫涵的歌女身份有損顧家的形象,但是也沒辦法。畢竟顧遠征喜歡。於是她就采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婆媳間倒也相安無事。隻是氣壞了李碧怡,從此脾氣變得特別壞,總是說一些尖酸刻薄的話。
聽了這些,煙翠心裏不禁五味雜陳,一個女子,如果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又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不禁對大夫人李碧怡多了份同情而不是敬畏。小芸見她不再說話,便陪著她默默回到翠雲閣。
翠雲閣本不是外人居住的地方,隻是因為紫涵姐姐對煙翠的照顧,這一切煙翠又怎麽不知,隻是這樣未免要讓她為難。煙翠開始思考自己的去處,畢竟呆在這兒不是長久之計。撇開個人寄人籬下之感不說,隻是紫涵姐姐畢竟不是顧府的正主,她又怎好讓她左右為難。
但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做些什麽呢?手無縛雞之力,苦力活是沒法幹的,自己又不會挑花繡朵。至於賣花,現在想想上次的經曆她都不禁有些後怕,除了奶奶,她已經沒有什麽依靠的人了。隻能靠自己,但是左想右想總是沒有頭緒。
正在思量間,卻聽的珠簾發出清脆的響聲,煙翠循著聲音望去,隻見白家輝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煙翠起身,道:“白大夫來啦!”說罷便要給他尋座位。他卻擺擺手,衝煙翠一笑,道:“你便歇著吧!我難道還要你來照顧?”說完又看著煙翠,道:“看著氣色倒是不錯,今天感覺好點沒?”
煙翠笑道:“比昨天好多了,今天還出去走了一圈呢,隻是還不能亂動,要不然脖子會很痛。”他笑笑,道:“會要很長時間的,你要適應。不要亂動,不要讓傷口碰到水,這樣就會好得快一點了。”煙翠忙應了聲是。
卻見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醫藥箱,道:“我來給你換一下紗布,你要是坐著不舒服的話,還是躺下比較好。”煙翠便靜靜躺下,但是不小心又扯疼了傷口,白家輝趕緊輕輕托著她的頭,然後慢慢躺下。煙翠不由得麵紅耳赤。隻覺得一股陽剛之氣慢慢的包圍了自己,還夾雜著一些西藥的氣息,以及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白家輝此刻也是怔怔的不再說話,隻覺得一股淡淡的幽香輕輕襲來,而手上托的身子卻仿佛一下子沒了重量,柔軟的另自己感覺不敢去觸碰,怕一下子就會消失。
煙翠驚訝的看著他,道:“白大夫,我準備好了…”說罷嬌羞的別過頭去,白家輝這才回過神來,道:“好的。”然後取出紗布,輕輕的取下煙翠脖子上的紗布,然後塗上消毒水。最後再輕輕的塗上藥膏,之後再綁上紗布。煙翠隻覺得一隻手溫柔的繞在自己的脖子邊,更是嬌羞的說不出話來,身子似乎一下子癱軟了,柔弱無力。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煙翠卻覺得過了半個世紀,當她回過神來,坐起的時候,卻看到白家輝的額頭上浮現了一層汗珠,煙翠以為自己的傷口更加嚴重了,便道:“白大夫,我的傷口,是不是比昨天的嚴重了?”
白家輝看著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眸子間帶著恐懼和嬌羞,貝齒半咬著嘴唇。模樣很是委屈,不禁心中一動,半晌假裝嚴肅道:才道:“恐怕是比昨天嚴重了…”煙翠更是驚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白家輝看著不由得心疼起來,撲哧一聲笑道:“騙你呢!有我在怎麽會有事…”
煙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被耍了,不禁怒瞪著白家輝,道:“原來白大夫是這樣一個人呢!虧的我還把你當成一個謙謙君子。”白家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無奈笑道:“我隻是開個玩笑嘛,何必如此當真…就當是我的不是啦!你可別生氣。”煙翠禁不住笑了:“隻準白大夫開玩笑,還不準我開玩笑麽?”
白家輝不禁笑道:“這樣才對嘛,就該開心點!”然後道:“沒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悶得慌就走走,隻是休息為重。”煙翠笑道:“煙翠知道了。”煙翠看著白家輝往外走去,卻看見他在門口停住了腳步,煙翠見他緩緩回過身來,隻聽他道:“以後喚我家輝吧!”煙翠笑著喊道:“家輝,記住了。”白家輝這才滿意的離去。
中午時分,小芸給煙翠送來飯菜,細細地蘿卜絲浸上香油,看起來讓人很有胃口。還有幾樣精致的小菜,主食還是粥。煙翠隻是謝謝小芸,倒是讓小芸生氣了,她隻好一次又一次的給她道歉,小芸才回頭理她。“真是的,莫不是不把我當姐妹,哪有姐妹間還說謝謝的,煙翠分明是看不起我。”
煙翠隻得緊緊拉住她的手,一邊解釋:“哪有的事,煙翠隻是習慣了,再說煙翠憑什麽看不起姐姐呢?煙翠也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人。再說了,姐姐好歹還能在顧府找份活幹,妹妹又不伶俐,又不能吃苦,還不知道往後這日子還能怎麽過呢?”小芸急了“妹妹是要離開顧府麽?”
煙翠隻是朝她笑笑。“還不一定呢,隻是也不能一輩子死皮賴臉待在這,少爺二夫人救我已如我的再生父母,我又怎好連累他們呢?”“那你可有什麽好的去處?”小芸問她。“暫時還不知道。等我的傷一好,我就向少爺他們辭行。”“那你也先別著急,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再做打算也不遲。”煙翠輕輕點了點頭。
這幾日煙翠隻是靜靜養傷,家輝幾乎每天都來給他換一次藥,閑時也說寫別的,煙翠隻感覺和家輝說話很是親切,倒像是闊別多年的好朋友。傷口已經慢慢脫痂了,隻是留下了一道有一寸長的傷疤。很是顯眼,惹得小芸總是哀歎說是可惜了。煙翠倒是無所謂,畢竟隻是一道傷疤,至少她還活著。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紫涵姐姐倒是每天都來看煙翠一次,她很是平易近人,煙翠也漸漸快樂起來,隻是不怎麽見到少爺,因為他軍隊裏總是有很多事,需要練兵。這一日,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紫涵姐姐就過來了。煙翠急忙端出凳子來招呼她坐下。她倒也不推辭,隻是道:“煙翠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煙翠回答說很好,一邊把自己的傷口露給她看。
她見已經落痂,輕輕笑了。隻是似乎對那道疤很是在乎。道:“今天家輝來瞧過了麽?”煙翠應聲來過了。她說:“那就罷了,隻是明天一定讓他開個方子把這道疤給去了,要不然這以後可不好找婆家。”煙翠的臉一下子紅了。“姐姐這說的是什麽話?”紫涵倒是不顧忌,隻是打趣她。
“煙翠今年也不小了要不要姐姐給你瞅個合適的人家?”煙翠隻覺得臉上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心裏麵卻浮出那道挺拔的身影。姐姐呀姐姐,你可知煙翠中意的是誰呀?煙翠不禁覺得愧疚。姐姐這般對自己,自己卻對她的夫君有所企圖,實在是可恥。
“煙翠!在發什麽呆呢?莫不是真的看中了誰?”煙翠回過神來,道:“姐姐就喜歡打趣我,我能看中誰呢?煙翠還小,談這些事還早。還是不勞姐姐費心了。”她笑道:“姐姐逗你玩呢,像煙翠這麽好的姑娘,尋常人我還不願意讓你嫁呢。”煙翠見她說了這麽久的話了,突然想起還沒奉茶,急忙去屋裏倒了一杯水,出來遞給她。突然想起什麽。
她輕聲道:“姐姐,如今煙翠的傷也快好了,這段時間多蒙你和少爺的照顧,我想離開顧府,再不能給你們添麻煩了。”謝紫涵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般說。半晌才緩緩開口:“可是姐姐待你不好?還是小芸怠慢了你?”
煙翠忙道:“不是,姐姐想多了,隻是煙翠畢竟不是顧府的人,這樣一直呆著也不是事。況且還會帶姐姐為難。姐姐救了我,這大恩大德煙翠已經不知道拿什麽來還了。還要在顧府吃白食,煙翠實在覺得愧疚。”說完,竟然已是泣不成聲。
紫涵見她哭泣,忙過來安慰煙翠:“其實也算不得吃白飯,姐姐倒也有個差事適合你做,姐姐的貼身丫頭前些天回家了,說是她的父母給她尋了門親事,估計也是不會再回來了,姐姐在劇院時也一個人忙不過來,也沒有人幫襯,要是妹妹不嫌棄的話,倒是可以給姐姐幫幫忙,隻怕是委屈了妹妹。”
煙翠一聽,不禁是大喜過望,“姐姐說的什麽話,妹妹本來就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千金,姐姐這樣待我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哪裏還有什麽嫌棄的說法?隻要姐姐不嫌妹妹手拙,妹妹一定好好幫襯姐姐。這樣姐姐在府裏也不會落下話柄給別人說。”於是就這麽定了,當天晚上,煙翠便搬離了翠雲閣,搬到了紫星閣丫鬟的住處。紫涵要給她單獨一間房,煙翠硬是給推卻了。謝紫涵也不再堅持。
住處離紫涵姐姐的房間並不遙遠,隻需繞過長廊右側的花壇就到了,花壇裏種滿了梔子花,這樣的季節剛好是梔子花盛開的季節,滿院都充滿了梔子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丫鬟的住處離紫星閣並不遙遠,屋裏很是簡潔,隻有兩張床,府裏的管家王媽指著其中一張床道:“這張床是你的,旁邊的那張是小芸的,往後你便和小芸一起服侍少爺和夫人。”煙翠忙應了聲是,王媽見她不再說話,便領著幾個丫頭緩緩而去。
晚上躺在床上,煙翠的心裏卻是一陣歡喜。這是自從她來到顧府最開心的一個晚上,房間雖然不大,但卻充滿溫馨。讓她有了有種家的感覺。這種感覺真好,她看著另一張床上的小芸,懷著幸福的笑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