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夜襲土匪大院
此時的張浩然基本上跌落到了人生中的最低谷。以前呼風喚雨了挺多年的張浩然在這大半年間堪稱江河日下,年初被劉海柱追了好幾條街已經夠丟人的了,然後又被盧松堵在家門口一通亂捅,還沒等出院呢又被馮二子這精神病給扎了一槍,他能不懊惱?現在張浩然真怕馮二子再來醫院給他補上幾槍,天天找來一群小弟給他把著門,連他的小弟都覺得他夠窩囊、夠丟人的了。
那個年代房間里也沒空調,夏天天氣又這麼燥熱,張浩然心煩意亂。他自己也清楚,要是這次他不找回面子,那將來肯定是沒辦法再在社會上混了。現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個面瓜,人人都可以欺負他。
張浩然覺得再這樣下去肯定不行,但是又能怎麼辦呢?讓他去跟盧松、馮二子這樣的武瘋子拚命?那肯定不行!他張浩然的命金貴著呢。找人來收拾他們?找誰?現在王羅鍋的命都沒了大半條,還能指望誰?
王羅鍋不但身材外形接近於野人,其身體素質也接近於野人,按理說一個正常人從三樓平著拍到了地上,肯定是非死即殘,可王羅鍋摔了那麼一下卻似乎啥事沒有,他身上的傷就是臉上和肚子這麼兩處。臉上被扎槍刮掉了塊肉雖然恐怖,但是還不是什麼大傷。他肚子上挨的那一槍才是要命的。據說那天那一槍把王羅鍋的肚皮都劃破了,腸子都流了出來,王羅鍋是用他那破背心兜著腸子跑的。他不但能跑走,而且還能跑回醫院來,醫生都從來沒見過如此彪悍之人。
主要是幹將王羅鍋也基本交待了,張浩然更無助了,只能渴望天降奇兵來幫助他了。真不知道張浩然有沒有祈禱,反正,老天還真給他降下來了一個奇兵:李老棍子。
李老棍子和黃中華來看張浩然時,在門口被張浩然的小弟盤問了半天。張浩然的小弟們都知道自己的大哥比較孬種,要是眼前這個高高瘦瘦戴著一副大眼鏡的李老棍子也是來尋仇的,那張浩然那已經千瘡百孔的殘體肯定是抵擋不住。被盤問的李老棍子可不知道張浩然是被嚇的,只是覺得這張浩然的派頭不小啊,住個院都這麼多人看護著。
進了病房,黃中華簡單的介紹和短暫的寒暄過後,李老棍子沒再多廢話,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李老棍子說:「其實上次小黃來這裡,已經跟你說個大概了,我們現在人手不缺,就是不知道幹啥能掙錢,現在想來請教請教你。」
「你們擅長幹啥呢?」張浩然看李老棍子說得又真誠,又謙和,也真想給李老棍子出出主意。
「唉,我們這些人都沒什麼文化,都是大老粗,除了打架基本啥也不會。」
張浩然樂了:「能打架也是本事啊!」
「能打架算啥本事啊?我那些兄弟都不要命,可不要命有啥用?難道我還讓他們全都上街搶劫去?」
張浩然聽到李老棍子說出「我那些兄弟都不要命」時心中一動:這不正是我要找的人嗎?
不過張浩然還是不動聲色,繼續說:「我倒是有些好生意可以給你推薦推薦,可是你們有本錢嗎?」
「不瞞你說,現在就快到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地步了。我就琢磨著,要是真到了那份上,我這群兄弟真得去砸銀行了。」
「哈哈,不至於,不至於!看李老哥你說的。」
「咋不至於啊!太至於了!」
「行,這樣,你讓你的兄弟先出去。就咱們倆,好好嘮嘮。」張浩然心裡已經有譜了,他們不是缺錢嗎?自己啥都缺,就不缺錢!
病房裡就剩下了張浩然和李老棍子倆人。
「你看看我這一身傷,都是讓人扎的。本來我想早點兒養好病去找他們算賬,可是你也看到了,現在我這一身傷也沒法出門……」張浩然邊說邊看李老棍子的臉色。
「嗯,嗯,接著說啊。」
張浩然接著說了:「李老哥我看你是個實在人,我呢,是個生意人,還是個挺講信用的生意人,生意人嘛,做事就是喜歡拿錢說事。你做生意缺錢,我可以借給你,甚至給你都行,但是,你得幫我辦事。」
「說吧!辦啥事!」一聽到有錢拿,李老棍子興奮了。
「今年真他媽的流年不利,連著被扎了兩次,一次比一次狠。扎我的是兩幫人,一幫是土匪大院的盧松,還有一幫是東霸天的弟弟馮二子。我現在這情況是不能去找他們算賬了,你要是真能把他們兩幫都收拾了,我可以給你拿800塊錢。這800塊錢你有錢就還,沒錢就算了。」
「800?」李老棍子沒想到,張浩然直接雇他當殺手了。而且,開的這價還真不低。
「怎麼?800還嫌少?」
「不少。咋個收拾法?」
「這你看著辦,反正,別比我身上這傷輕就行了。」
「嗯……」李老棍子沉吟了一下。
「怎麼?怕了?」
「呵呵!」李老棍子拍了拍張浩然,「長這麼大,我都不知道怕字咋寫!」
「那就等你去辦事兒了,辦完以後,來我這兒拿錢。以後咱們或許還能合夥做點兒生意。」張浩然說。
倆人談定了價錢,又聊了一會兒做生意的事,李老棍子徹底被張浩然的商業頭腦折服了。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張浩然武力一般,但光是有錢就能讓江湖大哥李老棍子給他當打手報仇。李老棍子也真是人窮志短,為了800塊錢就去替張浩然拚命。李老棍子不拚命不行啊,基本上這就是最後一搏了。此時再不搏,可能真得把這團伙解散了。
回去的路上,黃中華問李老棍子:「這麼一來,咱們不是成了跟著張浩然混的了嗎?不是成了張浩然的手下了嗎?」
李老棍子停下了腳步,說:「咱們跟他混?呵呵,他有那個本事嗎?早晚有一天,我得讓張浩然跟我混!」
「他怎麼可能跟你混?」
「早晚有天他離不開我,他不跟我混我也逼著他跟我混。」
黃中華星星眼地看著李老棍子,不再說話。他從小就有點兒崇拜李老棍子,因為李老棍子這人不但主意正,而且說到做到,從不吹牛逼。
晚上,李老棍子又把十來個人聚到了家裡,開了個小會。
李老棍子說:「今天我去見張浩然了,也給大家攬個活兒,這活兒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就是收拾兩個人,收拾完以後,咱們能有800塊錢。」
「800?」老五的眼睛放光了。
「對,800。收拾的這倆人大家也都認識,一個是土匪大院的盧松,一個是東霸天的弟弟馮二子。」李老棍子說得輕輕鬆鬆。
大家面面相覷,雖然都不說話但是心裡肯定都在嘀咕:這800塊錢賺得可真不容易,要收拾的這倆人,難度可真不小。土匪大院的盧松自不必提,就連那以前的懦夫馮二子如今也儼然成了東霸天第二,聽說比東霸天還瘋癲。要是收拾這倆人,說不定把自己的命也得搭進去。
李老棍子也注意到了大家的表情變化,但他沒作任何解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今天把大家都叫來,就是跟大家打個招呼。這事全憑自願,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現在說出來,我肯定還繼續把你當兄弟。但是,要是今天不說不去,到了收拾他們的時候又犯慫,那我肯定饒不了你。而且,以後我們吃乾飯的時候你喝粥也別罵我。」
房二插了句:「對,誰要是不敢去現在就說。別到時候犯慫!」
李老棍子問:「誰不敢去啊?現在出來說,我肯定不罵你。」
大家又是面面相覷,沒一個人說不去。
李老棍子盯著似乎有點兒猶豫的黃中華說:「黃鼠狼,你是不是不敢啊?!」
黃中華沒接李老棍子的茬兒,說:「咱們現在真是沒錢了,以後能否混得下去,成敗都在此一舉!拼了!」
大家聽到黃中華這席話,都覺得有些驚詫。
李老棍子滿意地看著黃中華說:「跟我混了這麼久,你今天可算是說了句人話!」
房二說:「黃鼠狼,你可別說得出做不到。」
黃中華瞪著眼睛說:「到時候誰犯慫誰是孫子!」
眼看倆人要吵起來了,李老棍子趕緊制止:「別吵了,咱們自己人吵什麼?我聽張浩然說,盧松和馮二子倆人都用的是扎槍,咱們不得不防,你們知道啥能剋制住這扎槍嗎?」
聽到扎槍這倆字以後,半天沒人吭聲,大家心裡都是一激靈。因為扎槍這玩意兒,是發生戰爭時用的,不是打架時用的。
終於一個低沉的男中音打破了寂靜:「我知道什麼東西可以剋制扎槍。」
「黃鼠狼,啥啊?別賣關子了。」
「盾牌。」
房間里所有人齊聲說了句:「我操!」
黃中華急了,說:「你們看不看書啊?矛盾懂嗎?盾就是防矛的,矛就是扎槍了!懂不懂啊你們?」
李老棍子說:「黃鼠狼你能不能說點兒正經的?誰他媽的不知道盾有用?但是你告訴我,你去哪兒弄盾去?你知道盾長啥樣嗎?」
黃中華嘆了口氣說:「也是!咱們這條件不允許啊!但是還有一種東西能剋制扎槍!」
「啥啊?」李老棍子沒好氣了。
「嗯,方天畫戟……」黃中華說完看見李老棍子氣得臉都綠了,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青龍偃月刀其實也……」
「操!」李老棍子氣瘋了。
房二說話了:「扎槍怎麼了?扎槍不就是長嗎?你們愛拿啥拿啥!我就扛著鎬把去!」
李老棍子指著房二說:「對!就鎬把了!」
黃中華看似挺不屑:「鎬把對付扎槍?對付得了嗎?」
李老棍子指著黃中華說:「你愛用盾牌就用盾牌,愛他媽的用青龍偃月刀就用青龍偃月刀,你能弄到你就弄。今天晚上你要是再說話,我非把你的牙給掰下幾個來。」
黃中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牙,不再言語了。
李老棍子說:「我覺得咱們先啃掉硬的骨頭,去收拾盧松,然後再收拾馮二子。而且,最好別約他們打架,約的話讓他們有了準備,肯定又該拿扎槍什麼的上來了。咱們盡量別硬碰硬。」
「那咱們什麼時候干呢?」
「明天!」
「啊?!」
「明天就干!這樣的事有什麼好拖的,今天要不是太晚了,今天就去土匪大院找盧松去!」
大家又是面面相覷,李老棍子真是說干就干,連一天都不願意等。
「時間要是寬裕,咱們再去東邊連馮二子一起收拾!」李老棍子接著說。
李老棍子的確是個天才的混子領軍人物。就好像是《水滸傳》的主題歌里唱的似的,「說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典型的野蠻人做事方式,說干就干!這顯然和馮二子這樣秀才造反的人不一樣,馮二子總是要等到最好的時機才出手,雖然一出手就有斬獲,但是總是在貽誤戰機。而李老棍子則不然,只要大概判斷一下有超過50%的贏的希望,就可以一戰了。
第二天中午,十雙又臟又破的黃膠鞋又踢踏著過江了。這次過江的確至關重要,如果這群西郊的貧民們輸掉了這場架,那麼他們可能真的就萬劫不復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這十雙破黃膠鞋在路上遇見了個認識的三輪車,終於不用再踢踏著走了。而且他們還帶著三把鎬頭,要是這十個人真一路拖著三把鎬頭進城,人家還真以為這是誰找來了農村親戚來城裡幫忙幹活兒呢。一個三輪車平時最多最多也就坐六個人,這下可好,一下上來了十條壯漢,除了老五,還有誰能蹬得動?當然老五後來成了職業三輪司機,這是后話。
輪胎已經沒了氣的三輪車在土匪大院的衚衕口停了下來,這十雙黃膠鞋下了車。
李老棍子說:「咱們人太多,太引人注目,這樣,咱們先分散,派出個人去打聽打聽盧松家在哪兒。」
黃中華問:「那派誰去啊?」
李老棍子認真地端詳了一下黃中華說:「嗯,你去不錯。」
「啊?我?!」黃中華嚇糊塗了。
房二冷冷地copy了一下黃中華昨天說的話:「到時候,誰犯慫誰是孫子。」
黃中華一聽這句話就覺得特別耳熟,他支支吾吾地說:「李老哥,要麼咱們倆一起去?有個照應。」
李老棍子說:「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
「我……這……」黃中華只能硬著頭皮自己進了土匪大院。
大熱的天,黃中華倆腿跟篩糠似的,逮到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問:「盧松家在哪兒?我找他有事。」
「往前走,第二排第二家。」
「謝謝大娘。」黃中華還真有禮貌。
黃中華屁顛屁顛地跑出了衚衕,跟李老棍子說:「他家住第二排第二家。」
「誰讓你問哪家是他家了?你看他在不在家,他要是在家,咱們現在就去他家找他去!」
「我咋去啊?就這麼直接敲門?」黃中華剛剛不篩糠的兩條腿又開始篩了。
「對啊,你還想咋去?」
「那要是有人開門,我咋說啊?」
「嗯……」李老棍子認真地端詳了一下黃中華,說:「那你就說你收破爛的!」
「啊?收破爛的?!」
「對啊!就你長這樣,你說你是收電費的還有人信啊?」李老棍子說。
老五把三輪車推了過來:「來,騎著!」
「這是要幹啥?」
「你不是說你是收破爛的嗎?給你配個道具。」
「我操?!你才是收破爛的!」黃中華急赤白臉。
李老棍子瞪眼睛了:「讓你推你就推!你就這麼大模大樣地敲門,非讓人起疑心不可。」
「我……這……」黃中華無奈,只能推過了三輪車。
老五伸出了大拇指:「像!真像!」
黃中華恨恨地推走了三輪車,大家繼續在衚衕對面的一棵大樹下等。
可是等了足足半個小時,黃中華還沒出來。
李老棍子急了:「咱們進去看看黃中華吧,他可別在裡面出了什麼亂子。」
老五說:「那可沒準。」
「走,走,咱們倆進去看看。」李老棍子拉著老五進了土匪大院的衚衕。
李老棍子和老五倆人剛走到衚衕口,就看見黃中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蹬著板車出來了。
「怎麼這麼久?我還以為你被盧松留到土匪大院了呢!」
「盧松不在家。」
「那你怎麼這麼久才出來?」
黃中華示意讓李老棍子看看三輪車後面。
李老棍子一看驚了:我操,黃中華那三輪車上怎麼裝了那麼多廢品,有廢紙盒子,有玻璃瓶子,還有破麻袋……
「你這是幹啥?」
「你不是讓我去裝收廢品的嗎?」黃中華還挺不高興。
「那也沒讓你真收廢品啊!」李老棍子臉都綠了。
「我想打聽盧松在沒在家,就得真假裝收廢品的啊!後來打聽到了盧松的確是不在家,可是盧松他媽非要賣廢紙殼,我說我忘帶秤了,她說她有,我剛收完紙殼,他家鄰居就出來賣瓶子了……」黃中華一臉無辜。
「行了,行了,知道了。」李老棍子轉過頭對大家說:「都別緊繃著了,盧松不在。」
大家一聽,的確是都放鬆了。只有黃中華看樣子挺著急:「李老哥,我剛才收廢品花了22塊……他們還要賣呢,我實在是沒錢收了。」
「那你是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報銷不?」黃中華怯生生地問。
「操!」李老棍子從兜里摸出了30塊,給了黃中華。
黃中華指了指那三輪車上的廢品:「那這些東西,都給你。」
李老棍子沒再搭茬兒,盯著黃中華看,黃中華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
老五問:「盧松不在,那是等還是走啊?」
「等到晚飯他再不回來,咱們就走!」李老棍子說。
西郊的黃膠鞋們坐在了土匪大院衚衕對面的大樹下,一等就是一下午。黃中華收的那一車破爛引起了很多路人的關注,紛紛表示要把自己的廢品帶來,黃中華疲於應付。
晚飯時間到了,盧松還是沒回來。
李老棍子說:「誰餓得不行了,就去吃點兒東西,我繼續在這兒等著。」看樣子,李老棍子既然來了就想開戰,根本就不想等到明天。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老棍子知道要是幾天都等不到盧松,那大家的士氣肯定會下降。
大家基本都去吃飯了,只剩下了老五、房二、黃中華三人陪著李老棍子。其實黃中華也早就想走,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廢品,畢竟是拿錢收來的,扔了怪可惜的。
這四個人,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多。就當都準備回家時,盧松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七八個人。看樣子,這七八個人都喝多了,在昏黃的路燈下互相攙扶著,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衚衕。
老五等人都看著嘴裡吧嗒著一根旱煙的李老棍子,等他拿主意。
李老棍子盯著盧松等人一直進了衚衕,把手裡的煙頭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又狠狠地一踩,提起一把鎬把倒拖著,就跟了上去。
看來李老棍子真要拼了!以寡敵眾也要上!
既然李老棍子倒拖著鎬把跟了上去,老五和房二也不能含糊,也各自拖著一把鎬把跟了上去,黃中華雖然沒帶鎬把,可懷裡也揣著一把殺豬鋼刀。
看來,李老棍子要等到這群人散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再動手。他們始終跟盧松等人保持著大概20米的距離。
直到看到盧松和另外三個人進了衚衕,李老棍子才加快了腳步,慢步走改快步走,然後再改成小步跑,小步跑又改成了快跑。
氣氛驟然緊張了,肯定是要大幹一場了!
當李老棍子等四人快步跑到衚衕口時,盧松等幾個人已經打開了家門,他和一個人已經進去了,外面還有倆人。
李老棍子擔心盧松等人進了家拿到傢伙,大喊了一聲:「盧松!」
黑漆漆的衚衕里,互相都看不清對方。盧松家門口那點兒微弱的光,只能勉強讓李老棍子看到對方有兩個人站在門口。
「你們是誰啊?」
「盧松呢?」李老棍子問。
「我在這兒。」門口又多了一個個子不高的人。
李老棍子不再答話,拖著鎬把就奔向門前,老五等人緊隨其後。
盧松也是久經沙場的悍將,雖然看不見對方的人,但是聽著對方奔跑過來的聲音就覺得肯定是來意不善。
盧松猛地一推站在身邊的兩個朋友:「快進去!」
這時,跑在最前面的李老棍子已經掄起了鎬把,直接向盧松的頭上砸去。盧松看不清究竟是什麼砸了下來,只能憑藉本能地一躲,這一鎬把砸在了盧松的肩膀處。盧松街頭打鬥的經驗著實豐富,雖然在黑暗中挨了一鎬把,可是反應卻是神速,一個懶驢打滾就滾進了家的院子里。借著這一滾的消力,盧松雖然狼狽,但是受的傷不重。
李老棍子又朝滾進了院里的盧松砸了一鎬把,盧松來不及起身,向院里又是一滾。李老棍子又是一鎬把,盧松沒再向院里滾,出人意料朝李老棍子的方向滾了過去,李老棍子的鎬把剛落地,盧松就雙手攥住了尖鎬的頭,隨後一個兔子蹬鷹,李老棍子被蹬飛,鎬頭落在了盧松的手中。
盧松雖然身高不足一米六而且特瘦,但打架卻總不吃虧,他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拳法,全是死裡求生的本能,招式全是懶驢打滾、兔子蹬鷹這樣的衰招。
戰局馬上被盧松這幾記衰招扭轉了過來。只見盧松又是一滾,掄起鎬把就朝李老棍子砸去,李老棍子還沒等起身,幸虧身後的房二伸出了鎬把架住了這一鎬。
此時,盧松的朋友的一把鐵杴又砸了下來,李老棍子也是下意識地一滾,但是他打滾的功夫顯然沒有盧松強,雖然躲過了鐵杴的正面襲擊,但卻被鐵杴頭拍到了左臉,眼鏡片碎在了臉上,血頓時流了出來糊住了眼睛。
眼看盧松又掄起鎬把砸向了李老棍子,房二趕緊一鎬砸向了盧松,盧松用鎬頭一擋。黃中華趁亂拉起了李老棍子,而此時盧松的身後又是一桿扎槍扎向了李老棍子的肚子,李老棍子一側身,從腰間堪堪滑過。
黃中華和老五先轉頭從院里跑了出去,緊接著李老棍子和房二也從院里跑了出去。房二最後一個跑出去,屁股被扎了一槍,鎬把也扔到了院里。
黑暗中的黃中華慌不擇路,竟然向衚衕裡面跑去。而房二和老五也無意識地跟著黃中華跑了進去,李老棍子雖然一隻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但是可比他們仨明白多了,知道裡面是死路一條,但是三個兄弟都沖了過去,李老棍子也只好跟了過去。
追出了門口的盧松放緩了腳步,手裡倒拖著一把鎬頭,他身後跟著三個兄弟,兩個拿著扎槍,另一個拿著把鐵鍬。
盧松根本就不急,他知道,前面就是條死胡同,根本就沒必要去用力追,李老棍子他們四個人,誰都跑不了。
盧松慢慢地從他兄弟手中換過了一把扎槍,又慢慢地朝李老棍子走了過去。而此時,李老棍子等人也已發現是條死胡同,只能轉過身,全神貫注地等著盧松等人走過來。
此時李老棍子等人只剩下了一把鎬!而對方卻有兩把扎槍!或許等盧松走過來,李老棍子等人的末日就到了。馮二子太小心,而李老棍子則太敢幹,簡直是在賭命。本來可以等到更好的機會下手,可是李老棍子就是等不及,四個對四個也賭上一把,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
盧松這樣慢步地走過來,其實對李老棍子等人的壓力更大。因為他們都感受到了盧松等人的鎮定。
「你是誰?」
「西郊的,李燦然!」李老棍子說話絲毫不示弱。
「為什麼找上門來?」
「你們得罪了我朋友張浩然。」
盧松抖了抖扎槍,說:「好像有十多年沒有敢來我們土匪大院鬧事的人了,你是第一個。」
黃中華和老五都絕望了,因為他們知道,今天說不定就得死在這兒,想打贏這場仗已經絕無可能。他倆都緊緊地靠著牆,一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房二捂著屁股,眼神冷冷的,也不說話。只有李老棍子,雖然滿臉都是血,但卻顯得格外冷靜。
「有種你放馬過來!」一片漆黑中,李老棍子的聲音格外冰冷。
「有種?嗯,你還算有種,不過,今天你們幾個,誰也逃不掉了。」盧松說。
盧松和李老棍子等人越走越近,也就是三五米的距離。黃中華的兩腿已經開始篩糠了,攥著殺豬鋼刀的手流了不少汗,他那把殺豬鋼刀,在扎槍面前,像是一個塑料玩具。
「來啊!扎我,朝這兒扎!」李老棍子拍著胸脯說。
盧松和身後的一個兄弟都慢慢地抬起了扎槍。
黃中華的眼淚流了出來。
正在這時,盧松的媽媽也衝出了院門,大喊:「盧松,你們別打了!」
聽見媽媽在喊,盧松一回頭。
就在盧松回頭的這一剎那,李老棍子一個竄步沖向了盧松。盧松下意識地拿扎槍扎向了李老棍子,可李老棍子輕巧地一躲,順手從腿上摸出了一把新磨的腿叉子又是向前一衝,抓住了盧松的頭髮直接就朝盧松的肚子上來了一刀。
盧松和李老棍子倆人糾纏在了一起,黑暗之中盧松的兄弟也是根本不敢拿扎槍去扎。
盧鬆手中那平時霸道無比的扎槍此時近身肉搏中毫無用處。李老棍子不愧是快刀手,拔出刀就架在了盧松的脖子上,聲音依然冷冰冰:「都他媽的別動!動一動我就抹了他脖子!」
盧松的媽媽站在門口,嚇得呆住了。
「給我扎他!讓他抹我脖子,我操他媽的!」盧松捂著肚子喊。
盧松的兄弟們真不敢去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盧松那樣的亡命徒。
「來啊!扎我啊!」李老棍子說。
沒人敢應聲。
李老棍子說:「沒人來扎是吧?那我把盧松帶走了。」
「給我扎!」盧松說。
還是沒人敢應聲。
「走!」李老棍子說。
李老棍子左手扳著盧松的下巴,右手拿刀架著盧松的脖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盧松的兄弟,盧松的兄弟紛紛側過身,讓路。
黃中華等人緊緊地跟著李老棍子,從盧松的兄弟面前走過。
盧松的媽媽說:「給我放了他!」
李老棍子倒顯得彬彬有禮:「現在不能放,放了他,他們可放不過我。」
「你們別跟過來啊!靠近我一步,我就給盧松放點兒血。」李老棍子朝盧松的兄弟們說。
盧松的兄弟們眼睜睜地看著李老棍子把盧鬆綁出了衚衕口。
老五蹬上了還停在樹下的三輪車,李老棍子把盧松扶上了車,繼續拿刀架著他脖子。
房二問:「李老哥,咱們去哪兒?」
「回家。」
「不送盧松去醫院啊?」
「讓你回家你就回家,他肯定死不了。」昏黃的路燈下滿臉是血的李老棍子的臉格外恐怖。
「就這麼架著他,要是碰上警察怎麼辦?」
「怎麼辦?算咱們倒霉。」儘管李老棍子的語氣一直平靜,可是他的嘴角卻還在抽搐。
黃中華和老五的衣服早就被剛才嚇出來的冷汗弄得濕透了,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脫離了險境。黃中華手裡居然還在死死地攥著自己那把殺豬鋼刀。
「黃鼠狼,把你那破刀收起來!」此時李老棍子看到房二屁股上的血還流個不停,說:「房二,你先去醫院包一下。」
房二這才緩過神來,下了三輪,捂著屁股去了醫院。
「你要是看見張浩然順便告訴他一聲,盧松已經讓咱們綁來了!」說完,李老棍子等人的三輪車,晃晃悠悠地駛向了西郊。
李老棍子拿命賭的第一把,贏了。
這事兒到今天,已經30年了。黃老破鞋一提起這事兒就說:李老哥這人啊,後來享受了啥榮華富貴也沒說的,人家是拿命換來的,誰也別嫉妒誰也別不服。你就看看這些小年輕的,有幾個敢用自己的命做事兒。就算他們拿命做事兒,那也是瞎做!瞎玩命!
這一仗,對於李老棍子來說至關重要,其原因有如下幾點:
1.敢去土匪大院惹事的人真沒幾個,而且李老棍子還是去盧松家惹的事。並且,居然還把盧鬆綁走,這讓李老棍子迅速威名遠揚。跟精神病東霸天打了個平手,又去土匪大院抓住了盧松。誰還敢再惹李老棍子?
2.由於做生意屢屢不順,包括李老棍子在內的西郊混子們都對前途比較迷惘。這一場勝仗無疑讓大家都信心滿滿。
3.李老棍子拿命去賭,結果賭贏了,這讓他在接下去的日子裡賭性更大,無數次拿自己的命去賭。拿命來賭的人,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