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土匪大院

  在李燦然被東霸天收拾的第二天中午,土匪大院前面樹杈子上吊了一隻大黃狗。


  這狗下面,有倆小伙兒在看著它發獃。


  「你不是說你會勒狗嗎?」


  「是啊,我會啊!」


  「那它怎麼還不死?」


  「我看像是死了,我把它放下來看看。」


  「操!別放,昨天一下午它裝死裝了好幾回了。」


  「今天也裝死好幾回了。」


  這狗也不知道上輩子是得罪誰了,這輩子也遭這罪。頭天下午被劉海柱吊了一下午沒吊死本來劉海柱已經不想再殺它了,可是劉海柱的這個在土匪大院的饞朋友非說自己會勒狗,一大早就讓劉海柱牽著狗過來了。


  劉海柱這朋友姓郝,是標準的土匪大院產品。性子暴、說話糙、無法無天。據說以上三條是土匪大院走出來的人的共同點。


  比如說朋友們都知道劉海柱喜歡那上海知青周萌,也都誇這周萌長得好看,但是同樣的話從這姓郝的嘴裡說出來,那就不是一個味兒。


  比如說有朋友誇周萌唇紅齒白:「看人家周萌那小嘴唇,什麼都不塗,但就跟塗了口紅似的!」


  這時候這姓郝的該說了:「是啊,跟剛吃完死孩子肉似的,血紅血紅的。」


  要是再有人誇周萌眼睛又大又漂亮:「周萌那姑娘眼睛真大,跟會說話似的。」


  這姓郝的又該說了:「嗯那,跟大眼賊兒(田鼠)似的,那大眼睛,哎呀……」


  要是還有人誇周萌鼻樑挺:「周萌那鼻樑,真是又挺又直。」


  這姓郝的又該接話了:「哎呀,她媽不會是讓老毛子(俄羅斯人)強姦過吧!」


  ……還誰再敢當他面兒夸人?

  反正,這小子說話基本是沒法聽,一句比一句崩耳朵。但是吧,這小子人還不錯,講究、仗義,和劉海柱性格差不多,朋友們還真離不開他。


  他有個外號,叫「郝土匪」,諧音就是「好土匪」,意思就是:這小子是土匪中性格最善良的,但即使是最善良的,他還是土匪,沒轍。


  這郝土匪也是當時這土匪大院中有名的「五大土匪」之一。其他的四大土匪是分別是老土匪、蔫土匪、純土匪、癩土匪。其實所謂的「五大土匪」並不是說這五個人有多厲害,而是說這五個人各具特點,是這土匪大院中最有名的五位。


  純土匪就是這院兒里最有名的混子,也堪稱是這個院兒的老大,就是前文提到過的盧松。這盧松也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也似乎沒打過什麼名動江湖的大架,但是他天生就具備領導能力,從小時候土匪大院這幫孩子就莫名其妙地服他,包括郝土匪都服他,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兒。土匪大院兒這幫人都是些什麼人?拿到社會上去個頂個的都是大混子。可他就是能把這些「土匪」們降服,就得說他的確是有點兒本事。平時土匪大院的人無論在外面遇到什麼事兒,只要純土匪盧松登高一呼,必然應者雲集。所以,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有事兒就去找盧鬆了。


  老土匪姓張,是著名土匪鎮東洋的後代,這血統,比盧松可正宗多了。據說他這一輩子一共就打過一架,這一架,就把一群紅衛兵趕出了這個大院,同時也給土匪大院扎了台型:土匪大院兒,囫圇個兒地進來容易,想囫圇個兒地出去,難。不過這老土匪平時挺仁義,街坊鄰居都誇他。當然,後來他的二兒子又成了這土匪大院中走出第一好漢,我市建國以後的第一號土匪,這是后話。


  蔫土匪叫光子,據說有人和這光子當了二十幾年鄰居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這光子上班在市北面的鋼窗廠,以前剛上班的時候總有人欺負他,他被欺負了以後也不說話,回頭拿把刀就把欺負他這人給扎了,差點沒給扎死。回頭這些人才知道:這小子原來也是土匪大院的。從此以後,蔫土匪聲名遠播,再也沒人敢惹他。當然了,他也從來不去惹別人。


  不管是好土匪、老土匪、純土匪還是蔫土匪,雖然有土匪之名,可是更像是愛稱,因為他四個基本不幹啥壞事兒,平時在這院里鄰里鄰居的關係也都處得不錯,出了院到外面也不為非作歹。


  但是這癩土匪在社會上名聲就差了很多,這小子除了癩土匪這個綽號外,還有另外一個和這名字相近的綽號:「曾老癩」,這曾老癩也有正式工作,在市郵電局開車,司機這工作在80年代初還挺吃香的,曾老癩更是吃香中的吃香。


  他們單位幾個司機坐在一起賭博,賭油票,這老癩更是從來沒輸過,因為他贏了當然拿起就走,一旦輸了,他抓起一把也走,然後說一聲:「江湖救急」,時間久了,沒人跟他打牌。他不但對同事橫,對自己的領導也挺橫,一旦領導在非工作時間用他了,他能把他那車給開蹦高了,哪兒有石頭往哪兒開,領導後來都不敢坐他的車,能不坐就不坐。領導咋不開除他?領導敢嗎?把他開除了他還不得反天?

  這土匪大院雖然在市中心,就在市政府後面,但在80年代絕對是我市的貧民區。因為它既不是東邊或者北邊的工廠區,又不是南邊的鐵路區,還不是西邊的職工區,全是解放前就在此的一些坐地戶,至少有20排房子,每排7家,粗略算下來有140戶,但這140戶在高校擴招之前最多也就出過10個大學生,這10個大學生還得包括老土匪老張家出了倆。


  全市供暖系統都沒他們的份,所以他們還燒柴禾呢,每家門口一個柴禾垛,這曾老癩結婚那年也在家門口打了個柴禾垛,但是只打了一次,以後再也沒打過,而且這柴禾垛也根本就沒動過,他家燒的柴禾都是從左鄰右舍的柴禾垛上抽。柴禾這東西在80年代一分錢都不值,手腳勤快點每年去鄉下一次倆小時就摟一車回來,一車起碼燒兩年,可這曾老癩就懶到這地步:不要錢的東西也賴鄰居的。


  看了沒,這曾老癩值錢的東西賴,不值錢的東西他還賴。他活在這世界上,就好像專門為來賴人似的。


  鄰居們也說他:「就這兩根破柴禾,你都天天抽幾根去,你這癩土匪這名還真不白給。」


  曾老癩不知道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還挺得意:「那是,那是!」


  癩土匪和郝土匪是鄰居,在一趟房住,成天占郝土匪便宜,可這郝土匪除了能快活快活嘴,似乎也對癩土匪束手無策。


  打他?鄰居這麼多年,不好。


  罵他?他根本不在乎。


  且說正當郝土匪和劉海柱倆人在望狗興嘆的時候,這癩土匪中午下班回來了。


  「咋了?殺狗呢?」這癩土匪見到殺狗,興緻勃勃。


  「嗯那。」郝土匪帶答不理。


  「哎呀,這狗還沒死呢!」


  「嗯,還得一會兒。」


  「晚上別忘了給我留碗狗肉。」


  「憑啥給你留?我也不是你老爺子。」郝土匪逮著機會就損癩土匪。


  「操,愛留不留!」癩土匪這天不知道為啥,特別有氣節。


  郝土匪轉過了頭,沖癩土匪說:「你呀,就是腚眼子長毛。」


  「啥腚眼子長毛?」


  「你就是!」


  「啥叫腚眼子長毛?」


  「腚眼子長毛——裝逼。」郝土匪說。


  「哈哈!」劉海柱沒憋住笑。


  這癩土匪不認識劉海柱,平時別看癩土匪不敢招惹郝土匪,可這癩土匪在外面也是沒人敢惹的角色。今天他看到劉海柱嘲笑他,火兒上來了。


  「你笑啥?」癩土匪朝劉海柱瞪眼睛。


  「咋啦?!」劉海柱也倆眼一瞪,迎了上去。劉海柱就這樣,火暴脾氣。


  「哎呀!你他媽的……」


  「你嘴乾淨點!」


  「我操……」


  劉海柱沒再廢話,渾勁兒又犯了,他前兩天在農村那勝仗讓他暴力指數最少又增加了10個點。所以他抓著這癩土匪頭髮就是一通踢。這赤手空拳的癩土匪怎麼會是劉海柱的對手?被劉海柱打得暈頭轉向,毫無還手之力。


  郝土匪假裝拉劉海柱,其實在偷笑:他早就想收拾這癩土匪了,就是迫於鄰居的面子不好意思動手,劉海柱這是替天行道了。


  打得差不多了,劉海柱抓住癩土匪的頭髮一掄,就把癩土匪掄到了地上。


  「你服嗎?!」劉海柱甩了甩手指縫裡的頭髮。


  癩土匪自知不是對手,憤憤地摔門回家了,臨進家門口說了一句:「你等著!」


  劉海柱樂了:「我等著!」


  這樣的小打小鬧對於劉海柱來說,簡直像是吃飯睡覺一樣正常。


  癩土匪進門以後,郝土匪看著劉海柱笑:「柱子,謝謝啊,我們這個院的人都想收拾他,就是不好意思啊,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他就是屎,你就是屎殼郎。沒你在,根本沒人能收拾得了他!」


  劉海柱沒答話,繼續看著狗發獃。


  這狗還真是命不該絕,不大一會兒,警車來了。


  「這是來抓誰來了?」劉海柱背著手想看熱鬧。


  警察下車了,問劉海柱:「剛才是你打架嗎?」


  「啊?」劉海柱愣了,剛才那種赤手空拳打兩下的架也叫架?

  「就是你,上車!」


  「啊?」


  劉海柱還沒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呢,就被民警推搡上了車。


  這時,癩土匪也從門口出來了。果然是他報的案,他因為在郵電局當司機,所以家裡也裝了部電話。


  「我讓你打我!我睡你家炕頭去!我天天在你家吃雞蛋黃!你把我打壞了知道嗎?你包得起嗎?!」


  劉海柱明白了,這癩土匪給自己訛上了。這麼賴皮的人,可真是罕見。


  因為這件事兒,劉海柱在裡面蹲了15天。雖然劉海柱早就不是第一次進去了,但是他這次在裡面認識的幾個人讓他這個老江湖都瞠目結舌。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真得感謝感謝這癩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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