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夢想(4)
「不受了,遼寧一分錢也不接了!我現在這裡上百萬買遼寧隊的,遼寧隊要是真平或者贏了,我非傾家蕩產不可!」費四省城的上家不算土庄,他只是根據土庄的盤口開盤。看樣子,費四的上家也被這盤口害慘了,再也不敢接受新投注了。
費四撂下了電話。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場面出現了,那就是:他的上家不接投注了,他必須要跟剛才已經下注的人對賭!
「不好意思啊,我的上家現在不受注了。遼寧隊太熱,沒辦法!剛才下了注的就算下了,剛才沒下的就算了。」費四隻能硬著頭皮和剛才已經下注的人對賭。
「四爺,這可不像你啊。你剛剛說了遼寧隊受讓半球的,怎麼現在又不接了?」
「四爺,我剛想下呢你就打了電話,憑啥接別人的投注卻不接我的注啊?」
……
眾人嚷嚷開了,很是聒噪。
當天在場的人都以為下遼寧隊就是撿錢,沒下注的開始不滿了。
「現在我上家也不接了,沒辦法!」費四重複這句話。
「四爺,都在你這兒輸10來萬了,今天有這場好球,你還不讓我下……」
複式房裡的人都擠在了客廳里,幾十個人一起吵,聲勢很浩大。
這些人很多都是費四的老主顧。費四雖然在社會上混得不錯,但是總不能對他這些老主顧發火,只能在那兒無奈地解釋。
「真不好意思,人家不接了……」
「四爺……」
正在眾人圍著費四大吵大鬧時,只聽一個低沉厚重的男中音說了一句話。
只說了一句。
就這句話,讓大家就都肅靜了。
這句話的內容是:「你們下多少,我接多少!」
大家朝這聲音的發源地望去……
大家看到了一個穿黑色西裝白襯衣系著紅色領結的微笑著的大胖子,笑得略帶矜持。
赫然是:孫大偉!
有人說那天孫大偉是喝多了,還有人說那天孫大偉是實在看不下去這些外人「圍攻」費四了。二狗認為,或許這二者兼而有之。總之,孫大偉那天就張了這麼一嘴。
「行啊,你說的是吧?你帶著錢呢嗎?」有人問。
「啪!」孫大偉像是賭神show hand一樣,輕輕鬆鬆地扔到了桌子上一把車鑰匙。
「現金今天沒多少。誰贏了,把我這車開走。」孫大偉,依然夾著煙微笑著。
大家都被孫大偉這一下弄得有點暈,孫大偉忒有賭神的風範了。
一時間沒人下注了,大家都被孫大偉這一嗓子和show hand的架勢鎮住了。
沉默了大約20秒鐘。人群中又出現了一個低沉且有些嘶啞的男中音。
「操,就你那破夏利,能值幾個錢?」說話的是三虎子。
眾人先是沉寂,然後一陣鬨笑。
這句話讓賭神風範的孫大偉神情有點慌張。
但很快,裝逼之神孫大偉就鎮定了下來,依然微笑著——裝逼之神就是裝逼之神。
「我的夏利是破了點,但是你有車嗎?」孫大偉轉移了話題。
「我沒車,你那破車給我我都不要。」三虎子對孫大偉不屑一顧。
「小三子,我告訴你一個人生道理。我的夏利可能跟賓士要差100倍,甚至1000倍。但是你必須要知道,有車和沒車的差距,那是無窮倍。」孫大偉輕聲說。當說到「無窮倍」的時候,孫大偉還張開了雙臂,擺出「無窮」的姿勢。
「操!」三虎子被孫大偉這幾句話說得無話可說。他和費四的仇結自十年前,到現在還是沒完沒了,雖然說是暫時和解了,但還是面和心不和。今天三虎子就是想在眾人面前折費四的面子。
「孫大偉,你有錢沒錢啊?」
「大偉啊,你又倒騰甜草又倒騰羊皮的,這幾年賺那點錢夠今天輸嗎?」
「你輸了明天不給錢怎麼辦?」
三虎子說完以後,大家開始紛紛質疑孫大偉了。
如果說剛才大家還有點怕費四不敢說什麼重話,那麼現在對孫大偉,大家可真是有什麼說什麼了。甚是聒噪。
三虎子「啪」地扔在了桌子上3萬塊錢:「敢接嗎?」
「接。」孫大偉很淡定。
三虎子之後,大家紛紛往桌子上扔錢,邊扔邊說:「你要是沒錢,明天我就住你家……」
正在眾人對孫大偉唇槍舌劍加扔錢的時候,桌子上空又掉下一把車鑰匙。
眾人再次寂靜,再次回頭。
車鑰匙是一直沒說話,坐在旁邊嗑瓜子的張岳扔的。
眾人看張岳,張岳還是一語不發。起身,開門,走人,關門。
大家都明白了張岳的意思:不管孫大偉輸多少,賬記在我張岳身上。你們信不過孫大偉還信不過我?今天,我這車就押在這裡了。
孫大偉的車2萬塊,張岳的車可是至少80萬。雖然沒一個人敢開走張岳的車,但是張岳是當地頭號江湖大哥,肯定不會少了他們一分錢的。
孫大偉為費四齣頭,現在張岳又為孫大偉出頭。這就是趙紅兵這個團伙長盛不衰的魅力。當自己的兄弟在外人面前有狀況時,絕對不惜代價不計後果幫忙。這樣的幾個兄弟,問世間有多少?別看張岳成天對孫大偉呼來喝去連損帶罵,但別人絕對不可以侮辱孫大偉。這就是張岳的原則。
「看見了嗎?下!」
眾人知道如果贏了錢肯定能拿到,都開始大肆往桌子上扔錢了。
「孫哥,你不能這樣啊!」馬三看見桌子上迅速堆積起來的50多萬塊錢,心都哆嗦了。他對張岳最是赤膽忠心,看見張岳走了,開始勸孫大偉了。
「沒事兒,你幫我叫倆小兄弟過來,帶個麻袋。」孫大偉又點燃了一支香煙。
「幹嗎?」
「裝錢啊。」
「孫哥,我有個朋友,以前是操盤手,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了,他說遼寧隊必然贏盤!」馬三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操盤手?操盤手算什麼?你知道我是操什麼的嗎?」
「幹什麼的?」
「我是操庄的。專門操庄。」
「啥?操庄?你操他幹啥?」
「我不像你,我不是同性戀,但是我就是要操庄,操他,操死他!」一直溫文爾雅平和淡定的孫大偉忽然加重了聲音。
據說馬三都被孫大偉誓要操庄的豪言壯語弄冷了,太冷了,簡直是寒。
馬三沒話說了。
「好了,你叫來倆小兄弟,帶著麻袋過來。」
「嗯……」
「嗯,也許不用麻袋,他們都不敢下注,也沒什麼錢,弄個化纖袋子就行了。」
「嗯……」
孫大偉這席話過後,愛面子的當地江湖中人又往桌子上扔了十幾萬。
孫大偉很淡定,喝了口綠茶。
球賽開始了。房間里四十多人,有三十多人和孫大偉、費四兩人對賭。
這簡直就是在賭命,倘若孫大偉輸了,他可能過去的幾年生意全是白乾,說不定還要負債!
令人癲狂的九十分鐘,一場莫名其妙的比賽。
結果是:成都五牛4:2贏了遼寧隊!
孫大偉和費四全贏!
據說,整個球賽進行過程中,孫大偉一直沒怎麼關注電視,一直在跟他的姘頭打電話調情,很淡定,很自如。
球賽結束。
孫大偉只說了一句:「麻袋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大志和九寶蓮燈馬上就到了!」
孫大偉放下了電話,微笑頷首不語。
這正印證了江湖上的那句調侃:裝逼犯不可戰勝。
二十六、曹楊路
大志和九寶蓮燈真拿來了個麻袋。
「裝錢!」馬三說了一句。
費四斜著眼睛看著剛才玩兒命扔錢的那些賭徒笑;孫大偉用指甲刀細心地剪著手指甲,頭也不抬。
已經深秋了,賭徒們卻滿頭都是汗。他們依然不相信球賽已經結束,依然不相信朝氣蓬勃的遼小虎會輸給瀕臨降級的成都隊,依然不相信剛才還是屬於自己的幾萬塊錢現在卻已經裝到了別人的麻袋裡。
「散了吧!」費四笑著對大家說了一句。據費四說其實那天他自己也緊張,他倒不是緊張自己那10多萬塊錢,畢竟他拿出那十幾萬沒什麼問題。
他主要是緊張孫大偉那幾十萬,他知道,孫大偉那幾十萬要是輸了,那對孫大偉來說可真是傷筋動骨了。
「哼……」三虎子冷哼了一聲。
「怎麼,還不服?」費四心情不錯,笑著說。
三虎子橫了費四一眼,沒說話,轉身出門走了。
人散了以後,數了數錢,六十七萬。
「大偉,想沒想過,輸了怎麼辦?」費四還是有點后怕。
「輸了?輸了就把貨都兌出去,輸給誰錢給誰唄?」孫大偉繼續剪著自己的手指甲。
「你怎麼就那麼大的膽子?」
「我不懂足球,但是我知道,莊家肯定不是傻逼,他既然那樣開盤,肯定有他的道理。那麼多人都下遼寧隊,如果他們真贏了,莊家還不得被打爆?」
「那你要是輸了以後你還有機會翻身嗎?」
「人生,有時候就需要博一把。」孫大偉放下了指甲刀,很恬淡地看著費四。
多年以後,已經是當地最大的賭球外圍代理的費四,經常被人家這樣說:「其實,開盤子的才是賭王。你看,澳門的賭王稱號不就是被開賭場的人佔據著嗎?四爺,你下面每天幾千萬的水錢,咱們市的賭王你當之無愧!」
「嗯,我不是賭王,但我跟賭王一起並肩戰鬥過。」每當被人提及此事,費四總是凝視前方,若有所思,嘴角抽動著。
他是在回憶孫大偉與全市四十來個大混子對賭的經典決戰,可能有時候會想起這一戰和《天龍八部》里喬峰在游家莊力敵百位武林高手有極其相似的地方。
不同的是:喬峰的武功獨步天下,孫大偉裝逼的功夫罕有其匹。即使是黃老邪和孫大偉比起來,那也是慕容復和喬峰的差距。在武俠小說中,武功高可以搞定一切;在現實社會中,裝逼者經常最後成為成功人士。
當然了,前提是,裝逼要裝得足夠好。面對幾十萬都能眼不紅,心不跳,這本事並不是誰都有的。
費四之所以說出了類似《兄弟連》的經典台詞,那是因為,孫大偉和他的那次勝利,完全是一群無畏的戰士組成的團隊的勝利。如果孫大偉不幫費四齣頭,那麼孫大偉也不可能贏到這些錢;如果張岳不替孫大偉出頭,那些混子也未必和孫大偉對賭。
這就是十幾年的兄弟感情。沒有這,孫大偉還成不了賭王。
二狗那天沒有追問孫大偉為什麼要操庄,但是,多年以後,在上海二狗明白了。
話說有一天,二狗正在曹楊路、銅川路路口的新九龍塘吃海鮮,接到了孫大偉的電話。
「二狗,我兩個小時後到上海。我是從北京來,虹橋機場降落,航班號是刺阿1549。」
「刺阿1549?」
「對……」
二狗沒懂。兩個半小時以後見到孫大偉,看了機票才明白,是ca1549。
孫大偉初中沒怎麼讀過,但還是認識英文字母的,之所以把ca讀成刺阿,是因為他更喜歡用自己擅長的拼音。
「嗯,航班你就不用管了,我也不用讓你接,下了飛機,我自己打車過去。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曹楊路這邊吃海鮮,你直接來這裡找我吧!」
「什麼路?」
「曹楊路。你跟計程車司機師傅說曹楊路這邊吃海鮮的地方,司機都知道。」
「嗯,我找個筆記一下。」
兩個小時后,二狗看到了孫大偉手中的那張記地址的紙。
紙上赫然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操羊路!」
二狗算是明白了,著名嫖客孫大偉當時說操庄不是偶然的,曹楊路他都能寫成操羊路,真行!
據說,那天孫大偉、費四等人在和那些江湖豪客對賭時,沈公子的家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小靜。
由於沈公子的老婆剛剛生了個兒子,所以沈公子喝完酒就回家看兒子去了。
在過去的很多年中,甚至包括現在,當地的很多人都認為:小靜是趙紅兵的姘頭之一。
小靜和趙紅兵究竟是什麼關係,這個二狗也不敢確定。二狗只知道,在趙紅兵日後的建築生意中,小靜的確幫了很大的忙。
小靜和趙紅兵的具體關係二狗雖然說不清,但二狗能確定的是:小靜和當地的一位局長的確是關係曖昧,屬於那種半公開的關係。這也是小靜總能幫上趙紅兵的忙的原因。
男人通過自己的奮鬥來統治這個世界,而女人則通過統治男人來統治這個世界。
1998年,小靜也就二十七八歲,本來長相甜美的她更添了幾分成熟女性的風韻,很是迷人。那時的小靜在當地開了3家連鎖美容院,生意都不錯。她自己開了部男性化的別克君威,有點女強人的意思。
小靜曾經當過沈公子老婆蘭蘭的老闆,而且和沈公子也很熟。她聽說趙紅兵要結婚了,來到了沈公子的家中。
「紅兵明天就要結婚了。」小靜看起來很惆悵。
「怎麼了?你不開心啊?」沈公子摸著臉上的燕子,一臉壞笑。
「你拐了我們的蘭蘭,現在兒子都幫你生好了,你當然開心了。」
「我說了多少次了,是你們的蘭蘭勾引的我。」
「滾遠點!」蘭蘭開罵了。
「我不明白,紅兵為什麼要跟一個結過婚生過孩子的女人結婚。」小靜說。
「那他不跟她結還跟你結啊?」
「呵呵,沒這麼想過。」
「為什麼?」
「我配不上紅兵,但,那個高歡更配不上紅兵。紅兵和別人結婚我都能接受,我都替他高興。但就是這個高歡,我就是看不上她!」小靜越說越氣。
「你看,你看,你這陳年老醋罈子又翻了吧!」沈公子真怕明天小靜去趙紅兵婚禮上搗亂去。
「自從我認識紅兵,紅兵多數的時間都在蹲監獄。我真不明白,怎麼他一出來就能跟高歡勾搭上。那麼多好姑娘趙紅兵都不要,非去找那個高歡幹嗎?」小靜越說越氣。
「那咋辦?人家明天結婚,你也攔不住!」
「我沒要攔,我就是有點不開心。這是我給紅兵的彩禮,你替他收下吧。」小靜扔下了個紅包。
沈公子望著小靜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看起來再風光再能幹的女人,心裡也總是要依賴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