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生存(6)
沈公子算是明白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真把沈公子和趙紅兵都當傻逼了。
半小時不到,丁小虎帶著二十多號人過來了。
「小虎,問問他們去,誰下不來地?誰下不來地你和你的兄弟們把誰背醫院去!」沈公子說。
丁小虎帶著西郊這群戰鬥力極強的混子就進了工棚。
沈公子蹲在外面抽煙,看著藍天白雲想事兒,沒進去。
沈公子剛把煙點著的時候就聽見裡面幾聲大喊大叫,一聽就是丁小虎的嗓門。然後工棚里一通叮噹亂響,再加上鬼哭狼嚎。
沈公子還是蹲在工棚門外,安安靜靜地抽煙,一動沒動。
當沈公子快把這根煙抽完的時候,以那個三角眼為首的六七個工人滿臉是血跑了出來。
「你們是黑社會!沒有王法了?我們告你們去!」三角眼等人邊跑邊喊。
沈公子睜著他那雙大眼睛看著他們眨巴了幾下,然後笑笑,蹲著一動沒動,在地上捻滅了煙頭。
兩小時后,勞動局的人來了,找沈公子談話。
在丁小虎知道勞動局的人找沈公子談話以後,丁小虎帶著人二話沒說叫了計程車就去了勞動局,在勞動局的辦公室里又削了三角眼等人一頓。
事兒是越弄越大了。
趙紅兵正向工地趕的時候,接到了張岳被槍擊的電話。趙紅兵給沈公子打電話讓沈公子去醫院時,沈公子又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
丁小虎等人這下被扔進去了,沈公子也得協助調查。如果不是公安局的領導當年總在沈公子的飯店吃飯,和沈公子混得挺熟的話,沈公子也得進去,而且還得被當成主謀審。
趙紅兵在這邊想著給張岳報仇的事兒。
沈公子在那邊愁去看守所撈人和工程的事兒。
他倆的事兒又都是共同的事兒。換了誰,誰還能睡得著啊。
意外一個接一個,老古被崩了,而且他那倆手下生死不知。趙紅兵和沈公子又到了張岳的病房。
「馬三要是打死了人,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打死了人他就跑唄,去廣州找四兒去。」張岳說得輕鬆。
「少給四兒找麻煩了。馬三本事不小啊,隔一天就抓到了老古,還把丫給崩了。」沈公子認識馬三多年,真不知道馬三還有這本事。
「沈公子,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我煩的人天天來看我,我這麼想你,你他媽的就是不來。」張岳說。
「我倒是想來,可是人家公安局不放我出來。」
「咋了?到底咋回事兒?」
「幾個工人鬧事兒,小虎過去收拾了他們一頓。現在可好,小虎他們被抓起來了,那些工人都在醫院躺著。說是要住上個三五年院,訛死我們。」
「還有人敢訛你呢?」在一邊聽著的蔣門神怒了。
蔣門神這犟驢輕易不佩服誰,但是一旦佩服誰那真是死心塌地。他除了張岳就佩服沈公子,每次沈公子一說有事兒,蔣門神總是第一個跳出來要幫忙。要是沈公子拒絕他幫忙,他一定挺傷心,認為沈公子瞧不起他。
「把人打了,人家報了官,那你說怎麼辦?」沈公子說。
「沈公子,你就告訴我他們在哪兒住院就行。」
「市三醫院。」沈公子說。
趙紅兵示意沈公子別說,可沈公子嘴快。
「行了,你就等著吧。」蔣門神系好了襯衣的扣就站了起來。「走!抄傢伙走!」蔣門神召集兄弟們出門了。傢伙和人都是現成的,蔣門神帶著人就是在這兒保護張岳呢。
沈公子和趙紅兵都伸手要攔蔣門神。
躺在床上的張岳樂了。
「紅兵、沈公子,你倆白混了這麼多年,這點小事兒都擺不平。對付那些大混子你們都挺有辦法,怎麼對付這幾個民工你們就沒主意了?你就讓蔣門神去吧,他肯定能把這事兒辦妥!」
據說蔣門神當時帶了人直奔了第三人民醫院。
三角眼等六七人遭受了兩天以來第三次毒打,具體過程二狗不表,但是蔣門神在削完他們以後有幾句經典台詞二狗必須要複述一下。
「你們還訛嗎?」
「不訛了。」
「你們還感冒發燒嗎?」
「不感冒發燒了。」
「今天是誰打的你們?」
「沒人打我們。」
「那我們走了你們再繼續去報官怎麼辦?」
「肯定不報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嗯,你們想去報就報,我不怕。反正等你們報了官以後我們肯定有兄弟去接你家孩子放學去,沒孩子的我們還有兄弟送你們家老人去醫院看病去!你們就在這兒放心地養傷吧。」
說完,蔣門神瀟洒地走了。
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顛撲不破的真理。
當沈公子聽到蔣門神回來后複述的那句「接你家孩子放學去」以後,沈公子樂了:「老蔣,你真卑鄙!你真齷齪!」
「但真管用。」張岳接過了話茬兒。
十四、社會,不是這樣混的
在馬三崩了老古以後兩天,張岳就得到了消息,老古手下的大海和黑子一個都沒死。
這下好了,馬三也不用跑路了。畢竟,先開槍打張岳的是老古的人,帶著槍到處找張岳的也是老古。老古他總不能報案去。
體育生就是有體育生的優勢,一個被打穿了肺葉搶救了過來,另一個被砍了二十多刀活了下來。寫到這裡,二狗忽然發現一件極其有趣的事兒:當地流氓團伙間連續的刀槍拼殺、大規模的械鬥,簡直除了手榴彈外其他所有輕型武器都用上了,卻很少真的打死人,反而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打架下手沒輕沒重,動輒就出人命。大規模的槍戰、械鬥中都不死的各個團伙的大哥活下來的概率卻又很小。這更加有趣,這些大哥要麼毀在鼠輩手裡,要麼以一種極其意外的方式死亡。
想起這些,二狗不能不欷歔不已。
三天後,老古找人來說情了,說辭大概的意思是:都是在社會上玩兒的,低頭不見抬頭見。老古並沒有派人去開槍打張岳,是手下的幾個小兄弟沒控制住。如今,老古也被崩了,當時開槍的兩個小兄弟也差點沒被打死,這仇也了得差不多了。大巴的事兒,願意賣給省城的九哥,合60萬一台,保本兒不虧就行了。
老古割了自己的肉餵了張岳吃。
現在的張岳和十年前的張岳不大一樣。十年前的張岳,有人敢向他開一槍,只要活著,他非崩人家十槍不可;現在的張岳,畢竟老婆孩子都有了,仇報了,氣出得差不多了,面子也找回來了,九哥的事兒也辦妥了,他也就不深究了。
張岳只跟說客撂了一句:這事兒就算結了,但是老古以後別在我面前得瑟,否則我非乾死他。
這一切,自張岳受傷后一直留在當地的省城的九哥都看在眼裡。
李武這人混社會的能力相當強,他有混社會的天賦,不但在當地和趙紅兵、張岳等人混在了一起稱兄道弟,而且和省城的多個大哥都有聯繫。在認識李武之初,九哥以為李武是當地最有實力的江湖大哥之一。後來發現李武雖然有點實力,但他顯然做不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張岳才是當地江湖一哥。
在陪張岳住院的這幾天里,九哥又發現張岳在大事上對趙紅兵言聽計從,趙紅兵儼然還是張岳的大哥。九哥算明白了:無論是張岳、李武還是趙紅兵,單獨拿出來一個都未必能把全市的混子都歸攏了,或許張岳有這實力,但也沒驗證過。這哥兒幾個雖然各自為政,但是出事兒以後總是綁在一起,幾個團伙力量加在一起,那肯定能歸攏全市的大小混子。
儘管張岳的武力如此強大,手下一個已經不怎麼聯繫的小弟馬三,就敢於帶人在鬧市中開槍歸攏了老古。但張岳在九哥眼中,距離真正的江湖大哥還有一定的差距,還欠火候。這火候,肯定和武力無關。因為九哥在老古服軟后的一次飯局中,曾經對他很賞識的張岳和趙紅兵說過一句話:社會,不是你們這樣混的。
那社會是怎麼混的?九哥是怎麼混的?
九哥這人的身世頗為神秘,據傳是省城一個高官的小兒子。二狗曾見過九哥一次,九哥其貌不揚,塌鼻子、小眼睛、薄嘴唇,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道濃眉。普通人的眉毛都是順著長,很柔軟,而九哥的眉毛卻是立著長的,根根直立。九哥穿得也很樸素,說得難聽點,又瘦又駝背的九哥老遠看有點像只老猴子。但是就這其貌不揚的老猴子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在省城黑白兩道都搞得定,從後來見諸報端的省城黑社會大哥到省里、市裡的領導,都和他稱兄道弟,交情匪淺。
而且更為傳奇的是:九哥這人從小到大根本就沒跟任何人動過一次手!
同樣是江湖大哥,張岳、趙紅兵等人有了今天的名氣,他們自己都數不清跟人家打了多少架,開了多少槍,名氣是一架一架地磕出來的。九哥從小到大就沒跟人打過架,但人家就是省城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之一,看出差距來了沒?
據說省城黑道里流傳一句話:「要不是活膩歪了,就別跟九哥玩兒腦子。」
九哥的智商和影響力通過這句話可略見一斑。
他這句經典的「社會,不是你們這樣混的」是經過二狗升華過的,二狗仿了周星馳的台詞:「球,不是這樣踢的。」儘管九哥沒這樣說,但是九哥的確表達了這層意思。
據說那頓飯,參加的有趙紅兵、張岳、李武、馬三四人。張岳傷得不重,入院十來天就一瘸一拐地出去得瑟了。
「馬三,九哥敬你一杯。你是條漢子!有膽量!」
「謝謝九哥!」馬三站起來幹了。
看到省城的九哥誇獎自己的兄弟,張岳面有悅色。
「李武是我小兄弟,我就不跟他客氣了。我最高興的是通過李武認識了紅兵、張岳你們哥兒倆。你們倆是這裡的名人,以後一定要多多照顧老哥!」
趙紅兵不卑不亢地和九哥喝了一杯。張岳更有得色。
「張岳,以你們的火力和膽子,拿到省城也肯定很快就戳出去。但是,恐怕……」
「恐怕怎麼?」聽到前半句,張岳挺高興,他想知道九哥的後半句是什麼。
「恐怕很容易就被當典型給抓起來了,弄不好就崩了。」
張岳沒說話。
「據我所知,你們哥倆兒在裡面也沒少受罪吧?」
「嗯……」累計在監獄里待了8年出頭的趙紅兵點頭了。
「你老哥我就不知道省城的看守所門朝哪邊開!」九哥說。九哥確實不是在吹牛,他連看守所都沒進過,更別提監獄了。
趙紅兵和張岳都有點驚訝了。尤其是張岳,有事兒沒事兒就在看守所待上兩三個禮拜。
「如果你不能做到黑白兩道都混得開,那你乾脆就別混社會。這樣下去,早晚得折!」
「你們兄弟狠是狠,絕對夠狠,但是你們那是在玩兒命,不是在混社會!你們兄弟都有幾條命可以玩兒?」九哥又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