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獄(2)

  根據當地交通部門統計,截止2000年,在當地,20世紀90年代購買摩托車的近900名消費者中,倖存至今而且身體沒殘疾的只剩下不到200人。當然了,小北京就是其中之一。


  小北京一陣風似的孤身一人殺到陳衛東的飯店時,陳衛東的飯店依然門庭若市。畢竟,陳衛東的飯店和普通飯店不一樣,雖然其他的飯店這時間已經打烊了,但人家陳衛東這邊才剛剛開始。小北京到了青原鹿門口,摘下頭盔掛在摩托車的車把上,摩托車火都沒熄。「陳老闆在嗎?」小北京進去后,微笑著問服務員。「在呀,你是?」服務員聽小北京一口地道的北京話,還以為是陳衛東生意上的朋友呢。「我是他朋友,找他有點事兒,麻煩您幫我叫一下。」北京人是出了名的禮貌,對服務員說話都稱呼「您」而不是「你」。「好呀,你等一下。」「謝謝。」


  幾分鐘后,獐頭鼠目的陳衛東東張西望地走了過來。「誰找我?」「陳老闆,您好,是我找您。」小北京邊客氣地說著,邊伸出手走了過去,貌似要和陳衛東握手。「你是?」陳衛東雖然也伸出了手,但他滿腹狐疑。「呵呵,您不認識我了?」小北京離陳衛東越來越近。


  當兩人的手就要握在一起時,小北京突然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陳衛東的小肚子上,隨後抓起陳衛東的頭髮就是一電炮。還沒等陳衛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已經被小北京打倒在地了。原來,小北京聽三扁瓜說趙山河會武術,以為陳衛東也會點武術,他所以笑裡藏刀,打了陳衛東一個措手不及。


  小北京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個白酒瓶子,抓著陳衛東的頭髮開始朝陳衛東猛砸。小北京抓人家頭髮的手形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抓住人家的頭髮后,手指向右扭上90度再用力向上一扳,抓得是結結實實。


  陳衛東再怎麼說也是稱霸一方的梟雄,混了這麼多年還真沒挨過幾次打。這次,不但被打而且還是被抓著頭髮打,這可能是他最狼狽的一次——被偷襲了,沒辦法。


  後來小北京說,雖然地痞流氓打架時愛抓頭髮,但是如果抓到一個多少會點武術的人的頭髮,絕對不是件好事。因為抓頭髮這樣的低級擒拿,破綻太多,最少有7種方法可以破解。他之所以敢抓著陳衛東的頭髮連踢帶打,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陳衛東隨便怎麼樣也逃脫不了他的手掌心。


  「三扁瓜是我的朋友,還是劉海柱的兄弟,以後你再敢欺負他,我廢了你!」小北京對著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陳衛東嚇唬道。


  說完,小北京轉身快步離去。


  這時,趙山河出現在了飯店的門口。據說當天他喝多了,剛出去吐,吐完正好看見小北京打完陳衛東轉身要走。


  「把他給我攔住!」陳衛東踉蹌地站了起來,對著趙山河喊道。


  「單挑還是群毆?」已經喝得迷迷糊糊的趙山河又給小北京出選擇題了。


  「單挑!」小北京斜著眼睛,冷笑地看著趙山河,聲音洪亮且乾脆地說。


  四十二、天女散花


  「那就出去比畫比畫吧!」趙山河怕弄壞了飯店裡的東西。


  「出去吧!」小北京琢磨著,出了門以後跑起來更加方便。


  小北京單挑絕對不怕趙山河。趙山河雖然身手出眾,但和小北京相比頂多半斤八兩,而小北京卻比趙山河多了一股機靈勁兒。如果單挑,小北京應該不會輸給趙山河,他有這自信。但小北京怕的是趙山河身後的那三匹狼——即使小北京把趙山河打敗,剛才扶著趙山河出去吐的三匹狼一定會一哄而上;再加上店裡的服務生,今天晚上小北京非被留在飯店門口不可。


  小北京就是小北京,當年槍林彈雨都毫髮無傷,今天豈會在這些土流氓面前吃虧?

  高手過招,決定勝負的通常是一兩下。這兩個人,一個是每日勤練武術並深諳太極梅花螳螂拳精髓的功夫小子,另一個是經歷過戰火併經常思索武與禪的退伍偵察兵。


  飯店外的眾人寂靜無聲,個個屏住呼吸。


  趙山河屈膝提腰,做寒雞步,凝神備戰。據小北京後來回憶說,憑藉他多年對人的感覺,那一刻,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精氣充盈,含而不露,絕對是個打架的好手。


  小北京最具智慧的一幕出現了!


  小北京當即擺出了八卦游身掌的架勢!


  這一下,可把趙山河等人震住了!他們都想:我靠,拍電影啊?當時混子們成天打架,但還真沒人在打架之前先亮出招式,基本都是衝上去亂打一通,即使是趙山河的太極梅花螳螂拳,也沒有固定的招式。當時武俠片正大行其道,大家都對中國傳統武術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當趙山河看到小北京的掌勢、淡定的氣質、似是而非的步伐,一時也愣了愣神。


  其實,二狗知道,小北京根本就不會什麼八卦游身掌,他在部隊里學的都是生死搏擊,根本就沒什麼花架勢。他之所以能標準地做出「八卦游身掌」的架勢,是因為他看過一本在上世紀80年代十分流行的叫《武林》的雜誌,上面有介紹這路掌法的一篇文章。在這生死關頭,小北京用上了。


  正如莊子所言,「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小北京之所以能做出這架勢並且把對方嚇得一愣神,關鍵還是在於他基本功紮實、身手過人、打架時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換了二狗,打架時擺出這架勢,非被人嘲笑終生不可。


  八卦游身掌,顧名思義是以步伐移動為精髓。趁著趙山河等人愣神,小北京邊「八卦游身」邊往摩托車附近靠。


  緊張的場面令人窒息。


  小北京突然抓起掛在摩托旁邊的頭盔,向離他約兩米遠的趙山河的頭部重重地擲了過去!


  趙山河等人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一代宗師風範的小北京,會突然對趙山河下手,而且用的還是「暗器」!精神正高度集中的趙山河頓時手忙腳亂,下意識地伸手架開了砸來的頭盔,門戶大開。


  小北京擲頭盔是虛招,實際上他是想分散趙山河的注意力。當趙山河胡亂招架迎來的頭盔時,小北京朝著趙山河的小腹一腳踹了過去。小北京這一腳是「踹」的,不是「踢」的——他知道,如果踢的話,很難一腳把多年習武的趙山河踢倒;而「踹」雖然很難把趙山河擊傷,卻可以將其擊倒。


  果然,小北京這一腳狠狠地踹在了趙山河的小腹上,把趙山河蹬飛出去兩三米。


  一腳踹完,小北京回頭轉身推起摩托車就跑,助跑幾步飛身上車加滿油門,在「轟轟」的發動機轟鳴聲中絕塵而去。小北京一開始就知道,進了飯店以後可能有危險,所以他連摩托車的火都沒熄。


  飯店門口只留下了捂著肚子的趙山河、鼻青臉腫的陳衛東,以及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剛才是怎麼回事兒的趙山河的三個小兄弟。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看見小北京的摩托車冒出的白煙了。


  事後有人調侃小北京說:「申爺,踢一腳就跑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我和他單挑前,又沒約定幾局決勝負或者不準用什麼其他的傢伙。我只一腳就把他踹飛了,我贏了。贏了我當然就走了。」


  等小北京風馳電掣般騎摩托車回到旅館時,廚師還沒把三扁瓜等人的飯菜熱好。他從去青原鹿到回飯店,也就用了15分鐘。路上大概用了8分鐘,連說帶打用了7分鐘。


  第二天,酒醒以後的趙紅兵和劉海柱知道了前天晚上的事。「我看,陳衛東等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未必知道小申是誰,但是他肯定知道三扁瓜是你的兄弟。」趙紅兵說。「嗯,估計這架還得繼續打下去。這事兒沒你們哥倆的事兒,我自己就能收拾陳衛東。」劉海柱說。


  「劉哥,你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小北京說得很誠懇。


  「以前在號子里的時候,我成天收拾陳衛東,他最怕的就是我。」劉海柱說話的時候依然冷峻。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以前了。現在沒聽三扁瓜說嗎,陳衛東的表弟帶著幾個小混子,成天幫著陳衛東打架。你不得不防。」


  「那你說我怎麼防?我修車的攤兒是不是也不用出了?聽『蝲蝲蛄』叫喚我還不種莊稼了?」劉海柱無論對誰說話都是那麼強橫,趙紅兵等人都知道他這人面冷心熱,早就習慣了。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總之,如果到時候你遇上了什麼事兒,別忘了通知我們一聲。」趙紅兵說。劉海柱沒說話,輕輕地拍了拍趙紅兵的肩膀,走了出去。劉海柱那被山羊鬍子遮住的嘴角,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個微笑,是他對趙紅兵和小北京所表現出來的義氣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劉海柱說得沒錯,陳衛東的確是怕他。但是有人不怕他,那就是趙山河。


  今天的趙山河等人,恰如兩三年前的趙紅兵等人,初出茅廬,不知畏懼為何物,鷹隼試翼,風塵吸張。


  趙山河和趙紅兵的不同之處在於:趙紅兵是因為不畏其他混子的欺負而在不經意間成名,趙山河則是一心想滅掉市區所有大混子,然後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兩人的出發點不一樣。


  據說,在小北京從青原鹿離開的幾天後,趙山河曾經和陳衛東有如下對話:


  「哥,你能不能查出那天晚上是誰踹了我?這仇我非報不可。」趙山河說。


  「是誰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劉海柱的兄弟或者是朋友!」陳衛東說。


  「那咱們就去找劉海柱!」趙山河初生牛犢。


  「慎重點。上了點歲數的混子,誰不知道劉海柱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


  「打架不要命怎麼了?我們也打架不要命,怕他幹嗎?」


  「兄弟,劉海柱混社會那會兒你還小,他以前那些事兒你都不知道。」


  「哥,你把他說得那麼牛逼,他現在不就是個修自行車的嗎?他如果真那麼牛逼,他還能去修自行車?」


  「那你是什麼意思?」


  「找劉海柱去!收拾他!不把他收拾了以後怎麼混?我就不信我打不過他!」趙山河是下定決心要和劉海柱鬥上一斗。


  「你當然能打得過他。但是很多事兒,不是打架就能解決的。」陳衛東到底是老江湖。


  「我以前上學時總被人欺負,那時候你還在裡面,不能給我報仇。現在我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學了這麼長時間武術,不就是為了成名嗎?」


  「成名?成名以後的事兒呢?你能應付得了嗎?」


  「哥,那你成名也這麼久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我要是像你這樣見誰跟誰斗,早就被人打死了。」


  「哥,你別忘了,那天他來咱們飯店,先打的可是你。」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找劉海柱,干他一頓!」


  「幹完呢?」


  「幹完就完了啊,還能有什麼事兒?」


  「你說沒事兒就沒事兒啦?人家劉海柱這十多年都是白混的?他不但自己兄弟不少,而且跟趙紅兵他們關係很好。趙紅兵他們可個個都是拿槍就敢朝你轟的人物。」


  「趙紅兵他們算個jb?你讓他朝我來一槍試試。」


  「跟你說不明白,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


  「我非幹了劉海柱!」


  「我說了,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和我無關。」陳衛東和他這個表弟顯然有點代溝。趙山河的想法和說法,在當時很多人都難以理解。人們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為了成名連死都不怕;他想在江湖中成名,究竟是為了什麼。人要有點理想,這沒錯。只是,有的理想是嚴重扭曲的。趙山河的理想,形成在他沒有形成正確的是非之前。他眼中只有名氣沒有是非,更沒有一點點俠義。當流氓不再古典,流氓就會變得很名利。還好,現在寫的是20世紀80年代,還是古典流氓的天下。


  四十三、破鞋


  據說,如果不是趙山河的紅顏知己攔著他,他肯定第二天就去找劉海柱算賬了。趙山河的紅顏知己姓毛,叫毛琴,是個相當有故事的人。毛琴有著姣好的面容和性感的身材,一雙勾魂的丹鳳眼總是四處朝著男人瞟,但當男人色迷迷地看她時,她又故做羞澀地低下頭。這招,最讓男人受不了。毛琴太了解男人的心理了——沒一個男人喜歡過於豪放的女子,每個男人都喜歡錶面上清純羞澀,到了床上卻如狼似虎的女子。而她,就是個中極品,讓男人慾罷不能。她是個妖精,能看透男人心事的小妖精。


  根據小道消息,毛琴17歲那年就被陳衛東拖到郊區的高粱地里給辦了,陳衛東是他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深愛的兩個男人之一。陳衛東讓她體驗到了性的快樂與美好。從此,她一發不可收拾,基本上睡遍了全市除趙紅兵等人以外的所有大混子。當時的她,真的很傻很天真。二狗知道,她也一直想睡帥哥趙紅兵,但趙紅兵一直沒有讓她得逞。


  那時候毛琴多次被人帶到趙紅兵的旅館開房,基本上每次都會換人,堪稱夜夜當新娘。二狗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毛琴調戲趙紅兵的全過程。那天,毛琴來趙紅兵的飯店吃飯,可能她也喝了點酒。


  「趙老闆,你那漂亮的女朋友呢?」毛琴抿著嘴笑著對趙紅兵說,一雙鳳眼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吧台里的趙紅兵。


  「開學了,在北京呢。」趙紅兵比較靦腆,每次被女人盯著看,都自己先把頭先低下。當然,趙紅兵這靦腆的動作,可能更加激發了毛琴的挑逗熱情。


  「什麼時候回來啊?」毛琴還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趙紅兵說。


  「7月份暑假回來。」趙紅兵出於禮貌,抬頭看了毛琴一眼,迎來了毛琴那直勾勾的眼睛,趕緊又低下了頭,假裝看賬本。


  「呵呵,趙老闆不找個臨時的女朋友啊?」毛琴輕佻地看著趙紅兵,繼續調戲。


  「我……我找不到。」是個人就有弱點,趙紅兵從來都對調戲他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這個人比較紳士,一輩子也不肯對任何一個女人說出粗話。


  「趙老闆這小夥子這麼精神,哪個姑娘不喜歡啊?」毛琴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像是要吃了趙紅兵一樣。


  「我真找不到。」趙紅兵顯然有點煩了,但依然表現得很有風度。


  「你看我怎麼樣?配得上你趙老闆嗎?」毛琴看趙紅兵怎麼也不上鉤,有點急了。平時她勾引男人,哪有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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