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激戰(4)

  「紅兵,學會了疊『心連心』,我也要給三姐寫信。」小北京挺興奮。


  「哦,就你那破字,還是別寫了吧。」躺在床上的趙紅兵還忘不了冷嘲熱諷。


  「我可以把字練好再寫,我得和三姐討論國家大事,討論哲學。」


  「滾遠點!」趙紅兵笑罵了一句。


  小北京後來有沒有給趙紅兵三姐寫信二狗不知道,可以確認的是,從那以後,小北京的確經常拿著一本「龐中華」字帖練字,而且後來還練了毛筆書法。到了現在,他寫的毛筆字已經龍飛鳳舞,屬於專業級水平了。


  這次槍戰之後,李老棍子手下的三員大將都受了傷,他一時也沒法組織力量對趙紅兵反撲。而趙紅兵傷得不輕,只能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躺著,也無力找李老棍子報仇。


  他們休戰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這平靜又被李老棍子的手下老五打破了。這次他不但打破了平靜,而且壞了混子的規矩。據說這次是老五自己想報仇,並不是李老棍子讓他去的。


  大概是1994年的夏天,趙紅兵的三姐帶著二狗去市體委新開的露天游泳館游泳。那天趙紅兵的三姐穿了件黑色的比基尼,當年全市的女人沒有幾個敢穿這麼暴露的泳裝,但是一向比較時尚且受過高等教育的趙紅兵的三姐敢於和國際接軌,她看見掛歷上的女孩子這樣穿,就買了一件穿了。趙紅兵的三姐一到游泳館,就吸引了幾乎所有男人的目光。


  但五分鐘后,再也沒有一個人看趙紅兵的三姐了。因為老五來了。


  已經混得十分落魄的老五在1994年前後的職業是蹬「板的」,他是趁著露天游泳館的人不注意,逃票進來的。只見他進來以後,把衣服一脫,裡面只剩下個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三角褲衩,「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水裡,大家赫然發現,他手裡竟然還拿著一條毛巾!

  老五是到游泳池洗澡來啦!

  只見他用毛巾在身上,一搓就是一堆泥卷子!看得前來游泳的人瞠目結舌,在目瞪口呆幾分鐘之後紛紛上岸。於是偌大的游泳池,成了老五的澡堂子。


  而老五面不紅心不跳,視其他人為無物,繼續用力地搓著他身上的泥卷子。


  從那以後,趙紅兵的三姐再也沒去過那個露天游泳館。


  由「游泳館搓澡」那件事兒可以看出,老五這個人不但粗魯無知,而且連起碼的道德都沒有!他一個人把澡洗了,別人還怎麼游?

  黃老邪雖然的確不怎麼樣,但是人家最起碼還裝裝,老五是連裝都不裝。


  他這樣的人,干出壞了規矩的事兒,一點兒都不奇怪。但他一定為他乾的這事兒後悔。


  在槍戰後的一個月,傷得不重的老五打聽到,那天開槍的人是李四。他對李四的槍法很打怵,但又非常想報仇,怎麼辦?他想出了個陰損的辦法——去找李四家人的麻煩。


  在老五找李四家人的麻煩之前,當地的混子沒有一個因為鬥毆去找對方親人麻煩的,這樣的事兒為當時的混子所不齒。但人家老五不考慮這個。


  老五去李四家的時候,只有李四的大哥在家。那天是中午,李四的大哥早上上班沒帶飯,回家來吃了。


  李四的大哥剛把飯做好,就聽見自己家玻璃「嘩」的一聲,碎了。


  「誰家的孩子?」李四的大哥以為是哪家的頑童乾的,邊說邊走出院子,推開了門。「我乾的!」老五瞪著那雙無知且無畏的眼睛,身後還跟著三四個小混子。「你為什麼打碎我家玻璃?」「打你家玻璃?我還想打你呢!你是李四什麼人?「我是他大哥。」「打的就是李四的大哥。」


  老五上去就抽了李四的大哥一耳光。李四的大哥也不是好惹的,上去就還了一耳光。隨後,幾個人圍攻上來。李四的大哥可沒有李四那樣的身手,幾下就被打倒在地,門牙也被打掉了。下午李四就知道了這件事。看到門牙被打掉的大哥他沉默不語,回頭就去醫院找了趙紅兵。「老五去了我家,把我大哥打了。」李四雙眼在冒火。「這叫什麼玩意兒!他還是個男人嗎?這叫下三爛!」趙紅兵也怒了。「嗯,沒見過這麼混的。」「四兒,等我出院,咱們去找他。」趙紅兵基本上快痊癒了,但還是需要在床上躺一段。「紅兵,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我過來只是和你打個招呼。」「四兒,別急,等我出院,咱們一定好好修理他。」「不用了,紅兵。」李四說完就走了出去「你小心點!」趙紅兵看李四這個樣子,知道老五是沒好了。「我有分寸。」李四遠遠地回了一句。


  老五可能不知道,他這次絕對踩過了李四的紅線。就算老五把李四打一頓,可能也沒有他打李四的大哥一頓後果嚴重。親人因為自己而遭到一頓毒打,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人,都是有底線的。一旦被人踩過了這個底線,就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三十二、以牙還牙


  李四這次誰都沒想找,他認為自己就能解決這件事。費四非要跟他一起去,李四說什麼都不同意,他可知道費四這人的兇悍本性,一旦打起架來,說不定得惹出多大的麻煩。幫李四看撞球案子的那幾個小兄弟也都義憤填膺,嚷嚷著要跟李四去報仇,全被李四拒絕了。李四給他們的任務是:查一下老五的行蹤。


  李四隻想親手為大哥報仇。


  李四是二狗見過的最能忍耐、報復心理最強的人。為了報仇,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而且心思縝密,做事極少有漏洞。


  這事兒,如果換了是張岳,他會一刀把老五給解決了;如果換了是費四,他一定會衝到老五家去跟老五血拚;如果換了是趙紅兵,他一定會光明正大地再和老五約一架;如果換了是孫大偉,他一定會哭著喊著來找這幾位哥哥給他報仇;如果換了是李武,他一定會用更卑劣的手段進行報復;如果換了小紀和小北京……二狗不知道這兩個滿腦子餿主意的人究竟會想出什麼辦法收拾老五,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會像李四這樣忍耐好幾天,然後耐心地等待機會偷襲老五。


  一個星期後,李四手下的一個小兄弟告訴他,老五這些天一直在招待所和一個暗娼混在一起。


  李四點點頭,沒說話。


  二狗認為,「亂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亂叫」這句話絕對是個真理。一隻狗真想去咬人的話,它一定全神貫注地準備咬人,哪有心情亂叫?二狗小時候見過太多出言恐嚇、耀武揚威的流氓,一旦打起來,最衰的就是這樣的人,比如黃老邪、路偉。而像張岳、李四、費四這樣的人,打架前話都不多,甚至有點沉默,從不去恐嚇誰,但是一出手就讓人膽寒。


  李四雖然有信心一個人擊敗老五和他手下的那幾個小混混,但他不想做無謂的冒險。他想抓到老五落單的時候動手,這樣他有100%的把握拿下老五。用當年江湖上的話說,「四哥就喜歡玩陰的!」後來還有人懷疑,是不是李四當偵察兵時在前線因為急躁吃過大虧,被領導批評過,給他心裡留下了陰影,所以後來這麼能忍。


  李四有點顧忌老五手中的那把五連發,所以,他要從背後下手。


  那天,李四確定老五又和那個暗娼進了招待所。於是,他從第二天早上7點,就在招待所對面的一個小飯館靠門口的位置坐了下來,點了一桌子冷盤,他知道,這次等老五齣來,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再熱的菜也會涼的,不如乾脆點一桌冷盤。點完菜,他又要了一瓶白酒,隨後就把賬結了。


  老闆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客人,一大早來了就點上一桌冷盤和一瓶白酒,然後把賬結了慢慢喝。


  李四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小口小口地抿著酒,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招待所的門口。


  老五和那個暗娼出來時,已經是下午3點鐘。這時,酒量極好的李四居然在這6個小時中只喝了二兩白酒!

  李四一躍而起,抄起了早就看好的放在桌子上的特大號且極厚的玻璃煙灰缸。


  「老闆,借你的煙灰缸用一下!」說著,李四拿著煙灰缸就走了出去。


  「哎,好呀!拿去用吧。」老闆一頭霧水:這個奇怪的客人借煙灰缸幹嗎?


  這個老闆哪裡知道,李四是要拿這個煙灰缸去敲老五的牙!


  老五打掉了李四哥哥的一顆牙,李四要去敲掉他滿嘴的牙!


  老五和那個暗娼朝北邊走去,看樣子是餓了,要去吃飯。李四快步走到老五身後,抓著煙灰缸朝老五的後腦和脖子處就是重重的一擊,同時又向老五的腳踝狠狠踹了一腳。老五當場倒地。後來二狗曾經問過李四:「為什麼你總是朝後腦和脖子的連接處打?」


  「以前當兵的時候,教官告訴我們,那裡是人中樞神經最密集的地方,如果想把人制服又不想殺人的話,重擊那裡是最好的選擇。」


  「為什麼你們又愛向腳腕子和膝蓋猛踹?」


  「打架的目的不是為了花哨,而是要重傷對方或者將對方擊倒。而膝蓋和腳腕是人支撐點中最脆弱的地方,所以這是最好的選擇。」老五被擊倒后,李四迅速上前,單膝壓住他的左側肩膀,「啪啪」兩下,把老五的兩條胳膊關節都扭脫了。老五在一秒鐘之內,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你知道我是誰嗎?」李四抓起了老五的頭髮。


  「不知道。」老五還挺硬。


  「告訴你,今天是李四敲的你的牙。今天敲掉的是你的牙,下次你再這麼狂,我要的是你的命!」李四說完這句,再沒廢話,舉起煙灰缸就朝老五的嘴砸去。


  事後得知,老五下巴被打斷,鼻樑骨被打斷,還被打掉了九顆牙。


  老五徹底被李四打服了。他雖然無知且無畏,但是李四一下接一下地鉚足了力氣去敲他的牙齒,他是真怕了。從那以後,老五很少在社會鬥毆中出現,也慢慢脫離了李老棍子的團伙。


  李四這次也算是救了他,否則老五按照以前的軌跡發展下去,現在要想見到他,是不是必須到南山公墓呢?誰也不知道……


  這次敲了老五的牙以後,李四的名氣更大了,成了當時這個團伙里名氣僅次於趙紅兵的人物。日後人們再提起趙紅兵他們時,已經不再說「紅兵他們」,而是「紅兵、李四他們」。


  在趙紅兵養傷期間,張岳判了,兩年。在李四打完老五以後沒幾天,李洋來看趙紅兵了。那時,趙紅兵也快出院了。「紅兵,最近和高歡聯繫了嗎?」李洋問。她們三個整天在一起的女孩子,只有她沒有考上大學。


  「聯繫了啊,她最近過得很好!」趙紅兵說。


  「嗯,我也和她聯繫了。張岳判了,知道嗎?」雖然李洋只和張岳出來吃過一次飯,玩過一次,但她很喜歡張岳,這輩子非張岳不嫁了。


  「知道。才兩年,現在已經過去半年了,在看守所里也算刑期的,再過一年半也就出來了。」


  「嗯,我前幾天去六監看他了,他現在過得很好。」李洋說。


  「我出院后也去看看他,我真的很想他。那天還是我硬要他去自首,也不知道這是對是錯。」


  「你沒錯,讓他投案就對了。」


  「嗯,我出院了就去看他。」


  10天之後,趙紅兵出院,第一件事兒就是去六監看了張岳。據說,張岳本來皮膚就白,在看守所的那段時間,他的皮膚又白了許多,沒有血色。


  「紅兵,你來了。」看樣子,張岳在監獄里過得很舒服。


  「呵呵,來看看你,你現在怎麼樣?」


  「前幾天李洋來看我時說你出事兒了。紅兵,等我出去!」


  「我們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你在裡面還好吧?沒人欺負你吧?」


  「我被欺負?哈哈哈哈。」張岳笑了。


  「哈哈。」趙紅兵也大笑了起來。他也知道,能欺負張岳的人可能還沒生出來呢。


  「你在裡面也別再惹別的事兒,好好改造。」趙紅兵勸他。雖然趙紅兵也不是什麼善茬,但他顯然比張岳理智多了,總是苦口婆心地勸張岳別惹事。


  「我不惹事,絕對服從黨和政府的教育。過段時間,或許我還能弄個中隊長噹噹。」「祝你陞官。」探監回來的趙紅兵對小北京說了一句話:「現在我怎麼看張岳的眼睛那麼陰鷙啊?」「以前張岳的眼睛就不陰鷙嗎?」正在認真練書法描紅的小北京頭都沒抬,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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