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酒
文寅還來不及讚歎鄭秀晶那股子不放棄的精神,就看到她停下了不斷踢過來的腳,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她臉色驚恐的看著文寅的身後,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文寅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黑漆漆的一片。
可是這一回頭就糟糕了,並不是說他身後有什麼東西,而是得逞了的鄭秀晶直接跑過來對著他的小腿狠狠的來了一下。
那種感覺讓文寅整個臉都扭曲了起來,他回過頭,臉色陰沉道:「找打呢?」
鄭秀晶針鋒相對道:「誰叫你在這裡抽煙的,那股味道誰受的了?」
文寅平靜道:「所以你就給我來了這麼用力的一腳?」
腿肚子那邊還疼著呢,文寅雖然脾氣好,但是被人這麼踢一下,心裡還是挺不舒服的,更何況,兩個人的關係好像也沒有好到那種地步,平常掐掐軟肉,瞪兩眼沒多大的事,這種全靠演技的小心機,他很討厭。
想踢就踢啊,非要來這一套小套路?
鄭秀晶非但沒有絲毫的歉意,反而臉上帶著嫌棄轉過身,不作聲的往前走。
文寅嘴唇動了動,沒有說什麼,把最後兩口煙抽完后蹲在那兒發獃。
鄭秀晶低著頭看著腳尖,很想回頭看。
她自言自語,悄不可聞。
我總是用手指掐你,喜歡瞪你,喜歡在你發獃的時候突然跑過來拍你一下,喜歡在你抽煙的時候諷刺你幾句,我知道你很生氣,也忍著不想生氣。
但是,如果我不這樣,你根本不會理我啊。
她走到轉角,回過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要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卻發現他低沉著腦袋。
他看不到。
……
狎歐亭,那家文寅之前很喜歡去的清吧,風塵僕僕的年輕人和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面對面的坐著,音響里放著舒緩的輕音樂,兩人小聲說著些什麼,沒有打擾這裡悠閑的氣氛。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年輕人就像是大漠里的一粒沙子,根本不會惹人注意,甚至對面的那個中年男人把帽檐低垂下來之後也看不清面容。
劉在石喝下一口度數很低的酒,然後說道:「過幾天你來之後記得給幾個哥哥好好說話,不能像咱們倆這樣說話,要有禮貌。」
他停頓了一下,沙啞道:「我會儘力多給你一些鏡頭份量的,怎麼說你也是男一號,得有男一號的待遇。」
文寅苦笑一聲,然後輕聲說道:「我知道了,hiong。」
之前讓朴信把自己送到這裡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要去醉生夢死一下,結果反覆詢問后得知自己要去見劉在石,臉色一下就變了,恨不得跟著自己一起上來。
貴為國民主持的劉在石還以為這個弟弟還和之前那樣一樣不懂人情世故和固執,柔聲道:「你也不要對他們的有些舉動而生氣,比如鍾國使了很大的勁,比如東熏說一下沒有頭腦的話,這些都是為了節目效果。」
文寅看起來仔細沉思了一番,其實不過眨了幾下眼睛而已,他湊過腦袋,輕聲說道:「我其實和金鐘國前輩比拼一下力氣的。」
說著,他還把胳膊舉了起來,讓劉在石看他那並不明顯的肱二頭肌。
劉在石看著他的細胳膊,嗤笑一聲說道:「是不是太累了,覺得自己還活在夢裡面。」
「不是啊,這幾天我也做了很多的運動的,就連腹肌都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了。」文寅喝了口酒說道。
「人瘦也可以看到腹肌,鍾國那可是鍛鍊出來的。」劉在石笑著說道。
文寅苦笑著嘆了口氣,好像很受打擊。
劉在石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鼓勵道:「看你這麼喜歡鍛煉,到時候可以和他好好交流一下去他的健身房辦一張會員卡,還可以拉近一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以後會有好處的。」
文寅大概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朝著一個錯誤的方向不斷往前走不斷努力是最大的錯誤,而且沒有人會對你的努力抱著憐憫和同情,反而只會嘲笑你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啊,如果覺得做演員不合適,我想還是拍完這部電視劇就早早的放棄吧。」劉在石刻意用最平靜的語氣淡淡說道。
但是這份平靜卻讓文寅感受到了一種成熟男人的老道和穩重,他笑了笑,然後開口道:「我不認為我選擇演員的道路就是錯誤的道路,當然,hiong你說的很有道理,本來朝著錯誤的看不到前方的道路不斷前行的舉動就是錯誤的,那不叫做堅持,叫做嘩眾取寵反而更好。」
「未必一開始嘗到了甜頭就覺得後面會有更加甜的東西,可能是老天給你開的玩笑,先甜后苦罷了,偏偏就是這樣,還有很多的年輕人不這麼認為,在因為一點小小的成績而欣喜的時候,他們可沒有想到別人眼中的自己就只是一個不懂得知足的小丑。」劉在石沙啞道,最近身邊出現的那些年輕藝人,總是得寸進尺不理解知足這個詞的意思。
「hiong,這個話題好想有點沉重了,咱們聊聊別的吧。」文寅笑道,但是那雙狹長的黑眸卻是眯了起來,托著腮幫子在仔細咀嚼這番聽起來一棒子打死了很多人的言論。
但是他知道劉在石不是那種古板不知道創新的人,可能接近年底越來越忙碌的生活讓他心情愈發浮躁,對待一些過分的事情也沒有了那種拋在一邊不放在心裡的想法。
「不如咱們談談你參演電視劇是不是為了鄭秀晶去的吧?」劉在石抬起頭眯眯笑道。
文寅尷尬的撇過腦袋,一秒過後他回過頭,臉色很不好,「hiong,你說被人套路了是什麼心情?」
「什麼套路?」
文寅瞪大眼睛看著劉在石的身後,等他疑惑的回過頭的時候,他站起來對著劉在石的帽子狠狠的拍了一下。
反應過來的劉在石板著臉看著文寅。
「這就是套路啊,是hiong你自己要問的。」文寅無辜道。
「心情很不好!」
雖然這麼說,劉在石心中卻沒有生氣,一是反應過來了知道文寅的意思,二就是一點小小的私心了。
剛剛他確確實實的在文寅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驚恐的味道。
只能說演技越來越好了。
這麼想著,他不僅有些欣慰的笑了出來。
劉在石笑的很淳樸很燦爛,皺紋縱橫的臉就像只有在荒郊才能看到的大片蘆葦叢,可能談不上多麼的壯闊,但卻有著自己的味道。
就如同一壇塵封了許久許久的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