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深時見鯨
等到朴信再次看到文寅的時候，蹲在地上，嘴上叼著煙用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人還是之前那個人，但是好像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文寅了。
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眼神迷茫的看著蹲在街邊頭的他，然後不知是哭還是笑的朝著他走過來。
彷彿就這麼半個小時，他從溫和謙遜的文寅變成了一個神經病一樣的人物。
「怎……怎麼了？」朴信連忙掐了煙頭，然後站起身問道。
文寅直愣愣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輕聲說道：「沒事，hiong你先送我回家吧。」
「真的沒……好吧。」朴信看著他疲憊的眼神還有布滿淚痕的臉，輕聲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只希望他明天就緩過來了。
文寅輸入了密碼，然後推開了門，低著頭換著拖鞋，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正轉過頭看著他。
「爸。」文寅牽強的笑道。
文仁赫點了點頭，看著不正常的文寅。
事實上，最近除了看報紙和新聞，他也拿著手機逛逛論壇或者是一些別的東西。
看到了很多在固執的他看來是大逆不道的東西，也看到了和自己的觀點矛盾的東西，但是大多數想了想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
事實上孩子光靠管，是管不住的，一旦孩子長大了擁有了自己的想法，那麼再一味的緊緊抓著手中的繩索不放，就會勒傷自己的手掌。
只有經歷過這些才會懂得，但是文仁赫覺得，自己明白的有些完了。
他現在想做的，只是想挽回，好在，兒子也在慢慢改變，那種闔家歡樂的局面，或許不是一個遙遠的奢望了。
就如同李秀說過的，到底是做父親的面子重要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兒子重要。
自己從小給他灌輸的想法，既然在他認為是錯的，在這個時代看來也是不正確的，那麼為什麼要去想著改變兒子改變時代，不想想如何改變自己。
代溝越來越重要，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大，孩子也越來越叛逆，毀掉了一個可以更加出色的孩子，也會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是時候嘗試著改變一下自己的思想去迎合兒子，兩個一起改變，說不定可以緩和這種時時刻刻行走在脆薄的冰面上的情況。
「困嗎？」文仁赫輕聲問道。
文寅心中想著那個和自己妹妹長得一樣的女人，腦海中一團亂麻，迷茫的搖了搖頭。
「那坐我旁邊來聊聊？你媽媽已經睡著了。」文仁赫語氣中帶著期待。
「好。」
如何去解決兩個人之間的死結，大概是這段時間最困難的問題了。
文仁赫心中略帶興奮，他沒有想到文寅會答應，他也以為他之前都是為了讓李秀安心裝出來的，畢竟這小子說過的謊話並不少。
「你覺得爸爸之前對你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太過分和苛刻了？」文仁赫小心翼翼的問道。
文寅沉默不語。
文仁赫苦澀一笑，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咱們倆好好談談。」
「還好。」文寅一臉僵硬，在他心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妹妹比這個生活了二十四小時的父親更為寶貴。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的身影。
那明明是她啊，為什麼要跑啊，她難道不知道有多麼的想她嗎？
「我知道爸爸之前對你的態度很不好……」文仁赫頓了頓，然後咬著牙說道：「我為我之前的做為給你道歉。」
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其實想了很多，直到文寅推開門的時候他才徹徹底底的想通，假如自己現在還能做一些彌補的話，恐怕只有做一些支持他的事情了，誠摯的去鼓勵他，告訴他不管怎麼樣，這個家的大門始終是對你敞開的。
文寅眼眸垂了下來，然後看著自己的腳尖。
事實上他根本不在乎文仁赫是個什麼態度，無論怎麼樣，他都會在忙完這陣子之後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談一談，但是現在。
不是一個合適的機會啊。
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的情況，他該如何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道歉。
他連最簡單的組織語言都做不到。
右手胡亂的摸著口袋，整個手顫抖著拿出煙盒，然後用打火機點燃。
文仁赫看著文寅這個樣子，心中也挺不是滋味。
「呼。」
文寅直勾勾的看著逐漸消散在大廳中的煙霧，眼眶紅紅的，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整個腦袋也都是昏昏沉沉的。
有些累的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處理這個局面。
「我……得一個人想想。」文寅一隻手中夾著煙，另一隻手胡亂的抓著自己的頭髮。
「那你……那你好好休息吧。」文仁赫失望的嘆了口氣，但還是柔聲說道。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朝卧室走去的文寅的背影，眼裡滿是失落，任誰在這種糾結了很久去道歉，卻被模模糊糊的答案回應的時候，心中都會很失落。
在自己的想法中，無數次臆想出來的局面，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想過文寅暴怒的拒絕他的道歉，也想過文寅放下柔順的接受這個道歉。
但是他沒有想過他會好好想想，有什麼可想的，難道在接受和拒絕之間，那麼難以抉擇嗎？
過了許久，他才微微嘆了口氣。
這個局面放到自己的眼前，哪裡還會有那麼冷靜，確實，文寅也該好好的休息整理一下思緒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放的那些狠話，現在想來，都很過分。
但是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去打斷文寅的腿。
整個幽靜的房間里，只傳來他的嘆息聲。
而昏黃的吊燈照射的卧室里，文寅呈現大字型躺在床上，然後直勾勾的盯著晃眼的燈光看。
茫茫人海，他的眼睛只有那個昂著頭拿著手機看路燈的姑娘。
可轉眼，又是父親坐在他的面前充滿歉意和期待的道歉。
還有，導演那個讚賞的眼神。
這些事單獨放著，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可這麼突然的湊在一起，讓文寅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他緊緊的閉上眼睛。
或許，醒來了，他還在那個狹小的房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