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魯班來了
那張牛皮上再次多了幾個字,變成了——情感是人類獨有的缺陷。
干戈突然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拽住了小題,一隻手拽住了沈小題……
突然間,古墓里亮起了萬丈光芒。
干戈猛地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了淚流滿面的沈小題。
沈小題見他醒過來了,一下就頹了。她太累了。
干戈怔怔地回憶著剛剛經歷的情節,一時回不過神來。
他不認為那是夢,他真切地看到了小題和沈小題,他還抓住了她倆的手……可是,他為什麼過關了呢?那個神秘的聲音其實早就打下了玄妙的伏筆——如果他一個都不救,對方也會為他敞開大門,而他卻要救兩個,救兩個的結局是同歸於盡,也就等於兩個都不救,於是對方給他敞開了大門……
夢其實是做夢者自己的構思。干戈清楚,他的邏輯思維達不到那種縝密程度。如果不是夢,那是什麼?
沈小題見他不說話,再次緊張起來,叫了聲:「干戈……」
干戈囁嚅著說:「我沒事兒……」
然後他就慢慢坐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躺在吉普車的後座上,身下已經濕透了。車沒有熄火,開著空調。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天色應該是上午,大家已經紮營了,不見其他人,他們應該躲在帳篷里,只有沈小題在車上陪護著他。他記得他失去知覺的時候天還沒黑,那麼,他至少昏睡了一夜。
這一夜,他再次體會了一回瀕死的幻境,就當是個超多維度的噩夢吧!
沈小題遞給了干戈一瓶水,說:「你的箭傷又發炎了。」
干戈說:「我輸點液。」然後就猛灌了幾口水。
沈小題又說:「你嚇死我了!昨天晚上,你又是吐白沫又是抽搐,怎麼叫你你也不醒,我以為你又要掛了!」
干戈說:「我在忙著做夢。」
沈小題摸了摸他的腦門,涼瓦瓦的,竟然神奇地退燒了。她問:「夢見誰了?」
干戈看了看沈小題,說:「我夢見蔣新華了。」
沈小題說:「真懸啊!一個人要死了才會夢見死人!」
干戈說:「這個老蔣的嘴閑不住,他死了之後,又鑽到我的夢裡來廢話連篇了。」
沈小題扒了扒干戈的眼皮:「你確定你沒事了?」
干戈說:「當然了。」
沈小題說:「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干戈說:「滾。」接著,他又喝了幾口水,繼續說:「除了蔣新華,我還夢到很多事情,比如我的身世,還有我這條項鏈的來歷……」
沈小題說:「你好像很相信的樣子。」
干戈說:「我曾經夢見過一隻烏龜,結果那隻烏龜真就出現了。自從進了羅布泊,我開始相信很多事情。」
沈小題想了想說:「也許是吧。昨晚上你一直昏迷不醒,大家都很著急,只有趙吉鵬一點都不擔憂,她說,你正在遊歷一些事情。我們問她什麼意思,她說她也說不清楚。」
這時候,其他人都聽到了動靜,陸續從帳篷里走出來。他們見干戈醒了,都很激動,只有趙吉鵬的反應比較淡,她說:「你經歷了些什麼?講講吧。」
干戈說:「太長了,等我恢復點體力,慢慢給你們講。」
突然,老貓叫了聲:「有人!」
大家朝外一看,果然有一輛車朝他們開了過來,那是一輛白色吉普車。
沈小題立即把土槍抓在了手上:「這是誰啊?」
過去,他們見到同類欣喜若狂,經過幾次生死風波之後,他們不再激動了,只有警惕。
干戈說:「該來的一定會來。等他。」
於是,幾個人都下了車。
那輛車忽左忽右,它在躲避石頭,挑選平坦的地面行駛,終於它來到了干戈他們跟前,停下來。它的車頭立著一面小紅旗,車身上塗著「樓蘭工作站」幾個字,跟工作站那個老蔣留下的吉普一模一樣,就像是複製的。只不過,老蔣那輛車的座套是灰色的,眼前這輛車的座套是黃色的,非常接近沙子的顏色。
車上走下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他大概六十多歲,皮膚黝黑,身形乾瘦。他重重地摔上車門,用一口純正的河南腔大聲問道:「你們把老蔣弄到哪兒去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最後,大家都把目光射向了干戈。
干戈低聲嘀咕了一句:「樓蘭工作站的人出場方式都這麼雷同……」接著,他對老人說:「這事兒說來話長,要不,您先到帳篷里歇歇?」
老人耿直地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一個字兒都不差:「你們把老蔣弄到哪兒去了?」
干戈無奈地說:「我們沒弄老蔣……」
老人說:「那你們怎麼開著老蔣的車?」
干戈愣了愣,趕緊說:「這是……老蔣送給我的。」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所有人,又問了一句:「我希望你們說實話,你們把老蔣弄到哪兒去了?」
直到大家把老人請進帳篷,他依然一臉懷疑。
沈小題給他遞了一瓶水,他伸手擋開了,就像那水是某種賄賂,然後公事公辦地拿出了一個很舊的日記本,說:「我叫魯班,是來接替老蔣的,老蔣卻失蹤了,我得先找到他。現在我見到了老蔣的車,卻不見老蔣的人——想想,你們能脫得了干係嗎?說吧,我做個記錄,你們把老蔣弄到哪兒去了?」
河南腔平時聽起來很搞笑,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卻透著一種別樣的威嚴。
老貓說:「就算脫不了干係你又能怎麼樣?」
干戈瞪了他一眼。
老貓嘟嘟囔囔地說:「這貨太煩人了,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干戈說對沈小題說:「丫頭,你給魯老先生講講經過。」
沈小題就把大家怎麼遇見老蔣,然後老蔣怎麼帶著一些人離開,中途他又怎麼離奇失蹤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魯班。
魯班一邊聽一邊記,聽完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問:「誰是蔣新華?」
干戈朝身後指了指,說:「他死了,在一艘大船下躺著呢。」
魯班說:「就是說,死無對證嘍?」
沈小題指了指老貓、趙吉鵬和陳傘,說:「當時我們四個人都在,我們都是人證啊!」
魯班看了看她:「也就是說,你們都有嫌疑。」
沈小題無奈地說:「好吧。」
魯班收起了日記本,說:「這裡不是交待問題的地方,你們還是要跟我返回工作站,我會聯繫上級單位,問問他們的處理意見。」
干戈說:「也好……」然後他看了看幾個隊友,說:「你們跟他走吧,走了就算得救了。」
沈小題不耐煩地說:「又來了,你煩不煩啊!你不走我們是不會走的!」
干戈又看了看老貓、趙吉鵬和陳傘,趙吉鵬突然說話了:「我也不信任他。」她說的是魯班。
魯班瞟了一眼趙吉鵬,立即又打開了日記本,氣憤地說:「你你你叫什麼名字?我要把你記下來!」
趙吉鵬滿不在乎地說:「吉爺!」
魯班說:「吉爺?」
趙吉鵬說:「吉祥的吉,爺爺的爺。記吧。」
魯班真的寫起來:「好吧,吉爺,拒不配合……」
干戈突然問:「老魯,你知道月亮墓嗎?」
魯班愣了愣,放下了日記本,說:「我知道,怎麼了?」
干戈說:「我們要去月亮墓。」
魯班說:「那個古墓國家還沒有發掘,你們想幹什麼?」
干戈說:「我們不是去月亮墓,我們是去找原族人。」
魯班說:「原族人?」
干戈說:「你沒聽說過?」
魯班搖了搖頭。
干戈繼續說:「我們在樓蘭遺址下面發現了一個地下樓蘭,那裡面有很多複製人……」
魯班立即打斷了他:「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愛聽信那些網上傳聞!」
干戈指了指沈小題,大聲說:「她就被複制了!在地下樓蘭被困了五年!」
魯班眨巴了幾下眼睛,接著看了看沈小題,似乎要得到肯定。
沈小題靜靜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干戈接著說:「我長話短說,羅布泊上有一群原族人,他們藏在海市蜃樓里,或者說,某些海市蜃樓其實是他們製造的,很多年前,他們得到了一個神秘裝置,可以把任何東西複製。現在,我們要找到他們,把那個裝置毀掉……」接著,干戈又冒出了一句很高大上的話:「老魯,你在為國家工作,我們也在為國家工作。」
魯班的表情竟然莊重起來,他想了想說:「這樣,我跟你們一起去。」
干戈一下激動起來:「你願意給我們帶路?」
魯班說:「我之所以跟著你們,是因為你們的嫌疑還沒有解除!不管你們能不能找到什麼裝置,完事了你們必須跟我回工作站!」
干戈說:「沒問題啊。」
魯班又問:「你們需要幾天?」
干戈毫無概念,隨口說了句:「三天吧。」
魯班說:「好,我就給你們三天時間!」
干戈興奮地看了看沈小題,低聲說:「你看,我們連退路都有了!」
沈小題突然問魯班:「老魯,你車上有消炎藥嗎?」
魯班點了點頭:「有!」
沈小題驚喜地說:「太好了!」
干戈也問魯班:「你車上帶了多少給養?」
魯班說:「差不多夠半個月的。」
干戈說:「現在我們六個人,節省點,應該夠我們撐三天的。」
……就這樣,團隊里稀里糊塗地多了個工作站的人。
沈小題從魯班車上拿來消炎藥,給干戈吃了。
接下來,魯班就去車上睡覺了。他並不像個隊友,更像個督軍。
下午四點多鐘,大家提前吃了晚飯,然後,干戈把大家招呼到一頂帳篷里,講起了他那個冗長的夢。一天里,他一直默默在回憶夢中的每一個細節,強迫自己不要忘了。
魯班也來了,他坐在角落裡,帶著一種審視的眼神聽著干戈的講述,似乎在心裡判斷著每個字的真假。
當沈小題聽到干戈在夢中救了她和小題兩個人,眼裡露出了幸福的光。但是,她打斷了干戈:「你說,你聽見我們呼喊你的時候,分不清我和小題誰是誰?」
干戈苦笑了一下:「說實話,就算在現實中,你倆站在我面前,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接著他回頭對魯班說:「我們在說她那個複製人。」
魯班依然在審視他,並不點頭。
沈小題嚴肅地說:「青年,這不是感情問題,而是安全問題!如果有一天,軹邑把我和她替換了,讓她扮成我來害你怎麼辦?」
干戈想了想,說:「死在她手裡,也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吧……」
沈小題馬上伸出手指了指干戈的腰間:「把刀給我。」
干戈躲閃了一下,說:「你要殺我?」
沈小題說:「不要賣萌,給我!」
干戈不知道沈小題要幹什麼,他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刀子,遞給了她:「你小心點,這刀特別快。」
沈小題接過刀子,二話沒說,當著大家的面直接在自己的左胳膊內側劃了個口子。
干戈想攔已經晚了。
鮮紅的血順著傷口快速滲出來。
干戈說:「你自殘嗎!」
沈小題說:「做個標記,這樣就能辨認誰是誰了。」
……
天黑了,摸摸地上的沙子,竟然燙手。
大家躺在帳篷里休息,同時等待氣溫涼下來。
儘管干戈不承認,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依然很虛弱,老貓、趙吉鵬睡進了他的帳篷,一起照看他。沈小題昨天守了干戈一夜,大家讓她單獨睡一頂帳篷,好好睡一覺。魯班睡在了他自己的車上。陳傘在站崗。
沈小題一個人躺在睡袋上,輾轉反側。她已經包紮了胳膊上的傷口,它在隱隱作痛。干戈說他經常分不清小題和沈小題誰是誰,這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突然,她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
她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上一次,她在夢裡看見了夏邦邦,也是這種反應!
難道這是一種神奇的感應,小題回來了?
她胡亂地披了一件衣服,掀起帳篷門就走了出去。
營地里安安靜靜,她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人影,倒是營地不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輛巨大的卡車!
卡車靜靜地停在沙丘之間,亮著車燈,好像蓄勢待發的變形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