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船開了
羅布泊8點鐘天才亮。
天亮之前,干戈和三個女孩睡進了帳篷,老貓在越野車上看守蔣新華。令狐山睡在了吉普上。他是類人領袖,不可能跟干戈和三個女孩擠一頂帳篷,也不可能親自當看守。
干戈轉過身來,怒吼了一聲:「老貓!」
老貓緊張地看了看干戈,低下頭去。
干戈說:「你昨天不是看著他嗎?」
老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太累了,睡著了,他就……」
干戈只說了一個字:「行。」然後他喊起來:「趙吉鵬!」
趙吉鵬最後一個走出了帳篷,她問:「什麼事兒?」
干戈說:「老蔣跑了,你來問老貓,他到底幹了什麼。」
趙吉鵬走過了,一下就捧住了老貓的臉,她直視著老貓的眼睛,說:「寶貝兒,跟姐姐說實話。」
老貓的臉一下就紅了,他轉過頭去不看趙吉鵬,趙吉鵬把他的臉扳了回來,老貓的眼珠躲躲閃閃,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動起來。他說:「我……我睡著了……」
趙吉鵬輕輕吹了一下老貓的眼睛,嫵媚地說:「是嗎?」
老貓一下泄了氣:「是我放的!」
趙吉鵬不急不躁:「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老貓憋了半天才說:「只怪我把他的膠帶揭下來了……」
……
老貓並沒有睡。
他知道,整個團隊的安危都系在他一個人身上,干戈讓他守夜,絕對是信任。
不知道什麼時候,蔣新華醒了,他艱難地坐起來,蹭了蹭老貓,老貓看了看他,他朝上揚了揚嘴,示意老貓幫他把膠帶撕掉。
老貓沒理他。
他又蹭了蹭老貓,嗚嗚咿咿地想說什麼,表情十分急切。
老貓終於沒忍住,把膠帶撕了下來,然後冷冷地說:「你要幹什麼?」
蔣新華摸了摸嘴,然後嚴肅地說:「孩子,你殺人了!他還是你最親近的人!」
蔣新華說的是銷售。
老貓說:「那是他該死!誰讓他動趙吉鵬了!「
蔣新華說:「我也動趙吉鵬了,你難道還想殺了我嗎?」
老貓悶悶地說:「我不會殺你。」
蔣新華來勁了:「來啊,你殺我啊……」
老貓瞪著他,一動不動。
蔣新華的口氣平和下來:「我知道你不忍心動手,沒辦法,這就是父子!當時在桃花源,你對我那麼仇恨,我還是想救你,這就是親情,誰也擺脫不了……」
老貓把臉轉向了車窗外。
蔣新華繼續說:「你個沒良心的孩子!你銷售叔叔難道對你不好嗎?當初他還給你熬過粥呢!」
說到這兒,他的眼睛竟然濕了:「如果你把我當爸爸,他就是你大伯,你打死了你大伯,我就當那是一時衝動,不怪你,但是你想想,他不可憐嗎?這輩子無兒無女,死在羅布泊上,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
老貓聽出了弦外之音,說:「你繞來繞去,不就想讓我放了你嗎?」
蔣新華搖了搖頭:「就算你放了我,我能去哪兒?假工作站已經沒人了,桃花源現在是一群烏合之眾,見了我肯定殺了我……我走投無路嘍!」
老貓死死盯著他,試圖判斷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蔣新華又說:「你蔣叔作惡多端,肯定活不長了,也沒別的念想了,只想去給你大伯燒點紙,等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他了也有個交代……」
老貓說:「可是,我要是放了你,誰帶干戈去找原族的老巢?」
蔣新華說:「傻孩子,我哪知道原族老巢在哪兒啊?我騙他們呢!如果我不騙他們,能活到現在嗎?」
老貓有些猶豫了。
蔣新華接著說:「你讓我走吧,以後,咱爺倆就看緣分了,不管能不能再遇到,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我兒子!」
說到這裡,蔣新華嚎啕大哭,不過他儘力壓制著,擔心被外面的人聽見。聽起來著實可憐。
老貓的眼睛也濕了,他伸出手去,幾下就解開了蔣新華身上的繩子。
蔣新華並不急著離開,他擦乾了眼淚,抓住了老貓的雙手,輕輕地說:「我這一去很可能活不下來,等我死了,你要記著給我燒點紙,你不燒也就沒人燒了……」
老貓哭得稀里嘩啦。
……
干戈聽完,沉默了。
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半天,干戈才說話:「自從你說你撕下了他的膠帶,我就知道完了。」
令狐山說:「現在怎麼辦?」
面對一個19歲的孩子,干戈能怎麼辦呢?他說:「蔣新華說他不知道軹邑在哪兒,我估計是真的。走吧,按照原計劃。」
沈小題突然問:「老貓,你不是拿出來一個弩嗎?」
老貓沮喪地說:「沒拿箭。」
……
干戈駕駛吉普走在前面。
老貓駕駛越野車跟在後面。趙吉鵬在老貓的車上,其他人都在干戈的車上。
他們奔赴令狐山的基地。
令狐山坐在副駕上帶路。
干戈轉頭問他:「你有多少人?」
令狐山說:「48個。」
干戈吃了一驚:「你們只有48個類人?」
令狐山的聲調有些悲涼:「自從樓蘭覆滅之後,我們就失去了和人類繼續交往的機會。後來,羅布泊的環境越來越惡劣,自二十世紀以來,我們的種群迅速縮小,即將滅絕了……」
沈小題問:「你們沒有水,怎麼生存呢?」
令狐山說:「我們有地下暗河。」
沈小題又問:「你們不是住在古墓里嗎?」
令狐山說:「我們只選擇地下暗河附近的古墓。」
陳傘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噢,我看過新聞,一些學者曾經在羅布泊上發現過移動的湖,他們推測,這些湖泊是由於塔里木河的地下暗河形成的。」
干戈接著問令狐山:「這麼多年,你們一直都沒被外界發現?」
令狐山搖了搖頭,說:「三年前,有個探險團隊發現過我們,他們的領隊叫周德東,我們和那個團隊還發生了一些故事……」說到這兒,令狐山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悲慟。
干戈說:「講講,什麼故事?」
令狐山好像陷入了回憶:「他們跟我們現在差不多……運氣不太好。其實,在羅布泊,無論是生存還是經過,永遠是一個遇到危機並解決危機的過程。」
干戈說:「你們打算一直躲著人類?」
令狐山點點頭,表示肯定:「躲避強大是動物的本性,類人也一樣。在原始森林裡,無論是卵生動物還是哺乳動物,它們見到人類的第一反應就是隱藏自己,或者逃走。不得不承認,人類強大。」
干戈說:「也不一定,昨天就是你救我。」
令狐山說:「我沒想救你,我跟你是交易。」
接著,令狐山問後座上的小題:「你確定干戈能毀滅他們的複製機制?」
小題說:「我聽小讓說的,應該不會錯。那個複製機制上有個插孔,干戈的墜飾就是它的鑰匙。」
干戈突然問:「如果我毀了複製機制,複製人……會死嗎?」
小題說:「不會。」
干戈說:「你肯定?」
小題說:「反正小讓是這麼說的。」
干戈終於放下心來。
令狐山又問:「那個小讓還說什麼了?」
小題說:「再有就是我們自己家的事了。」說著,她看了看沈小題:「你知道嗎,媽媽其實是被複制的爸爸逼瘋的……」
沈小題的眼睛一下就濕了。
小題又對干戈說:「我還聽小讓說,我爸和你爸其實是哥們,他們很早就認識了,而且就是在羅布泊認識的。要不是我爸被複制了,2003年那次,他一定會把你爸帶出羅布泊……」
干戈重重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小題第一次被抓回原族的老巢,她置身於一片絕對的黑暗之中,那只是原族的地下禁閉室,由於小題不受控制,因此被關進去接受調教。至於她怎麼跑都跑不出去,不過是禁閉室的面積大得超常而已。
……
團隊冒著酷暑走了一小天,黃昏時分,他們終於又看見了那艘建築物一樣的幽靈船!初見的驚喜和震撼已經無影無蹤,大家只想趕緊搬運物資,然後趕緊離開。
三個女孩留在了船下,干戈讓陳傘陪護他們,然後,他和令狐山、老貓三個人登上了船。
趙吉鵬大聲喊道:「老貓,別忘了給我搬箱酒!」
老貓問:「什麼酒?」
趙吉鵬說:「什麼酒都行!」
干戈三個人上船之後,走進了艦樓。令狐山一直在東張西望,好像在尋找什麼。
倉庫里的物資依然豐富,干戈正要動手搬運,令狐山一把攔住了他。
干戈不解,令狐山輕聲說:「退,船上有問題。」
干戈問:「怎麼了?」
令狐山說:「太安靜了……我上次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三個類人看守,現在他們都不見了。」
干戈立即提高了警惕。
三個人退出艦樓,搜尋了一下,果然在一個集裝箱背後發現了類人的屍體,他們被疊放在一起,頸動脈上都被劃了一個大口子。
令狐山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了,他說:「這裡有敵人!」
話音剛落,四面八方突然傳來了雜沓的腳步聲,還有一聲凄厲的貓叫,接著,十幾個桃源人手持砍刀和弩,從另外的集裝箱背後紛紛走出來。
干戈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已經沒有刀子了。他低聲說:「現在大家都是近戰了……老貓摔一半,令狐擰一半。」
老貓問:「你呢?」
干戈賤賤地說:「我指揮。」
大船突然晃動了一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摔倒了。緊接著竟然響起了長長的汽笛聲!干戈大喊一聲:「跑!」
汽笛聲太大了,令狐山和老貓根本沒聽清他在喊什麼,他們只是看見干戈朝著船沿跑了過去,他們沒有猶豫,也跟著干戈跑了過去,
干戈來到船沿,想都沒想,直接跳了下去。好在船下是沙子,軟軟的,但他的腳上有弩傷,落地的時候好像裂開了,鑽心地疼。
令狐山和老貓跟著跳下了船。
令狐山落到地上之後,半個身體都陷進了沙子下,他又爬了出來。
三個人迅速衝到了車上。
那些桃源人追到了船沿,朝下看了看,並不敢跳下來。這時候汽笛聲突然停止了,接著大船竟然有節奏地搖晃起來,就像被潮水推動著。這些桃源人紛紛瞪大了眼睛——他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海浪聲!
上車之後,令狐山大聲問:「你不要命了!」
干戈說:「汽笛一響,就說明船要開了!」
令狐山趕緊朝車窗外看去,茫茫沙漠上哪裡還有大船的影子!它連帶著船上那些桃源人神奇地消失了!
沈小題激動地說:「你們上船之後,我們就看見船尾那個電風扇……」
小題在一旁小聲糾正:「螺旋槳。」
沈小題說:「對,我們就看見那個螺旋槳開始轉了,那叫一個沙土橫飛……小題說那是發動機,這艘船可能要離開了,我們就拚命喊你們,你們根本聽不見!」
大家愣了半天神,干戈先說話了:「走,我們去看看!」
大家下了車,來到了原本大船的位置,只看見了一個巨大的沙坑,還有一道很深的溝——那是螺旋槳轉動留下的。
趙吉鵬喃喃道:「真是一艘幽靈船啊……」
干戈看著那道深溝,這才感到毛骨悚然——船上那些桃源人會被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哪個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