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原族?
干弘坐在沈向文的旁邊,凝神屏息,滿臉驚惶,半天才緩過神來:「所以,現在你來羅布泊調查你妻子的根底?」
沈向文點點頭:「結婚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她的了解,比對羅布泊的了解還少。」
干弘感慨起來:「你的經歷真是曲折啊。」
沈向文苦笑了一下,說:「我在羅布泊上,沒找到一絲蛛絲馬跡。我打算放棄了,我想離開庫爾勒。」
干弘問:「離開她?」
沈向文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養條狗也不能說丟就丟啊。」
停了停,沈向文說:「你想去哪兒?」
沈向文說:「北京。」
干弘又問:「什麼時候?」
沈向文說:「明年吧。」
干弘說:「很好,我就是北京人,你到了北京,一定要聯繫我。我也想……見見你的妻子。」
沈向文和干弘就算相識了。兩個人回到樓蘭工作站,干弘休整了一天,然後被工作人員送出了羅布泊,兩個人分道揚鑣。
果然,2001年,沈向文帶著妻子和女兒去了北京,那時候,沈小題已經8歲了。
沈小題從小就淘氣,她轉校來到北京,很快就和新同學打成一片,甚至成了混世小魔王。
當年書房失火的那件事,沈向文不曾再提過,但心裡始終有個坎,他跨越不過去。
終於有一天,沈向文和妻子吃飯的時候吵起來了,導火線正是羅布泊。
中科院打算組織一次針對羅布泊的考察,沈向文從庫爾勒來,他最熟悉羅布泊,因此,上面希望沈向文帶隊。
沈向文說了這件事,妻子立刻就不幹了。她本來就不喜歡沈向文的工作,搬到北京之後,她更是不願意沈向文和羅布泊有任何接觸了。
妻子說:「怎麼又去羅布泊!」
沈向文說:「怎麼一提羅布泊,你的反應就這麼大?」
妻子說:「那是個不吉利的地方!」
沈向文說:「那不是你的家鄉嗎?」
妻子喊起來:「所以我才離開它,跟你走了啊!」
沈向文對飯桌上的沈小題說:「寶貝,你先回房間寫作業。」
沈小題就乖乖地離開了餐桌,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向文沉默了一陣子,突然開口問出了那個折磨他很久的問題:「米周,當年是不是你放的火?」
妻子一愣:「什麼火?」
家裡只失過一次火,那是重大事件,她不可能記不住,哪怕僅僅是愣下神,她在問「什麼火」的時候,其實是在拖延時間,以思考應對之詞。
沈向文根本沒回答她,只是靜靜等待。
果然,妻子反問了:「你這麼懷疑我,好嗎?」
沈向文說:「女兒告訴我了,我出去買魚的時候,你拿著打火機去了書房。」
妻子一下卡殼了。
沈向文平靜地問:「是不是你燒了我的調查手稿?」
妻子不說話。
沈向文說:「還要把女兒叫出來對峙嗎?」
妻子終於說:「是的,火是我放的。」
沈向文反而一下輕鬆了:「為什麼?」
妻子的眼圈紅了:「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心裡只有羅布泊羅布泊羅布泊,根本沒有這個家!我想讓你斷了這個念想!」
沈向文愣住了。他看著低聲啜泣的妻子,心中五味雜陳。他本以為妻子的各種古怪行為背後,隱藏著跟羅布泊有關的秘密。此時,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妻子很可笑,一切都很可笑。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沒事了,燒的好。」
後來,沈向文還是答應了上面的提議,親自組織了一個考察團隊,他叫上了在大學教書的干弘。
那是2003年,沈向文、干弘、徐曉東、魏寶亮、周密一起去了羅布泊。
實際上,沈向文此次奔赴羅布泊,還有個目的,他要挖挖妻子的根,妻子的根當然是她的親生父母。
他們首先來到了淖爾鎮。
團隊在招待所安頓下來之後,沈向文就一個人去了岳父岳母家。那是個黃昏,天上的雲彩像血一樣,似乎是個糟糕的預兆。
淖爾鎮只有巴掌大,從招待所到岳父岳母的家,不過兩百米。
沈向文來到那棟簡陋的鐵皮房門口,發現上了鎖。他很詫異,老兩口能去哪兒呢?
正巧一個鄰居走過來,是個維族老大爺,沈向文比比劃劃地問了半天,由於語言不通,還是沒問出個子午卯酉。
又一個鄰居走過來,也是個老大爺,不過是個漢族老大爺。
沈向文趕緊說:「大爺,我問下啊,老米去哪兒了?」
大爺說:「搬走了啊!」
沈向文大為震驚:「什麼時候搬走的?」
大爺說:「去年吧,還是99年……」
去年是2002年,離1999年相差三年!
這不重要,他們搬走了,難道沒有通知米周?如果通知了,米周為什麼不說?沈向文又問:「他們去哪兒了?」
大爺說:「甘肅吧,還是江蘇……」
甘肅和江蘇相差1500多公里……大爺的。
沈向文愣了半天才說:「大爺,你跟老米熟嗎?」
大爺說:「當然了,我們是老鄰居了,打小就認識,一起玩到大的。」
沈向文點點頭,又問:「那你就是看著米周張大的嘍?」
大爺反問:「嗯?誰是米周?」
沈向文說:「我太太啊。」
大爺又問:「誰是你太太?」
沈向文說:「老米的女兒!」
大爺「噢」了一聲:「她小名兒叫原原,我們都叫她原原。」
沈向文又想不通了,結婚這麼多年,米周從來沒說過,她的小名叫原原。
大爺說:「那孩子剛來的時候,長的可瘦了!」
沈向文立刻問:「什麼叫她剛來的時候?」
大爺說:「沒人告訴你嗎?那孩子是領養的,12歲的時候才來到這個鎮。」說到這兒,他低頭嘀咕了一句:「12歲還是16歲了……」
沈向文忽然有了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她以前是哪兒的人?」
大爺說搖搖頭,說:「這我就不清楚了,是個流浪兒吧。」
沈向文問:「其他鄰居也不知道嗎?」
大爺答:「老米和老周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孩子姓原。」
米周的母親姓周。
沈從文又問:「哪個字?」
大爺朝荒漠上指了指:「草原的原。」
沈向文徹底蒙了。他的妻子,這個本來姓原的女人,消除了出處,割斷了來歷,根本無從查起!
大爺說:「你還有事嗎?」
沈向文趕緊說:「沒了沒了,謝謝謝謝!」
大爺說:「那我走啦。」
說完,他背了手,慢悠悠地走開了。
沈向文回到招待所,立即對干弘說了這件事,他說:「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若羌。」
干弘說:「幹什麼?」
沈向文說:「我要給她打個電話。」
干弘說:「好,我們再去書店查查這個原姓的來歷。」
第二天,兩個人開車在曠野上奔走了小半天,終於來到了若羌縣城。
沈向文到郵局給妻子打了個長途電話。
沈向文說:「米周,你爸媽搬走了,你知道嗎?」
米周反問:「你去淖爾鎮了?」
沈向文還是不說話,靜靜等她回答。
她說:「是,他們去甘肅投奔一個親戚,怎麼了?」
沈向文說:「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說:「結婚這麼多年了,你去看過他們一次嗎?他們在新疆活著,還是在甘肅活著,對你有區別嗎?」
這話多少有些抱怨,沈向文竟然變得被動了。他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姓原?」
妻子不說話了。
沈向文還是靜靜地等。
她終於說話了:「我姓米。」
沈向文並不跟她爭論,只是問:「你有你爸媽的住址嗎?」
米周的回答讓沈向文再次卡殼:「我和他們失聯了。」
掛了電話之後,沈向文和干弘去了書店,翻了很久,終於在一本名為《中國姓氏文化》的書里,找到了原姓的歷史!資料顯示,原族起源於夏商周時期的地名——原,它位於今天的河南省濟源市。
另外,他們還找到了一本名為《象山誌異錄》的書。書中記載,原姓來源於周文王第十六子原公豐,西周初期,原公豐為了尋找傳說中的古神祗,派遣一百童男一百童女前往柱州,後來,這群人下落不明,再無記載。
柱州,正是古代對中國新疆的稱呼!
又是新疆!
又是羅布泊!
兩個人僅僅得到了這些信息,依然無法挑破這個原姓女人的神秘面紗。
一天之後,考察團隊就進入了羅布泊。
小讓的故事總算講完了。
小題已經聽得入了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那一次我爸爸就被複制了,是嗎?」
小讓掰著手指頭,說:「除了你爸爸,還有徐曉東,魏寶亮,周密……」
小題說:「總之,他們團隊的人,都被複制了,對嗎?」
小讓搖頭:「不不不,沒有,干弘在沈向文的幫助下跑掉了。沈向文的複製人把他丟在了羅布泊,本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他竟然一個人走出去了!」
小題說:「我就知道,我爸爸絕對不會丟下任何一個隊員,這種事情只有複製人才做得出來。」
小讓笑了:「小題姐姐啊,你忘了你自己也是個複製人嗎?」
小題緘默了。
小讓說:「你有沒有發現,在整個故事裡,你媽媽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小題馬上盯住了小讓。
小讓說:「她是我們的人。不過她是個叛徒,擅自離開了羅布泊……」
小題幾乎失聲了:「是你們把她逼瘋的?」
小讓笑了一下:「那是你爸爸乾的。」